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事业粉》程爻

43、Chapter 43 下马威吗

　　涿州影视城的北区由连绵的塔楼、城墙、瞭望台等构成，整个儿如同微缩版本的八达岭长城，非常适合外景实拍，尤其适合大型战争场面。

　　《西昭烟华录》几场重要的战争戏份都在这里取景，之后在棚内绿幕补拍一些特写镜头，等后期制作合成就行。而这几场战争，主要都发生在江东战场，讲述骠骑大将军裴阕和云麾将军卢玄瑛战胜叛贼方鹏举，收回江东的过程。

　　因而，几场戏也都是由韩奕明和薛济楚领衔，两位少年将军战马上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一人手持画戟，一人身负银枪，□□白马如的卢，世家风采无出其右。

　　只有韩奕明清楚自己怕得腿都在抖。

　　哪怕工作人员在下头牵着马，安全措施一步到位，他还是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紧张。薛济楚熟练地长腿一蹬，小旋风似的跑出十几里，没想到转头发现身边只剩坨空气。

　　“薛……薛老师，你等会儿……”

　　NG好几回的韩奕明望着薛济楚信马由缰，明光铠光彩照人，背负一杆银枪还风驰电掣，他冷肃的脸上缓缓绷开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有没有人可怜一下新人？
　　有没有啊？
　　以为谁都是冯泠那种臭变态吗？
　　啊？！

　　薛济楚脾气颇佳地过来指点几句，可惜马术也无法一朝一夕就神功突成，马术菜鸡韩奕明手握缰绳左抖右扯还是不成，只好在副导演的要求下十分羞耻地换成木板车。两腿迈开，自己颠来倒去做出骑马的颠簸姿态，再跨上马匹拍俩静态动作，让替身大哥完成他的远景拍摄，NG才最终离开了韩奕明。

　　谁不想像男神一样驰骋疆场呢？可生活，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不知道为什么，韩奕明总觉得自己的受苦受难，似乎让薛济楚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刚刚在冯泠身边的时候，他总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好像被什么危险生物盯住似的。

　　死活想不通缘由，没道理啊？

　　等等，难道说——视帝也想跟他和冯泠一起打游戏吗？！但是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快点回去。”薛济楚抬手看看时间，迈开长腿往南区走回，韩奕明费劲巴拉地扯开步子，才将将跟上，又听见对方说，“不然赶不上冯泠的戏了。”

　　韩奕明一瘸一拐地往前，硬生生迈出了正常人的步速，等俩人赶回去的时候，冯泠与殷岚的对手戏刚好开了个头。佟宜萱已经换好一身月白宫装，整套珍珠玳瑁头面清婉又贵重，她神情严肃地凝视场中二人，无暇顾及他们。韩奕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郑太后只着常服，绛色袿衣襦裙懒散地堆叠织锦软榻之上，小皇帝于襁褓之中哇哇大哭，被奶娘抱在怀里，一声一声哄他入睡。

　　服侍的宫人不轻不重地为太后打扇，太后看不出年纪，容貌雍容，独自倚榻阅读奏章，面上波澜不惊，儿子的哭声也未曾打断她沉浸的思绪。

　　长乐宫灯火煌煌，照亮宫室，软榻下一人长跪不起。那人一席白色展衣，头戴黑漆细纱制成的笼冠，脊背如竹，宽大的官服空荡荡地挂住清瘦的身体，在烛火和微风里晃荡，宛如秋夜寒塘上扑掠惊飞的白鹤黑影。

　　这是四品女官中才人的服制，殿中跪的——正是韦念昭。

　　满室皆静，唯有哭声震天。郑太后放下看完的折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向奶娘的方向投去浅淡的一瞥。乳母手臂一抖，连连告罪，抱牢小皇帝退去偏殿。

　　“你方才说……‘若不早日提防，必为刀俎所杀。朝中贼子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恐日久生变’。所以哀家危矣。”郑太后轻轻开口，语气似笑非笑，“韦念昭，你可知单凭这一句，哀家便能治你恶逆大不敬的死罪。”

　　“臣敢说，自然不惧。不过臣更知晓，太后明察秋毫，胸有谋略，乃是成大事者，绝不会受到小人的蒙蔽。”

　　“太后如今韬光养晦，所需的无非是时间……”女人声音清澈，虽不娇柔，闻之却悦耳动听，“……和可用之人罢了。”

　　郑太后闻言，喉咙逸出嘲讽的笑声：“你这话，是韦氏一族要说，还是自己要说？”

　　“臣所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榻下跪坐的身影不动如山，韦念昭垂下眼睛，沉稳应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不能代表韦家，更不能赌上韦氏，全部身家，唯有自己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寒光突闪，一柄短剑骤然刺向喉咙！

　　佟宜萱吓得瞬间站直了身，薛济楚脸色冷凝，伍家胥导演冲场工摆手，眯着眼若有所悟地盯住显示屏，庞钊和刘文潇则露出早知如此的讽刺表情。

　　监视屏中的二人都没有动。

　　剑锋悬于喉咙前方，凉凉地抵住皮肤，跪着的人如破岩立根的青竹岿然不动，风吹雨打无法撼之。她对危险近在咫尺的毫无所感，坦然地平视上位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怕死。”郑太后挑眉，感到一丝意趣，“却也不怕韦家死？”

　　韦念昭闻言，眉头舒展，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臣今日冒昧前来，既是为了太后能胜，也是为了世家能活，世家需后继有人，太后需有人可用。既如此，臣愿为马前卒，奔走斡旋，直至胜利之日。”

　　“臣死不足惜，恐朝廷清明、天下治平不得见耳！”

　　话音甫落地，下跪之人膝行向前，宝剑更欺进皮肤，她忽然双手合扣剑身，振袖轻笑，“此心昭昭，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胆子倒大。”郑太后闻言，跟着掷剑哼笑，她扶正额上的华胜，闭眼斜倚塌上引枕，“这剑赏你了。起来回话，要怎么替哀家解此番困局？”

　　韦念昭自是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身影被灯火拉扯得老长，灯火同样照射短剑镶嵌的宝石之上，流光溢彩。原来是把未开刃的无锋之剑，不过陈列案几，作装饰之用罢了。

　　……

　　摄像机超清特写完整地记录冯泠的一举一动，甚至没有错过表情的一丝一毫微小变化。她原本容貌艳丽，化妆师减淡妆容颜色，配合毫不惊慌的神情和姿态，高清镜头下越发生出一往无前的气概，精致长相反倒被模糊，灯火摇曳，她锐利而幽深的双眼更加摄人心魄。

　　双方飙戏酣畅淋漓，伍家胥也忍不住暗自叫了声好。

　　佟宜萱放心地坐回位置，偏头向凝视远处的薛济楚会心一笑，悄声道：“你眼神倒好，这块璞玉被你这小子先发觉了。殷岚姐有心试她，她接戏接得也漂亮，我可好久没见殷岚这么高兴了。要我说，这块璞玉早晚大放光彩……”

　　“良玉不琢。”薛济楚掸去道具亮银枪上的一片芦苇飘絮，温和却笃定地接道，“她已经很好了。”

　　这小子。

　　佟宜萱心下暗笑，却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清丽的脸上紧接着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想来终归是令人怀恋的好事。

　　然而不止佟宜萱一个这么认为，方才下戏的殷岚同样对冯泠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虽然并没有直言夸奖，只是矜持地对她说出“不错”二字。但冯泠仍然确信自己通过了对方的考校。

　　冯泠：刚才的表演太好了，我很满意：D
　　系统：【…… 您，是怎么乱想的呢？】
　　系统：【迟早我要在泠言泠语bot上发《论宿主为何这样自恋》的核心论文，收获统生的学术粉！】
　　冯泠：哦。我听到你“事业粉+1”的提示音罢了。
　　系统：【……】
　　系统：【《论宿主为何这样鸡贼》？】

　　之所以众人这么惊讶和紧张，那是因为方才这段戏，并不是剧本原定的桥段。郑太后质问韦念昭所图为何，韦念昭起身来回踱步，通过言语叙述将宏伟蓝图一一具现。拔剑相向，针锋相对有心试探都是殷岚临场加的戏份，冯泠可以说毫无准备，随机应变。

　　临场加戏或改戏并非少见情况，尤其是殷岚、薛济楚这种咖位的，导演一般都会给面子，如果“出彩儿”了那对整个戏都好。只不过苦的是对手演员，对得好是飙戏，对不好就是尬戏了。临场应变，是对演员功底和剧本理解程度的重大考验。

　　殷岚从博古架上举剑刹那，冯泠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她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装饰用剑也没有危险，于是她干脆咬牙，克制住自己想要躲开的反应，与本能作斗争。

　　那一刻，如果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韦念昭在此，面临心思诡谲的郑太后，也必定不躲不闪，坦然对之。忍耐的同时冯泠福至心灵，她顺势膝行而上，趁着剑势将余下的台词悉数道来。那一句“我死不足惜，但恐朝廷清明、天下治平不得见耳！”并不在台本当中，而是改编自原著韦念昭在夫君卢玄瑛墓前徘徊驻足的一句喃喃自语。

　　出于剧集考虑，电视剧删减了后面配角的剧情，这段也被一笔带过。但方才与殷岚飙戏时，不知为何，此句便倏然从心底冒出头，幸好导演也觉得贴合意境，没怪她私加台词，甚至由于殷岚的满意对她夸赞有加。

　　十分狗腿。

　　冯泠心中暗忖，往候场休息区走，“郑妙音”，“卢玄瑛”，“裴阕”正在聊天，三人或宫装或铠甲，手里都是颇现代化的手机或者小电扇，场面一度十足喜感。

　　“你的手怎么了？”冯泠接过薛济楚递来的矿泉水，注意到对方手指一道划痕有崩裂的迹象，隐隐渗血，当即皱眉问道。

　　“估计刚才骑马的时候磨到了……”薛济楚话没说完，手被冯泠抓过去，她从狄飞宇的小包夹层翻出创口贴认真贴住，一面贴一面问狄飞宇和徐韧需不需要打破伤风。

　　凝视着冯泠翩飞的睫毛，他脸色更加温柔，“不要紧的，是……我以前学建筑搭模型留下来的旧伤，伤口不深。”

　　“你别担心。”

　　冯泠反应过来，遂点点头作罢。并没瞧见佟宜萱和韩奕明二人，一个脸上“看好戏”，一个脸上“状况外”的表情。

　　系统：【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冯泠：诶。
　　冯泠：我不太喜欢看见血。
　　系统：【为啥呀？】
　　冯泠：……
　　冯泠：总会回忆起一些令人不愉快的经历。

　　手机忽然传来信息提示，冯泠捞起来一看，古怪地瞥向韩奕明，不明白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发什么微信。

　　【鲁班七号YiMing】：明明是几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鲁班七号YiMing】：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太难懂了，我想回家打游戏
　　【鲁班七号YiMing】：新人太难了，到处都是大神的“下马”威，好难好难好难
　　【冯泠】：什么东西。看不懂，我下线了，886.
　　【鲁班七号YiMing】：……
　　【鲁班七号YiMing】：你妈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