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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灯火通明的长廊上,三三两两仆役打扮的人神情紧张的四下寻找着。不安和焦急写在每个人脸上,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靠眼神和低语交头接耳着。
      “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快翻天了,再找不到,大家都别想活了。”语气里满是恐惧,眼里更是惊恐。
      “到底去哪儿了?全堡都找遍了,后山也去了。”
      “肯定是……”停下话,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靠近同伴小声说:“进京了。”
      一愣,既而摇着头,疑惑地开口,“夫人吩咐过,不许主人去的。”
      “谁能管的了她。夫人就算说了,主人就会听吗?也不想想,京城里有谁在,主人会听夫人的话才怪。”
      同意的点点头,“我看也是。真不知道这天底下,谁能管得了我们这位主子。”
      “说什么啊?还有时间在这儿闲聊,赶快去后面找找。”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低语。
      “是。”应声,两人匆匆离去。
      “福管家。”一个年青的声音在中年管家的身后响起。
      “任先生。”管家躬身行礼。
      “叫你的人都回来吧,不用找了。”任子墨轻声说,儒雅英俊的脸上却难掩疲惫和焦虑。
      “可是,主人还没……”下面的话被任子墨抬手阻止。
      “不用担心,已经知道她去哪里了。我马上就去追,希望能赶的上。”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众所周知,不管多高的轻功和多好的良驹都无法追赶上无影的速度,那家伙的耐力和爆发力简直就不是一匹马该有的能力,除非你能跑的比风还快。
      “好,我马上去叫他们备马。”福管家正要离开,又被任子墨喊住。
      “挑选最好的马,就算不能追上无影,至少不能耽误时间。”苦笑着,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摇头叹息,人到中年的管家无奈地看着一园的春日夜色,又是重重地叹息声。
      ★★★ ★★★ ★★★
      黑色的夜幕如墨般沉重,空旷的天宇间回响着急促的马蹄声,快速交替踏响地面的声音如阵前的鼓点,迅急而稳重。
      伴随着春寒的夜风,浓重的鼻息声在寂静的旷野格外的明显,即便已经是三月阳春,可是深夜的温度仍然叫人有微凉的感觉,特别是在这旷极的田野里,寒气更甚。
      马鼻前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有规律地喷散着,黑亮的眼睛在夜里幽幽闪着水晶一般的光芒,通体雪白的毛皮与黑夜形成强烈的对比。
      银色月光下,毛皮反射着月光,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有种高傲而妖野的美丽。
      然而,就是这样迷人的动物与它背上的主人相较,也会黯然失色。
      素色衣服难以掩盖凌人的气势,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让人无法忽视,幽暗间闪动着摄人的光彩。俊美的容貌,让人恍惚于她的性别,那种雌雄莫辨的美丽,妖娆着迷惑了人心……
      一头青丝随意的用蓝色的带子束在头顶,垂散而下的发丝在晚风中肆意的狂舞,喧嚣着那种张狂到极致的气质,与雪白马儿飞奔的身影形成一道虚幻却又夺人心魄的画面。
      “无影,辛苦你了。”抬手,拍拍马儿的头颈,轻轻的声音,消散于风中,带着歉意与无奈。
      回答的是马儿轻轻的嘶鸣,在空旷的野外很清亮。
      抬头,眼底的深潭染上一层银色,明灭闪烁着动人的光束。
      “快了,就快了……”幽幽叹道,透着疲惫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意察觉的希望。
      “……絮语……”风中,吟念着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一个人……无法说忘就忘。她努力过……努力忘记过去,忘记那些记忆里的日子。
      但是,她还是没有做到。
      一封素笺,就轻易打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一种隐匿于假像之下的淡然平静……
      无法忘记那个叫苏絮语的人,尽管她已经嫁给了当今国舅的儿子,成了皇亲国戚,可是自己仍然无法将她的身影从脑海里抹去。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爱上同为女人的苏絮语,但是,有谁可以管的住自己的感情……当情来时,谁又能抗拒。
      她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没能阻止苏絮语出嫁;她空有无尽财富,却无法换回那些已经消散的美好时光。
      没有人可以体会她的无助,当他们仰视自己的时候,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他们尊她为神,却从不曾理解过她,就连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母亲,也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然而,当收到嫁入国舅府的苏絮语寄来的书信时,萧寒佑不知道那些个总是缠绕着她的记忆为何不肯放过她,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与此刻的月光,是她唯一的朋友。
      这个在她还是少女时就烙印在心里的人,是她连续数天不眠不休策马长途跋涉的原因,是她不惜违抗母命进京,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要去见的人。
      欲笺诉,泪始流。
      寄问山林,何尝空语默相守。
      情来时,则无休。
      遥首暮云,犹盼佳期天尽头。
      ★★★ ★★★ ★★★
      三尺丝纶轻扬而起,悠悠落水,涟漪微漾,瞬息又恢复平静……如同此刻悠闲的心境,自得其乐,悠哉无比。
      碧潭边,一身嫩红外衣的少女,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水面,一双清亮分明的眼中写满惬意。粉嫩的脸庞隐约可见一抹淡淡的红晕,恐怕是在春日下待的太久而抹上的娇色。如瀑的长发直垂于腰下,在明媚的阳光下镀上一层蜜色,引着人想伸手感受一下,那如缎似锦的长发在指尖滑下时的柔软。
      仔细静观水面的变化,注意力全部投到系在丝纶的小浮子上,神情专注又期盼,完全忽略了身旁的一切,竟然连有人走到背后,都全然不知。
      “烟缈。”
      听见声音,柳烟缈略显吃惊地回头,“嫂子,你怎么来了?”放下手中的鱼杆,站起身微笑地说。
      “没事做,随处转转,不知不觉就走到你这里来了。”苏絮语抱以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孩,自从嫁进国舅府,她便过着天天无事可做的大少奶奶生活,闲来只能到处转转。
      拉起苏絮语的手,柳烟缈与她一同走到紫藤花架前坐下,为她倒上香茗,也为自己斟上一杯。
      “嫂子如果寂寞,就叫人喊我过去陪你啊,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柳烟缈早就习惯每天钓鱼弹琴的日子,想来这位刚刚嫁进府里的苏小姐并不习惯这样清闲的日子。
      早在她嫁进府里时,就听说苏絮语是当朝名将苏问潮的妹妹。她家世代为武将,更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苏絮语出生在那样一个精武之家,想必她在娘家时,一定生活充实无拘无束,不会整日无聊到只能靠散步来打发时间。
      “真有些不习惯没事可做,虽然以前在家时也不用我做什么,但是可以练功或是与哥哥出去打猎,不像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絮语无奈地说,知道嫁进豪门就要有贵妇的样子,不过每天无事可做的日子,实在叫她无法适应。
      低头笑笑,抬手托着腮,柳烟缈戏谑地说:“嫂子还是可以练功啊。不过,要是让张妈妈看见了,肯定会惊叫着昏过去。”说完,掩嘴笑了起来,一脸孩子的淘气。
      瞟了一眼笑的开心的柳烟缈,苏絮语没好气地说:“你还笑?每天这么无聊,你不难过吗?”
      “习惯成自然,嫂子没听过吗?”站起身,走到潭边望了一眼安静的丝纶,又走回石桌前坐下。
      “我可习惯不了,闷都闷死了。又不让出去,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京城的大街小巷是什么样子呢。”嫁进府里后,那个叫张妈妈的老太婆讲了一大堆府里的规矩,所谓的三从四德完全是为了束缚女子的行为而定的不合理的规矩。
      “那叫哥哥陪你出去走走吧。”柳烟缈很同情苏絮语的现状,自己也很讨厌被人管束,不过天生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不论身处哪里都可以安静地生活,不会感觉到不自在。
      一提到自己的夫婿,苏絮语一声叹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忙着公务,我又怎么好意思打扰他。”柳航涛,她的丈夫,同时也是兵部尚书。他整天待在宫里,只有晚上才回府,苏絮语眼见他如此繁忙,更加无法开口让他陪自己出去逛逛了。
      点头,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柳烟缈一时沉默。
      父亲和哥哥都是朝中重臣,整天早出晚归,家里只有太太和几房姨娘,还有几个待自闺中的姐妹,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大堆仆役家臣。
      每天府里的生活,说好听点是清闲,实际上就是空耗时间,虚度年华罢了。但是,生在这样的豪门贵府,又身为女儿家还能怎么办呢?
      不能像哥哥们那样入仕林,只能待在家中等着长辈为自己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这可能就是身在富贵之家的悲哀吧!
      虽然无奈,却也了然。
      对于命运,不想顺从,可也无能为力,无法反抗。
      “嫂子,你以前在家里,都做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吧。”感觉气氛忽然变得沉默,柳烟缈微笑地开口打破这恼人的沉闷。
      想起未出嫁前的快乐时光,苏絮语漂亮的脸上忽然有了神彩,“那时真好,可以天天出去玩,而且没有人管。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告诉你……”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散落在花草上,溪水桥边新柳细枝如帘,暖风送来青草的芳香,一园子的春意弥漫,伴着阵阵花香微风,紫藤花架下不时传来两个女子轻轻的笑声。
      ★★★ ★★★ ★★★
      “夫人,子墨已经去了十日,还没有教主的消息。” 裘万壑站在一扇精致的木门外,恭敬地说道。
      片刻,门里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轻缓的语气,听不出她此刻的想法。
      “他追不上的。只希望在他赶到京城时,寒佑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夫人放心,教主行事向来慎重,再说以教主的功夫,这世上能伤到她的人屈指可数,不会有事的。” 裘万壑对着门里的人说,虽然看不见门里人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一定很担心。
      因为,那个违抗母命,丢下众人离去的人就是门里人唯一的亲人,是她倾尽心血抚养长大的女儿。
      “你先下去吧,有寒佑的消息马上来报。”冷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担忧。
      “是。”安静地退出小院,裘万壑担心万分。
      堡中不可无人主事,任子墨去找萧寒佑,自己只能留下来主持大局。想起任子墨那家伙离开时说的话,他就火大。
      说什么他的脾气太火爆,怕他去找萧寒佑,不仅劝不回来,搞不好,还会和她一起去抢人。
      什么鬼话!他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吗?就算他不怕死,萧寒佑的性命也是绝不能伤到毫分的,可是任子墨死活不让他去追,真是太小看人了。
      平时就被那笑面虎欺负,到了关键时候,他还是压着自己,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不过……真希望那家伙能找到萧寒佑,把她平安的带回来。
      仰首望天,长叹一声。
      “任酸枣,这次就看你的了。”
      ★★★ ★★★ ★★★
      薰香袅袅幽静地上升,宛若游丝轻逐炉边,坐在佛台前,不断转动着手中的白玉佛珠,一位妇人低头看着佛经。
      不经意间抬眼,看见放在书边的一块紫水晶。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紫水晶中间镶嵌着一个金质的麒麟,镂空的紫水晶雕刻着细致的花纹,细看之下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神秘而美丽。
      拿起水晶拇指轻轻地摩擦金麒麟,感觉到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传到身体,渐渐地金麒麟变得模糊,眼前却出现一个微笑的面孔。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会是自己的女儿……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妇人抬起头,绝色的容貌惊为天人,可是眉宇间的哀愁却将这份美丽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尽的恨,让人心生惋惜。
      这样的容貌,如果没有仇恨,将是怎样的惊人,如此的天姿,恐怕世间少见。然而,悲凉阴郁的感觉却硬生生地将这世间难得一间的美貌破坏了。
      放下紫水晶,合上书,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窗前的景致,萧落尘心里却比冬夜还要寒冷。
      “寒佑,傻孩子,你怎么能丢下娘?”瞬间,刚才的阴郁全然不见,此刻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一个母亲的担忧显而易见。
      萧寒佑留下紫金麟离开,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不打算回来了。
      又或者说,她做好了死的准备。
      因为,她比任何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朝廷第一号敌人。是朝廷恨不得生吞活拨的敌人,她的存在威胁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她的势力已经大到足够和这个国家抗挣的地步。
      而她竟然不顾大家的反对执意前往最危险的地方,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段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
      对于萧寒佑的任性,萧落尘无话可说。
      因为,如果换了自己,也许她也会和她做一样的事情。至于女儿竟然会喜欢上女人,她这个做娘的也不想多管,毕竟情爱这种事情,不是用规矩法令可以约束的了。
      只是,想到萧寒佑的这份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到时以她的性子,真不知她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更何况她现在深入龙潭虎穴想要做的事情危险至极,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担心害怕到坐卧不安。
      此刻,她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萧寒佑可以平安的回到她的身边。
      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经文,潜心祈祷已经成了萧寒佑离开后,自己每天必做的事情。
      云卷云舒,绿叶化蝶随风轻扬,垂柳点水,一派和煦融融的春日景象。
      然而,风云聚积处,暗藏多少杀机,岂是这春日艳阳可以化解的。
      ★★★ ★★★ ★★★
      雕花镂金的木窗,紫金香炉青烟袅袅,暖暖的阳光泄进屋内散在编织精美的地毯上,更添一层富贵华丽。
      沉香木雕制的贵妃椅上斜卧着一位体态丰盈的贵妇,描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低垂的眉眼间透着精明,雪脂一般的皮肤保养的极好。
      “禀贵妃,皇上已经起驾淑仪宫,一会儿便可到了。”宦官细声细气的通报。
      起身,整整衣饰,抬手示意侍女拿来铜镜,细白的手指轻轻整理着头发,将藏金的玉簪抚正。
      “准备迎驾。”确定一切没有问题后,柳宛仪轻声令道。
      半盏茶的功夫,只见成群人马渐近宫门,柳宛仪带领着众人迎向前方。
      “仪妃怎么出来了?在屋里待着就好。”已经是中年的皇帝看上去仍然威武,气宇轩昂的高大身材,浓眉深眼颇有福泽的相貌,想当年也定是一位英俊迷人的男子。
      “皇上驾临,做臣妻的哪有不迎的道理。皇上,这边请。”柳宛仪优雅地侧身走在皇上的旁边,谦恭的笑着。
      “朕刚才正和太子谈事,胤儿的学识又有长进了。”李熙高兴地说,太子虽然不是皇后所生,但是聪明好学,有这样一位储君,应该是国之幸。
      听见李熙口中的夸奖,柳宛仪不显喜态,反而稍显严肃地说:“皇上可不要当面夸奖他,免得他骄傲。”
      “朕说你啊,也太严肃了。胤儿也是你亲生的,不要对他太严了。”柳宛仪对儿子一直很严厉,整个皇宫人尽皆之。不过,这也是情理之间的事情,毕竟李幼胤身为太子,他的教育理所当然要比其他皇子更加严格。
      颔首,柳宛仪微笑地应道:“臣妾知道了。”
      进了内室,侍女送上香茶,李熙端着黄瓷的茶碗,以盖轻拔,低头浅尝。片刻后,放下杯子,笑着问道:“仪妃,下个月初十是胤儿的十六岁生日,你看要怎么给他庆祝?”
      “全凭皇上作主,臣妾没意见,只是不要铺张就好了。”
      赞许地点头,对于柳宛仪的提议,李熙相当赞同。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数柳宛仪地位最高,又生了太子,但是平日的生活里,她非常节俭,这点很得李熙的宠爱。
      “仪妃,胤儿已经十六,已经成年,该为他考虑一下婚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合意的女子?”李熙微笑地问,对于太子的婚事,在朝廷里可以算是相当重要的国事,柳宛仪做为太子的母亲,她的意见也是需要考虑的,这也是他今天过来的原因。
      低头轻笑,抬眸望着李熙,柳宛仪一如既往的风度优雅,“胤儿的婚事当然由皇上定夺,臣妾没有别的要求,只求胤儿的妻子要贤淑知理,懂得照顾胤儿就行了。”
      “那是当然,胤儿贵为太子,他的妻子当然要有母仪天下之姿。”停了停,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继续说道:“满朝文武皇亲权贵中,待嫁的女子众多,朕已经命人将她们的名字和情况整理成册,这两天就会送过来给你瞧瞧。”
      “是,臣妾一定仔细挑选,再交由皇上定夺。” 柳宛仪起身福了福,看见李熙示意她坐下,才坐回软椅上。
      “朕相信仪妃的眼光,定能给胤儿挑个好媳妇。”语毕,笑出声,一脸慈父的笑容。
      “臣妾是在为太子挑媳妇,当然会全心全意慎重小心,请皇上放心吧。”
      “好,好。” 李熙满意的点头。
      随着李熙一同笑出声,她等这天已经好久了,在她的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了一个人,今天终于可以付诸行动。
      不动声色的陪在李熙身边闲谈,心里却已经开盘算下一步要如何安排,一切事情都要安排妥当才行,不能允许出现一点差错。
      很快,她们就可以见面了,她日夜思念牵肠挂肚的人。
      ★★★ ★★★ ★★★
      “任先生,我们已经追了半个月,怎么连教主的影子都没瞧见?”青衣男子坐在马上问道。
      “本来就没打算能在路上截住教主,只要我们赶到前,她不会被发现就行了。”任子墨无奈地说,侧目对青衣男子交待。“传我的话,所有人高度戒备,不许随意走动,很快就要进入京城管辖的界面,大家要处处小心。”
      “是。”男子拉紧缰绳,侧马回转向后传令。
      轻轻叹息,任子墨坐在马上望着远处灯火稀疏的小镇,眼里写满焦急。半月里马不停蹄的追赶,没有一点萧寒佑的消息,刚才已经飞鸽传书回神月堡,告知他们自己的情况。
      前几日,收到裘万壑的传信,问他是否找到萧寒佑。信里提到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定很着急,所以叫他尽快找到萧寒佑并将她带回。
      低头看看□□的黑色骏马,轻拍它的头,苦笑地问道:“怎么你们都是马,无影就跑的那么快,而你们就只能跟在它的后面吃灰尘?”
      马儿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不满的甩甩头,发出嘶鸣,来回轻轻跺着蹄子。
      “好了,好了,我不是怪你。就算没有无影,以寒佑的轻功,我们也不是她的对手。”
      自从萧寒佑十五岁后,就没有人能追的上她的轻功,自己和裘万壑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他和裘万壑已经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然而,十五岁后的萧寒佑却以一敌二将他俩打的落花流水,讲出去真是丢尽颜面。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风任君和雷神裘万壑竟然会败在一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手下,而且还是惨败……他俩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恢复体力,全因萧寒佑每次与他们过招都是真枪实剑,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其实,他知道萧寒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她的实力,如果全力以对,恐怕他和裘万壑早就陪阎王打太极去了。
      “唉……”重重的叹息,任子墨实在没把握找到萧寒佑后,能将她带回神月堡,看样他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以前,对于江湖上那些偷鸡摸狗的手段他最不齿,但是再也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也会想到用那些方法,谁叫他技不如人,既然打不过萧寒佑,又说服不了她的话,只能使用“非常”方法了。
      拉紧缰绳,轻夹马蹬,黑色高头大马领会到主人的意思,撒开四蹄向前跑去,身后的众人也扬鞭紧跟其后。
      几十人的马队扬起丈高的尘土,使原本清静的天地,变的黄沙漫天,沉闷的蹄声,即使隔得那么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被它们践踏出的颤动。
      ★★★ ★★★ ★★★
      趴在窗台上,仰首望天,眼里尽是无奈的愁怅,连续下了几天雨,柳烟缈只能闷在屋里盼着天气转晴,今天好不容易日头高照,偏巧昨天她在走廊上扭了脚,这会儿只能乖乖的待在屋里,看着这样的好天气无法出去。
      “小姐,别趴在那里,小心受凉。”丫环云儿走进屋,看见柳烟缈不禁皱眉说道。
      侧目,长叹了一声,柳烟缈语气悲哀地开口,“云儿,我想出去钓鱼。”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放下托盘,将上面的汤药端给柳烟缈,“我的好小姐,你就老实点吧,别给我找事做了。前几日不小伤了手,昨天又扭到脚,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容易受伤?”话里虽有责备,但是关切听上去更多一些,她自小在柳烟缈身边长大,身份虽然是丫环,私底下却与柳烟缈如亲姐妹一般。
      看着黑乎乎的药水,柳烟缈皱起秀眉,她最怕吃这种苦的要命的药,可是自己从小身体不好,体质过弱的她一年四季总是小病不断,于是父亲就叫御医给她配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让她天天服用。
      知道父亲是好意,她也不好拒绝。但是,每次对着药碗,她都痛苦万分。
      也不知这药是用什么熬出来的,苦的要命不说,喝完了还会想吐,害得她食欲总是不好。与其说是补药,依柳烟缈来看,还不如说是毒药来的更加贴切。
      “这几天真是怪了,府里来了许多生面孔。”云儿接过空碗,递上漱口的清水,让柳烟缈去去口中的苦味。
      “都是来干什么的?”微微抬眼,感觉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两条秀眉快要拧成一条了。
      知道柳烟缈喝下药后都会不舒服,云儿贴心的扶着她坐到软榻上躺下,拉起的薄丝锦被为她盖上,才坐在旁边继续说道。
      “做什么的都有,有分到花房的,有分到厨房的,还有护院的。”想起了什么,云儿疑惑地说:“但是却没有一个女孩子,全是男人。
      以往府里添仆人,男男女女都有,可是这几天陆续进府来的仆人,全部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看上去都身材魁梧,眼露精光,怎么看都不像穷人出身的仆役。
      “是吗?可能是最近父亲和哥哥们都常不在家,怕一家都是女眷不安全,所以多添些男人可以保家护院吧。”随手拿起矮桌上的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心里还惦记着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钓鱼。
      “我也这么想,可是咱们这是国舅府,谁不要命了到这儿来犯事,柳总管手下那些护院一个个壮的都像熊似的,整天横鼻子竖眼的,讨厌死了。”想起当年自己刚到柳府来时,没少受他们的欺负。幸亏那次被经过花园,年纪才十岁的小姐看见,收到了身边,才没有人再欺负她。
      笑出声,对于云儿把那些护院形容成熊,柳烟缈细想一下,还真是很像。
      那些人平时在府里看见主子就点头哈腰,一幅奴才像。如果要是遇到其他的仆人,马上趾高气扬颐指气使起来,她就见过很多次那些人欺负下人。
      当然了,他们也没少受她的骂,只要让她碰见他们欺负下人,她都会将他们好好的教训一番,也正因为如此,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这位愿意为他们伸张正义的小姐。
      “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来那么多坏人,到是府里那些新来的人,看上去更像坏人。”云儿没好气的说,今天早晨她就在花园里碰见几个新来的仆人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见她过来马上就不说了,各自分散去干活,样子鬼鬼祟祟的。
      “别这么说,也许人家只是长相凶煞一些,实际心地很善良。不可以以貌取人,知道吗?”柳烟缈笑着责怪云儿,心里知道云儿也只是嘴巴厉害一些,其实心里也不是这个意思。
      “善良?小姐,你是没看见他们的样子,才会这么说。云儿虽然是个丫头,但是从来不会以貌取人,等您脚好了,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云儿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一点没变,因为柳烟缈的纵容,私下云儿与她总是没大没小的,索性柳烟缈也从不会计较,她知道云儿其实非常袒护她。
      “好了,好了,瞧这丫头的一张利嘴,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柳烟缈佯装生气地说,不理会云儿的胡说,继续看她的书。
      “小姐,你就是心太善,那些个小姐才会看你不顺眼,总想找机会欺负你。”云儿不在意柳烟缈的假气,与她在一起那么久了,她最清楚柳烟缈何时才会生气。
      “死丫头,越说越离谱,瞧我哪天不好好收拾你。”坐直身子,抬指轻戳云儿的眉心,却惹得云儿笑眯眯地躲闪。
      “小姐是个大善人,整个国舅府谁不知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会和我这个小丫头过不去的。”云儿笑的好不开心,一点丫环的样子都没有,倒在柳烟缈的软榻上,就差打滚了。
      “去、去、去,把那些书给三嫂送去,少在我这儿贫嘴。”柳烟缈抬手指着书桌上的一摞书说道,想着苏絮语这几天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因为下雨无法出去,闷在屋里想必更加无聊。
      “是,小姐,奴婢马上去。”云儿快速起身跑到书桌边抱起书,一闪身跳出了门。
      坐在软榻上举起手中的书佯装着要砸过去,嘴角却擒着笑,直到云儿跑出去,柳烟缈才放下手,轻轻叹息,看样真是自己把这个小丫头给宠坏了,没大没小的什么都敢说。
      靠回软榻,拿起翻了几页的书,柳烟缈继续读下去,这些书都是月前柳航涛送给她的。
      偌大的国舅府,人丁虽然兴旺,其实人人各怀心事。大太太虽然出身名门,却没能生下男孩,这使她非常介怀。对于为父亲生下男孩的姨娘敢怒不敢言,而姨娘也仗着育有儿子,对大太太阳奉阴违。
      柳烟缈的母亲虽然是大太太,却不知道为何她总是与自己不亲,最多只能算是礼貌罢了。同样生活在一个家里,一年里也见不上几面。
      却也因为没有了母亲的关心,她学会了独立,也学会了随遇而安,尽量不去招惹身边的人,只是安静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整天只是钓钓鱼,看看书,到也快活惬意。
      不过,几个哥哥中就数柳航涛对她最好,从小就会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她,以前是吃的用的,等长大了,就送她书和一些小玩意儿。就算月前他娶亲后,对她也如以前一样的好,不时叫人送些东西过来,对她照顾有佳。
      所以,柳烟缈自小也非常喜欢这个文质彬彬的三哥,应了爱屋及乌这句老话,对于他的妻子苏絮语,她也相当的喜欢。
      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苏絮语是一个很开朗健谈的女子,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至少在这个人心深如海的侯门中,能看见一个女子真心的笑容,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 ★★★ ★★★
      云隙里明月破云而出,夜晚的山林云雾缭绕,露水晶莹。林间偶有鸟鸣入耳,深邃丛林幽静沉冷,月光在夜色中透着清冷,月华散落地面,染着地上一层银白,日间的芳翠在这抹银色下,露出寥寥艳色。
      站在山林最高处,萧寒佑一览无遗地静静俯瞰着整个城郭的全貌。此刻早己过了华灯初上的繁荣,即便是一国之都,也如巨兽般沉沉的睡去。
      白天的繁华慢慢沉寂下来,高大巍峨的城墙里,只留下安静的街道和几盏闪着幽暗光亮的店铺门灯。
      城墙上迎风飘展的皇旗和城楼上的火把在黑夜里格外的显眼,隐约可见来回巡逻的士兵。成队的侍卫铁甲持刀,侧耳细听甚至能在风中听见他们所配带的刀剑在转身时,碰到石墙上发出的叮当声。
      牵起嘴角,一抹笑魇悄然出现,而眼底却有丝丝森寒隐显。
      “无影,仔细看清楚,明晚……你要在那里等我,知道了吗?”抬手轻轻抚摸无影光滑的毛皮,侧脸在它的耳边低语,神情却透着戏谑。
      一声嘶鸣,无影抬起前蹄跺着地面,像是明白了萧寒佑的话,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不属于动物该有的兴奋。
      “呵呵,觉得兴奋是吗?”拍拍躁动不安的无影,萧寒佑笑着说,一脸的疲惫却无法掩饰她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绝色容颜。
      黑色的发在风中飞扬而起,素色的长袍早已因为连日来的奔波而污渍斑斑。
      仍然,那一身隐于黑色的冷竣却没有因此而损失分毫,此刻的狼狈竟然平添了一分妖野不驯的美,桀骜的眯起眼,一道暗光划过,如流星划破长空,留下久久不去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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