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红》极*

19、寂寥

　　在无鸳的咆哮中我终于见到正主儿的登场。雪海涯那代掌门缓缓站了起来：“他中了我下的毒，要是没有雪海涯的独门解药，必定全身奇痒，溃烂而死。”她的口气轻飘飘的，好象无锱死不死都不无所谓，只是口气又突然急切起来：“我只要知道关于契止的消息，或者你可以拿他那本‘茗骨’来换解药也行。”

　　我心里发寒，开始能理解为何无鸳会有这样的行为了，你看，总是有人在不停的算计他，总是有人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选择伤害他重要的人。是是非非的界限一下子模糊起来，脑子里也乱成一团，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呢。齐善离在我耳边叹息一声，显然她也觉得这个样子实在无奈得紧。无鸳抱着他的儿子摇晃了半天，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已经浸入血丝，十分吓人。雪海涯那代掌门似乎也被惊了一下，不过还在嘴硬：“要是中毒超过半个时辰，你的儿子就保不住了。”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辛苦。因为无鸳已经放下他的儿子，缓步朝她走来，他的步履沉重而缓慢，似夹杂着千斤的重量，他没有丝毫讨要解药的意思，一个强力下去。双刀呼啸有声，到底是有过名号的人，也算得上是武林前辈，这个时候挥去的刀势非常强悍，力道强劲到辟开了上面精致雕花的座椅。紫衣妇人躲闪不及，被带翻在地。

　　那妇人满脸不可信的模样。无鸳开口：“我就知道天下之人皆不可信，这是你自找的。”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力劈直下。妇人见躲不过，忙站起来拔剑相向，她的剑势熟练却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何况现在无鸳在胜怒之下，气场要强过许多。剑气与刀锋缠斗起来，不少雪海涯的女弟子也加入战团，使得那代掌门不至快速落败。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我不停的向齐善离使眼色，示意让她解开我的穴道，她沉吟一下，在我耳边嘱咐，让我不要乱动，遂动手解除了禁止。我刚恢复自由，立刻伸长脖子看向沈习匀，还好，他像只死狗一般被扔到一边，并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轻声问弃善离：“我们要怎么办？”她晃晃脑袋说：“趁他们窝里斗，我现在出去将我教的人放出去就离开了。”我一听，立刻愣住，真是没有武林公德心，没看到这么多人行动受制吗？似了解我所想，她轻笑一下：“我可没有菩萨心肠，胭脂门一直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作风。”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完全弄不清楚她。是不是厉害的人都特别难以捉摸，比如我就搞不清楚柳乾每日都在想些什么。想到柳乾，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正发神的阶段，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转头一看，那掌门的左耳被无鸳硬生生的削下，狂乱的血迹遍染她的面孔，显得十分吓人。她露出疼痛难忍的表情，出口哀求：“不要杀我。”你看，纵使她曾经那么风光，面对鲜血与死亡还是觉得可怖。我转头看齐善离，她仍然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好似这些人的生死与她无关，而确实，这些人的生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无鸳已经杀红了眼，又削掉一个女弟子的脑袋，那人的皮囊远远的倒在地上，散发出残忍的气息来。无鸳似是越战越勇，血液将他的双刀染红，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人间噩梦。雪海涯的人见强制不住他，快速移过去将已经瘫在地上的无锱围住，似要威胁无鸳。代掌门艰难开口：“无鸳，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诱骗这些江湖人士前来，你就告诉我关于契止的事情，就给我‘茗骨’的，你怎能言而无信？！”她话语艰涩，本来，她出尔反尔在先，先暗算无鸳父子。人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疑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无鸳没有接她的话，一直发出哈哈的大笑声，也没有再看一眼瘫软的无锱。只是胡乱的说着疯话：“都是因为他，哈哈。‘茗骨’，你们一辈子都不要想得到。哈哈...”笑完朝雪海涯的人扑了过去，想是打算玉石俱焚。

　　唔善师太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她勉强站着，抽出无鸳胸口的拂尘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无鸳眼睛大睁的躺在地上，倒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悲哀。雪海涯的人长出一口气，又看着眼前的状况不敢有所动作，毕竟他们与无鸳是窝里斗。现在难免有些唇亡齿寒。台面上没有再动，下面的其他几位倒是站了起来，我仔细一瞧，都是些老古董，黄山的遮灵道长、少林的祥静主持。想是拼着日后被功力反噬的危险运功解除一段时间的禁制。

　　雪海涯的人估计觉得大限已到，竟也镇定下来。特别是那代掌门，突然站了起来，她的发丝已被无鸳削去不少，披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奇诡恐怖来。她轻轻笑了一下，说：“成王败寇，你们，从来都是这样。”说完，拔剑抹了脖子。人如果知道无法挣扎了，反而特别勇敢。雪海涯大多数人都学着她们的掌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走了，你保重吧。”齐善离陪着我看完这长长的自刎戏，扔下一句自己跑了。我站在寒风中突然非常想念乾艳教，我也突然觉得邪教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我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座的人都显示出敌意。我只好傻笑，开口解释：“我没什么武艺，所以没什么事。”司徒清遨是认识我的，向着其他人点点头，表示我所言非虚。其他人也似支持不住的瘫倒在地，口中大口的喘着粗气。司徒清遨冲我招招手，我凑近他，他嘱咐我通知一下青山教在山下的教众。其他各个门派还醒着的人也嘱咐了我同样的事情。我看这片烂摊子心里犯嘀咕。还是下山找人上来得了，要是我来收拾，不累死才奇怪，何况这厅堂里血腥气之重，实在令人作呕。

　　沈习匀躺在床上，他的精神很是不济，不过这算好的，哪里像他的师傅，那日拼着让自己清醒，这几日却是不停的吐血，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李三极已经恢复过来，只是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也不怪他，连我都觉得烦躁，所有的人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只有倾厢，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么多日过去，体温也一直居高不下，我怕他这样下去会烧成傻子。

　　崔玲紫坐在院子里，雪地里的月光看起来清冷异常，照着她憔悴的脸颊看起来十分的惹人爱怜。她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原来那日无鸳父子路过峨嵋，无锱对着她确实心有好感，不过那好感很单纯，差不多等同于欣赏一朵春风中的鲜花，而崔玲紫当时早已与情人暗度陈仓，珠胎暗结，这事被她师父知道，她害怕情人受难，将晤明师太的视线引向无鸳父子。晤明借此发难，没先想到无鸳并没有合作的意向，竟在某日挟了崔玲紫而去，又与雪海涯的人勾结，导致今日的局面，至于崔玲紫房间的女尸与春慈的死亡却又无从得知，或许，这又是另一个人的阴谋，世界这么大，人心这么丑恶，谁又知道呢。

　　回头见到我，崔玲紫勉强笑了一下，轻轻开口：“其实无锱并不如面上凶恶”我朝她点点头，人总是不能看表面的不是。月光拉长我与她的影子。忽然觉得有些寂寥。看来是风雪太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