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红》极*

16、疑团

　　第二日，天气微带凉意，我透过纸糊的窗户看见外面天色大亮，懊恼自己睡过头，忙摸索着将衣服裹在身上。

　　推开门一阵紧紧的风，等我睁开被风迷糊的眼睛才瞧见，外面偌大的空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这雪比昨日来的不知厚实了几倍，现在被阳光一照，竟晃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看来并不是我起得太晚，而这天色都是会骗人的。

　　沈习匀站在那雪地中央，身上披着件白色的厚褥子，让我想起一句俗语：“披着羊皮的狼”，想着想着，我就站在这空旷的雪地上笑了起来。沈习匀似听见了我的笑声，转过头来对我怒目而视，感情是我破坏了他刻意营造的意境。我冲他挥挥手，想着这几日的生活还得仰仗他。也不敢造次。

　　我一直知道沈习匀的武艺不弱，但是并不知道强到这个程度。我与他离地这样远，他掠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点地。就是脚尖微低，也没在那雪地上留下痕迹。转眼而已，我已经被他搂着站在他刚刚立足的地方，他指着远方的红日笑眯眯地让我看，笑容天真傻气，让我又模糊起来，到底哪一面又才是你最真实的模样呢。

　　敲锣打鼓的场面怎么看起来都有些戏剧，因为昨日柳乾的闹场，今日竟离去了不少人，原来有八卦说乾艳教探知这圣女并不是契止的女儿，所以柳乾才弃场而去。当然单单从雪海涯的声望上还是留下了不少人。而且还是有不少抱有观望和侥幸的心理，热闹也是不缺的。

　　沈习匀的位置十分不错，他也很绅士的让给了我坐，我也是不客气的。自己坐着想我的事情。昨日那些苗人出来指责乾艳教的事情总让我耿耿于怀。今日却再见不到那些苗人和习刀门的人，连蔚乔月也消失不见了。

　　我看见倾厢跳上台的时候吓了一跳。又见他目露嫉恨的光芒，才明白这小孩儿是不想让沈习匀上去，可是，我转头看看司徒清遨，又看看沈习匀，这二人的神色又都不明，实在不好说。

　　青山教到底是千百来年的名门正派，所以连倾厢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也颇具实力，加上今日挑战的人确实不如昨日，所以就被他很威风的一个接一个的送下台去。我在台下惊谔的张嘴看着，沈习匀倒是一脸严肃。我扯扯沈习匀的衣角：“我觉得这个圣女挺悬，估计不是你偶像的女儿。”他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看着台上。

　　我看着这两人，心理憋屈的很。沈习匀对倾厢应该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团理不清楚的线，倾厢对沈习匀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我很熟悉，实际上我对柳乾也有，只是我没他勇敢，不愿站出来守护，只好借着离开一次次的逃避。

　　李三极附在沈习匀耳边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司徒清遨，我瞧了瞧那老头子，心里不是滋味，你奶奶的，应该是要乱点鸳鸯了吧。

　　倾厢本来就比沈习匀矮一个头，所以他站在沈习匀的面前已经俨然没了前面的气势，他低垂着脑袋，嘴角有古怪的笑意，半抬着眼皮看沈习匀，沈习匀也没有说话，拔出长剑，我很正式的观察了一下他，原来他看起来真的是英姿飒爽，难怪，难怪倾厢要将他看得这样紧。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着雪花，几片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瑟缩了一下，伸出僵硬的手指，雪花落在手掌上，竟发出淡淡的红光，是不是人的情绪低落，眼睛都会出现色盲呢。

　　倾厢打不过沈习匀我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沈习匀的剑势那样凶猛，所以即使他及时收了手，仍在倾厢的脸颊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薄而浅，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只是那血光映着雪光总让人觉得不吉利。

　　“师兄，恭喜你。”倾厢收回长剑，平淡地说。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焦急，却又不知道干些什么。沈习匀缩回自己的手，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倾厢下台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的手轻微的颤抖。他抬头，撞上我的眼光，彼此觉得尴尬，又都躲了开来。

　　沈习匀一直得胜，胜都胜在一招半势，看起来与对方旗鼓相当，实际上高明了不少辈，我懂他的行为，到底是名门，做事就是有风度。毫无悬念的得胜，我看着这状似喜庆的结局不知如何开口，走到倾厢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我俩凑合凑合？就不会显得那么形单影只。”他抬头看我，那眼睛里像是含着一颗破碎的星星。我再不忍心与他玩笑，坐在他身边陪他叹气。

　　仪式的落幕当然少不了圣女这个重头戏，我看着那女子缓缓登上台了，步伐娉婷，不可谓不美。脸上的白纱飘摇，牵动着众人的目光，四下望去，那些古旧的名门里不乏嫉妒着的人，你看，又让青山教捡了便宜，现在这个女子是不是契止的女儿都不重要了，是，固然好。不是，那就更好了，现在的雪海涯已是强弩之末，要是和个小门派联姻也就罢了，要是和青山教扯上这个姻亲关系，难保不多时就会被青山教吃了去。想这雪海涯占据着这仙境已数百年，如今落了青山教的口袋里，难怪司徒清遨脸都笑皱了去。

　　柳叶弯眉，玉琼小鼻。身资纤细玲珑，这人并不算十分美，论美艳比不过胡美氏，论脱俗自是比不过齐善离，可她还是令我目瞪口呆。因为这人竟是已经被乱刀砍碎的峨眉派崔玲紫。我眨眨眼睛，又眨眨眼，再揪了李三极一下，听他发出惨叫仍是不敢相信。再看看其他人，显然不敢相信的不只我一个，峨眉派的晤善师太已经站了起来，想来她也是认识崔玲紫的。议论声哄哄的，不少人已觉得蹊跷，沈习匀站在台面上皱眉看着崔玲紫。雪海涯的代掌门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站了出来，让大家安静。这时晤善师太坐不住了，跃上了台去，伸出手去抓住崔玲紫的一直胳膊。那代掌门出面阻止，两人竟交起手来。说起来晤善师太成名已久，又是峨眉派的支柱，没理由这么弱的，我看她下盘虚浮，手势无力，无论发出的招势那么精妙，都被那代掌门化解了去。正觉得奇怪，再去看其他江湖前辈，竟都在原地打坐，连司徒清遨都没有关注台面上。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往下倒去，看似武艺不凡的倒得越快。等到连沈习匀都不支倒地时我才恍然，这一片的几百来号人都让人给下了药，而这药还是不知不觉下的。最不凡的是功力越深厚的人药得越重，像我这种半吊子，武艺基本上只能用来打打小狗的还能勉强自由活动。我看着一片片接近尸体状态的人，眼一闭牙一咬，也装做晕掉好了，要死大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