《我端枕边人老巢的那些年》敲碎键盘

4、0329号（3）

　　鲜血顺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股一股的涌出来。印尘乌黑的眼睛看着胸口寒芒闪闪的刀子，摄像机密集的声音后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已然成了精神满足的大餐。

　　“为什么……”
　　“我得为沈氏集团负责，牺牲你一个就是最划算的买卖。”

　　刀子带着皮肉和鲜血的摩擦声从胸口拔出，喷射状的红色泉眼在台上和暖光灯混合起来，织成橘红色的幕布。

　　【记得坐下休息。】

　　因为药物会集中大量血液到达心脏，依靠异种还没有退化的高强度身体素质，集中分批清除毒素。这个时候心脏是脆弱的，像灌满水的气球被扎破，高压血液顺着小小的伤口喷射出来，依靠“水枪”的力量，撕裂心脏这个灌满血的“大气球”。

　　沈世稀冲上前去，一脚抬起直接踹到那人的膝窝上，来不及反应的不速之客当场冲着印尘跪了下去。印尘的眼神无法聚焦，躺在地上，红色的血幕铺满了视线。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沈世稀冲到0329号跟前，王恩山在现场混乱中即刻清醒后，紧急召唤医护人员进行抢救。

　　压不住的鲜血涌动的越来越微弱，沈世稀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垫在印尘的后脑勺上，他清晰的感觉到印尘的生命从自己的指尖肆意溜走。

　　他还没来得及多嘱咐印尘注意休息。

　　印尘的心脏就被人穿了个窟窿。

　　没救了，回天乏术，沈世稀很清楚，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看着我，保持呼吸，别睡觉，缺血状态困和冷是正常的。你不是还有东西要拿给你妹妹吗，一会直播结束了你可以直接去找她，你不需要再被隔离起来了。”

　　印尘的反应很慢，不知道听没听清楚沈世稀的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几次想把手放进口袋，都没找准位置。沈世稀帮他把兜里的围巾拿出来。明亮的灯光下，在黑暗中编的疙疙瘩瘩的围巾更加粗糙。

　　“没有更好看的……给妹妹……帮我……”

　　医护人员很快赶了过来，沈世稀不想再听他说话，多拖一秒是一秒。万一呢，万一能救活呢，万一他身上救命的毒没有清干净呢，自己的药万一……出了岔子呢。

　　几个医生没有把0329再搬到手术床上，床脚的监护仪显示无救助价值。为首那个年龄稍大的站在沈世稀面前，机械化的报告道：“0329没有生命体征，确认死亡。”

　　沈世稀还跪在血泊里，白大褂被染的不能再要。他拿起掉在地上的粉色围巾，双眼快速的扫动着台上的医护人员。穿着隔离服的不在少数，刚刚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是哪个了。

　　沈世稀即刻下令封锁后台，以及刚刚上来的医护人员，一律严查。这少爷脾气一旦上来，沈董事长又不在，没人管得了他。王恩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瞧在眼里，照刚才的样子而言，沈世稀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万一有人真的说沈世稀为了异种不惜伤害沈氏集团工作人员，对他自己也是个隐患，对沈氏集团更是隐患。水深火热的关系在人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现在不是挣扎着寻求真理的时候。

　　“小稀，你是公众人物，做事要考虑后果。”
　　“有人就在拿着沈家公众身份做文章呢，您还要让我忍到什么时候？印尘不能白死，这个人我一定要抓出来。”

　　会场中的记着对后续事情大概不感兴趣，印尘的死的确证明了药效，这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值得欢喜的消息。有些人已经陆续退场，但还有记着执着的留在这，也一并被安保人员清理出去。

　　“你再这样，我找你爸爸了啊。”

　　“你找他也没用。”沈世稀攥着那条粉色的围巾，实验舱里那么黑，为了防止异种的狂躁情绪真的一点光亮都不给，那种环境下编出的东西是如此粗糙不讲究，这么丑的做工怎么拿得出手？

　　-

　　沈世稀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胳膊上酸痛的地方有扎过针的痕迹，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吵闹着去找人，结果被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

　　围巾……

　　床上，地上，桌子上，哪都没有。沈世稀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起来，双腿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胳膊也没力气，挣扎了一会只觉得头晕目眩。王恩山听到动静，看见沈世稀趴在地上，急忙推门而入。

　　“王叔，那个围巾呢？”

　　王恩山哪顾得上什么围巾，把沈世稀扶到床上，赶紧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不疼吧，脚踝能动吗？”
　　“王叔，围巾呢？”
　　“什么围巾？”
　　“粉色的，之前在我手里那条。”

　　王恩山没有回答。

　　“研究中心将你的进出权限锁定，你不能再去实验舱了。”

　　“为什么？制作隔断药的是我，我没有权限进出实验舱，怎么接触异种？”
　　“所有检验报告都会抄送给你，你只需要面对书面文字，没必要涉险接触实验体！”

　　身为沈氏集团研究中心的最高职权者，情绪要始终保持在理智层面，去权衡自己继续发脾气利大还是弊大。

　　尽管这种狗屁言论让沈世稀觉得心里很不爽，那也是要遵循的铁则。

　　“你没少跟0329私下来往吧，这是不被允许的！你知不知道你冲过去的时候多危险，你居然还想进舱送药？真是疯了！异种的话你也信？”

　　地板冰凉，沈世稀光着脚踩下去，身体知觉恢复了不少，他穿好鞋直奔门口走去。

　　“你上哪去？”
　　“找围巾。”
　　“别找了，围巾已经烧了。”
　　“看一眼尸体总可以吧？”

　　王恩山紧赶上去，拉住沈世稀冰凉的胳膊。

　　“围巾和0329，一起烧的。”

　　-

　　隔断药的研发开始批量生产，0329的死亡的确值得，有效批文很快颁布下来，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

　　沈氏集团把0329的死报告成了离开实验舱，融入人类社会，其寿命已经可以与正常人类持平，不用担心异化带来的毒素侵扰。

　　至少对实验舱内的异种是这么说的。

　　沈世稀上网查询了关于0329的死亡报告，那天记者成群，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播出真相。

　　连续两天的翻找，居然真的一条都没有。沈家花了重金把这个消息彻底清除，做的滴水不漏。听说0146号的小姑娘每天都在责怪自己的哥哥，出去就忘了人家了，工作人员安抚她，等安排到她喝药之后，她就能出去找哥哥了。

　　小姑娘特开心，每天都在等着工作人员送药过来给她。

　　越来越多的异种用药后离开了实验舱，沈氏集团为异种专门买了一栋公寓，离开实验舱的异种就留在那里。0146等啊等的，左邻右舍都如愿以偿的离开了，最后才轮到她。

　　沈世稀知道实验舱全部关闭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这期间没听过任何异种的异议声，而且那个公寓他去转了转，环境很好，一片和谐，有几个认识他的还跟他打招呼。

　　对他说谢谢。

　　他回去调查了0146的出仓记录，并没有发现异常，可公寓里没有找到0146号。他确认有几间房是空着的，不应该住满了才对。

　　沈世稀回去找了内部的工作人员，“0146的后续安排情况给我。”

　　而工作人员机械的回答告诉他，他没有查阅权限。就连查阅密码和扫脸验证，都重复着沈世稀陌生的两句话。

　　“密码错误，验证失败。”

　　-

　　平静维持了三个月。

　　从那件事之后沈世稀就不怎么出来了，一个人面对着大量的文字，做实验，搞研究。

　　不管实验舱内还有没有异种，他都明白这些低级异种并不是全部，战斗还在继续，研究不能停止。

　　异种的老巢在名叫伞渊街的那条商业街上，伞渊街后的公园是一处休闲娱乐的最佳场所，如果没有多年前的异种暴动事件，现在应该也是夜生活最丰富的一条街。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伞渊街也没那么吓人，沈世稀经常去那散心，风景很好，舒适的慢节奏生活十分稀有。只是那里不成文的铁则是每个人都会遵守的——夜幕如果降临，请珍惜生命，不要做异种的饵食。

　　没有活人见过真正的高级异种，沈世稀也只是从异能分类的那本书上见过异种的分类，低级异化，中级异化，高级异化以及顶级异化。中低级就是实验舱里那些水准，高级和顶级隐藏在伞渊街的最深处。

　　高级和顶级，可不是他们这些研究中心的人能抓得住的。

　　合上手里的资料，沈世稀伸了个懒腰，溜达到休息室的窗边。遮光帘很厚重，风吹后鼓起来的包硬邦邦的，没有布料应有的柔软。

　　初代隔断药真的能废除所有异种的异能吗？沈世稀不敢做这个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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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完药物实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沈世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人显示王恩山。

　　“一个月前确认的实验报告，写了毒素改变人体进化成异种需要多久了吧？”

　　大量的数据在沈世稀的脑子里飞速过滤，他揉着眉心，趴在桌子上想了想。

　　“十五年，毒素需要潜伏期，大量快速进化，无论骨骼还是心脏血管，太幼小脆弱的身体都支撑不住。”

　　“我想你的报告要重新出了，今天太晚，明早你来我这，看看这个刷新记录的进化者。”

　　刚刚还困倦的眼皮一下支棱了起来，不说别的，沈世稀在工作中一向不出问题，他有信心自己没有记错数据。

　　“提前一两年也正常，十五岁只是平均值。”
　　“三个月。”
　　“提前三个月不是更正常吗，人类发育速度不同，身高都不一样，不能细化到月份。”
　　“我是说，这个异种，只有三个月大。”

　　睡意眨眼之间彻底烟消云散，王恩山打开视频聊天，对准保温舱内的一名婴儿。镜头有些晃动，看不清楚，但能勉强看到婴儿口中正在生长的牙齿。

　　又细又尖的两颗牙从粉色的牙床里冒了出来。

　　“先长虎牙？”
　　“给你看看特征性的眼睛。”

　　婴儿的眼睛是通透的绿色，瞳孔很大，那不是混血应有的绿色，而是一种翠到几乎滴出来的绿。

　　是异种，而且是个很特殊的异种。

　　“知道我在集团，为什么异种不送到我这？”
　　“他吐奶了。”

　　吐奶这种事沈世稀确实没经验，姑且算是人类生病的范畴。王恩山见沈世稀不说话，举着手机去了里屋。

　　晃动的镜头被架稳在床边，白布单子下很明显有一具尸体。王恩山“通阴行者”的称号摆在这，休息室里有尸体也是常事。

　　掀开白布单子，上头躺着个已经青紫了的女尸。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挖空了两个拳头大的洞，不像利器造成的伤，周边皮肤冒着脓血，倒像是被烧过一样。

　　尸体的伤口周围没有炭化，沈世稀整天跟乱七八糟试剂打交道的，居然一点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试剂造成的。

　　“检测过是什么液体造成的吗？”
　　“碱性的，奶水。”
　　“奶水？哪来的杀伤性奶水？”

　　旁屋响起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喏，就是正哭的那个，一不开心把人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