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奇遇记》明月疏星

40、仙鸟

　　战斗结束，小漪并不恋战，没有指使鸟群追击鹰群，而是振翅飞到阿黛肩上，叽叽叫了几声，想必是在重新做布防。

　　果然，鸟群战阵解散，飞到“鹊桥”身后。

　　鹊桥则载着阿黛和宝儿往海洋中心飞去。

　　“鹊桥”由纵横九十九只信天翁搭成，上下三层，组成一张三十几丈宽阔、形同地毯，密集、平坦而结实的空中平台。

　　“走，我们去玩玩。”宝儿扇着年少轻狂盘龙扇，对阿黛笑道。

　　宝儿拉着阿黛在平台上打滚，翻跟头，玩得不亦乐乎，飞天遁地还不尽兴，又强拉着阿黛在平台上飞奔，信天翁飞得四平八稳，两人在鸟背上奔跑，竟如履平地。

　　这种感觉，像极了乘坐一张大飞毯，在空中飞行，极目远眺，脚下的大海，岛屿，船只，鱼群，尽收眼底，头上的白云，明月，繁星，清风，触手可及。

　　小漪以前没有夜视眼，现在却能在夜里带领鸟群朝固定的方向飞行，阿黛越发觉得蹊跷，忍不住问道：“小漪，我们这是要去哪？”

　　小漪伸翅膀朝前方的海面指了指，叫了两声。

　　阿黛顺着方向看去，阿黛视力极强，如今身居高空，明月当头，天朗气清，看得更远，只见海面极远处有几千点灯光，星星点点，摇摇曳曳，犹如一片移动的星河。

　　阿黛不敢置信地问：“那是……船？”

　　小漪点头。

　　阿黛又问：“是你叫来的船？”

　　小漪又点头。

　　阿黛更不敢相信了，小漪这些天一直跟他在一起，那它是如何叫来这么多船的呢？另外，海上的海盗都已被鹰王控制，一共也就两百多艘，这些灯光至少代表三四百艘船，这些船又是从哪来的呢？

　　阿黛问小漪，小漪叽叽喳喳说了几句，阿黛却听不明白，看小漪的表情，只觉得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中。

　　宝儿看不清远处，揽住阿黛的腰问：“看见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阿黛便把所思所想告诉宝儿。

　　宝儿听了，竟十分高兴，显然宝儿也知道其中的关节，阿黛再问，宝儿却抿嘴笑，卖起关子来：“等明天天一亮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阿黛再三追问，宝儿只顾笑不肯说，阿黛只得作罢。

　　两人在“飞毯”上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已微亮，阿黛朝海面望去，鸟群离那几千盏灯火已近了很多，再飞不久，天光大亮，阿黛清楚地看见，海上漂着的船只，井然有序，连绵数里，起码有五百艘！

　　再飞一个多时辰，阿黛睁大蓝眼，看清了领头的那艘大船，船体上写着“永安号”三个字，船头上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那个少年竟是李云！

　　李云身穿锦袍，手握宝剑，一派富家子弟打扮。

　　老者更是身着鲜亮铠甲，头戴金光铜盔，脚蹬步云网靴，但他断了一条腿，拄着拐杖。

　　“这是李云叫来的帮手，你家老爷派来救你的人？！”阿黛目瞪口呆，半天才问道。

　　宝儿笑眯眯地把手搭在阿黛肩上，轻轻揉着阿黛的耳朵，笑道：“是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此时此刻，阿黛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他憋了很久的问题：“宝爷，你究竟是什么人？”

　　“下去就知道了。”宝儿到现在还在卖关子，想捉弄一把阿黛。

　　片刻后，鸟群渐飞渐低，阿黛见大船上的老者惊惶之下，下令士兵朝天放箭，射杀鸟雀，阿黛连忙指给宝儿看。

　　宝儿却气定神闲地道：“放心，那老头我认识。他是李云的父亲，叫李坤，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但也没见过几千万只鸟在天上飞的奇景，别说他，就算是我，也是头一次看到飞鸟还能变成飞毯。”

　　阿黛急了，道：“别说废话，他在叫人放箭呢！”

　　宝儿笑道：“不要急嘛，他这是没看见我，他一见我，跪都来不及，哪敢放箭。再说，下面不是还有李云吗？李云在海上漂了一年，也算是长了见识了，他肯定能猜到我们在上面。”

　　宝儿话还没说完，阿黛就看见李云急忙阻止他爹放箭。

　　宝儿笑道：“没骗你吧。走，我们下飞毯。”

　　小漪听了，立即命令信天翁改变阵型，把飞毯变成梯子，一级一级直连到大船上空。

　　宝儿和阿黛一下梯子，就听脚下五百艘战船上一万多人齐声跪地山呼：“恭迎太子殿下！”

　　阿黛这才反应过来，道：“你是皇帝的儿子？”

　　“是啊，我是皇帝的长子，也就是滕国太子，林宝儿。”宝儿说话时，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事不关己的表情。

　　阿黛一边下阶梯，一边笑道：“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自己是滕国京城人士，别的一句也不肯多说，而且拿一把白龙扇四处招摇，只是你这个未来天子也太不惜命了吧？”

　　宝儿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太子不惜命是滕国的传统。滕国太子从受封之日起，就要离开皇宫，到世界各地游历探险，既可以了解各地风土人情，又可以增加阅历，但按我爹说的，最主要的还是趁年轻多疯一疯，狂一狂，以后做了皇帝，就没机会再四处游玩了，就得收了心，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谋福利了。”

　　“嗯，嗯，你是太子，说什么都有理。”阿黛笑道。

　　登船后，李坤和李云跪拜宝儿后，李云问起宝儿这几日的遭遇。

　　宝儿大略说了，反问道：“你们是从哪个港口出发的？怎么这么快就到倾霞大洋来了？还有，你又是怎么跟你爹碰头的？”

　　李云道：“那天我骑着旗鱼赶往千禧港，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小漪，是小漪带我找到了我爹的船队。”

　　阿黛和宝儿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几天小漪跟他们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小漪不止一只，正如前几天在空中，几百只翠鸟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哪一只是小漪一样。

　　李云又道：“我们之所以这么快赶到这里，是因为莲妃娘娘。”

　　宝儿更想不通了，道：“莲妃娘娘？她一个深宫里的娘娘，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李坤忙上前一步，道：“这件事说起来很蹊跷，上个月，莲妃娘娘突然跟皇上说，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太子殿下在海上遇到了危险，让皇上马上派兵来营救。当时莲妃娘娘将细节说得十分清楚，包括倾霞大洋，克莱岛和鹰群袭击等，都有提到，不容皇上不信，况且莲妃娘娘一向深得皇上宠信，因此皇上当即下令，命臣带兵从千禧港出发，赶往克莱岛。只是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李云。”

　　李云欲言又止地道：“宝爷，有个事情要跟您通报一声。我爹说，莲妃娘娘现在就在船上。”

　　宝儿大奇道：“啊？莲妃娘娘在船上？她怎么会跟你们到海上来？父皇怎么会允许娘娘出宫的？”

　　李云和李坤都默不作声，不敢答话。

　　宝儿只得问道：“娘娘在哪？我去请安。”

　　李坤道：“娘娘在楼上套房里，这些天自从进去就一直没出来过，臣等每日请安也只在外间的客厅里跪拜，娘娘没有出过面，一应事务都是娘娘身边的丫鬟打理。”

　　宝儿“嗯”了一声，就往楼上走。

　　阿黛急忙拉住宝儿：“哎，那我怎么办？”

　　宝儿道：“我让李云带你去我房间等我，我很快回来。”

　　谁知小漪却不乐意了，推着阿黛的背，把阿黛也往楼上推。

　　宝儿想了想道：“这个小漪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它叫你一起去，肯定有它的道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阿黛和宝儿来到套间，见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便叫通报。

　　丫鬟开门进去通报后，两人进入客厅，又有两个丫鬟守在客厅，见了宝儿，连忙下拜，宝儿说明来意后，丫鬟却伏地跪拜道：“娘娘有旨，不见任何人。太子殿下有话，请跟奴婢们说，奴婢再转告娘娘。娘娘若有懿旨，会请太子殿下面见的。”

　　宝儿没想到他堂堂太子，竟会吃小丫鬟的闭门羹，当即朝内室大声拜道：“莲妃娘娘，孩儿林宝儿求见！孩儿有诸多疑问，想请娘娘解答，请娘娘慈赐面奏。”

　　没有回音。

　　宝儿笑道：“娘娘要是不见，孩儿可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还是没有回音。

　　宝儿等了片刻，急吼吼地拉阿黛走出房间。

　　阿黛道：“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啊！”

　　宝儿笑道：“别急嘛，大门咱们进不去，还有窗户可以走嘛。”

　　两人绕到窗边，在套间内室后窗上敲了两下，依然没有回音。

　　“是不是在睡觉？”阿黛道。

　　宝儿道：“不管了，咱们从窗子里爬进去。”

　　阿黛是个海盗，宝儿是个胆大包天的太子，全没把伦理纲常放在眼里，果真拿匕首把窗户翘开，爬了进去。

　　进入里间一看，凤床之上，果然躺着一个女子。

　　阿黛还没来得及细看，宝儿已五体投地，跪拜喊道：“孩儿给莲妃娘娘请安！”

　　宝儿喊声不小，可床上女子依然没有答复，像是在沉睡。

　　宝儿朝阿黛看一眼，继而扯开嗓门朝门外大喊：“来人哪！来人哪！快来人哪！”

　　这一喊，阿黛突然看见小漪的身体里有一道人行灰影钻了出来，飞快地从床上女子的心口，钻进了她体内！

　　紧接着，床上女子就坐了起来，道：“好了宝儿，本宫醒了，别喊了！怪吵的！”

　　话还没说完，里里外外十几个丫鬟和李云李坤等十几个将领都跑了过来，在暖阁外忙问：“怎么了？娘娘怎么了？”

　　宝儿忙笑道：“没事，娘娘睡得太沉了，吓了我一跳。”

　　莲妃娘娘也道：“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趁他们说话时，阿黛已打量了莲妃娘娘两三眼，只见她大约三十二三岁年纪，鹅蛋脸，卧蚕眉，杏仁鼻，红枣唇，加上一对丹凤眼，一身霓裳羽衣，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宝儿，你刚才说有很多疑问要问，现在就问吧，本宫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阿黛听莲妃娘娘的声音，既轻快又爽朗，还带着一点调皮，情不自禁又看一眼。

　　“我最大的疑问是，”宝儿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这也正是阿黛想问的。

　　谁知，莲妃娘娘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道：“本宫既不是人，也不是妖。”

　　“那你是什么？”阿黛和宝儿异口同声地问。

　　“仙。”莲妃娘娘道。

　　“仙？你是仙女？”阿黛和宝儿又异口同声地问，两人打量莲妃娘娘的气质，说她是仙女，倒一点不觉得突兀。

　　莲妃娘娘却道：“准确地说，不是仙女，而是仙鸟。”

　　“难道你的真身是一只翠鸟？”阿黛想起了刚才翠鸟的魂魄飞到莲妃娘娘体内的那一幕，结合鹰王的魂魄在鹰和人之间流转，因此推测道。

　　莲妃娘娘赞赏地朝阿黛点点头道：“阿黛，你猜的没错。”

　　阿黛马上又问：“那你和小漪是什么关系？”

　　莲妃娘娘道：“小漪只是我的魂魄的载体，我在宫里养了很多翠鸟，一旦需要用它们的时候，我就把一部分魂魄附着到它们身上。”

　　阿黛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小漪追随左右的缘由，但他却没有丝毫释怀之感，相反，阿黛有一个更大的谜团，使他问出这句话时，浑身都在颤抖：“那么请问，娘娘为何常年安排一只翠鸟伴我左右？”

　　莲妃娘娘一改欢快的语调，凝视着阿黛的眼睛，牵住阿黛的手，道：“因为，我是你娘。”

　　阿黛听到这里，顿时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