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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饿狼护食 ...

  •   如果冉斯念再来得早一步,那么也许,此刻站在门前的便是目瞪口呆的他了。

      但很可惜,宿闻是个从来不说谎的好孩子。

      他确实约了个心情不大好的朋友。

      “啧。”

      “闻哥。”

      门外的人稍有些不满,但却很好地用平淡的语气掩饰过去。

      站在门口是看不见楼梯的,不过门口的人非常有礼貌地没有打断这场好事。

      “……你又约人了?”安行乐说,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嗔怪,这个问题就好像“你有没有吃饭”一样的自然。

      这个“约”,显然是指另一个方面的“约”。

      从安行乐的口气来看,这种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

      “……朋友,”宿闻喘着气,双眼通红,“关系……很不错。”

      “要停下?”

      “……不用,他知道的……”

      门口那位朋友还真的就这样等在那里。

      真佛转世,心如止水。

      直到安行乐穿好衣服,甚至笑着跟这位忧郁的青年打了招呼,他才叹了口气,朝宿闻走去。

      “闻哥。”孟不坠叹道,“你又……”

      “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宿闻身上的潮红还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麝香,仿佛在隐隐暗示着什么,“孟老师。”

      “别叫我老师……”

      他的杏眼清澈无比:“我说了很多遍,想要什么,就去要。”

      宿闻漫不经心地瞟了孟不坠一眼,青年早已克制地咬紧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但那不是因为宿闻太诱人,而是心事被点中后的羞愧与悲痛。

      宿闻从来不说谎。

      他说孟不坠是朋友,就真的是朋友。

      搞创作的人都是相通的。哪怕他们性格迥异,出身不同,人生阅历不同,也永远能保持在一个频率上。更何况,他们有很大一部分相似的人生经历,都从地狱走来,再浴火重生。

      当然,有些事情的渊源太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如果孟老师不是那深陷单相思十余年的痴情种,说不准他和宿闻就成了。型号匹配,志趣相投,而且,soulmate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过宿闻自然不想。

      恋爱就免了,不过他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红娘,虽说心力交瘁,但好在报酬可观。

      有钱不赚王八蛋。

      “小朋友啊,”宿闻摇摇头,“又出什么事了?”

      宿闻说话时,是有魔力的。

      他像是一片跌落镜湖的柳絮,那样轻柔,却又在你心口荡出涟漪,叫你忍不住全身心投入其中。

      孟不坠低头:“很多年了。他依旧不会喜欢我这种……”

      “你这种废物?”宿闻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个词。

      孟不坠猛地抬头,而后心虚地移开目光,点头。

      “我说,”宿闻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强行让孟不坠抬起头来,“你把自己当成狗屎踩,连自己都不爱自己,你让别人怎么爱你?”

      宿闻的语气始终是温柔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

      却冷酷异常。

      孟不坠将双手藏在下头。

      他始终戴着一双黑色手套,模样拘谨又有些好笑。

      “比如我,”宿闻笑着给孟不坠倒了杯咖啡,因为他笃定这位钢琴家今天会与钢琴陪伴一整夜,“你是不是觉得,在楼梯间□□,和不同的人享乐,用金钱维持关系,是一种很可耻的事情?”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作为下面的那个,却总是风流成性,玩弄感情,毫无矜持可言?”

      “……”

      “我知道你的答案是,‘是。’”宿闻晃动咖啡杯中的银勺,它与杯壁一同唱着叮叮当当的歌谣,“因为我们的价值观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闻哥,”孟不坠不解地开口,“你已经……”

      “我已经34岁了。”他笑得像个少年,“可那又如何呢?”

      是,那又如何呢。

      孟不坠太干净,他理解不了宿闻的世界。

      孟不坠的世界虽然同样残酷,却是另一种的残酷。他没法理解宿闻为什么要和安行乐做,为什么金钱可以让他不惜出卖自己,也没法理解宿闻现在的状态。

      但那可是宿闻啊。

      他曾经也撞破过宿闻和某些男人的激情,有时是在车里,有时是在更不堪的地方。所以他这回才会显得如此淡定。

      他曾经以为,宿闻是他交过的为数不多的,和兔兔一样温柔善良的朋友。毕竟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外貌来看,他都该是那样的人。

      所以孟不坠第一次撞见这种事的时候,和宿闻吵了一架。

      他尝过贫穷的苦涩,但他这辈子都接受不了金钱关系。

      然而宿闻只是笑笑。

      他说:“如果我不是迫不得已,而是自愿呢。”

      孟不坠愣住了。

      “金钱是附属品,性才是我想要的。”

      “我活得光明正大,活得堂堂正正。我说,我值得任何人去爱。”

      “哪怕疤痕再丑陋不堪,双眼始终清冽可鉴。”

      宿闻那天说的话,深深地烙在他心间。

      孟不坠抿了口咖啡,熟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逼迫他撕裂佯装的风平浪静,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你家少爷给我的咖啡,”宿闻一副戏谑的表情,“人家惦记着你呢。”

      孟老师别过头去,僵硬地放下了咖啡杯:“……”

      “恋爱呢,就要好好地去谈,”宿闻将咖啡厅收拾完毕,顺便勾走了孟不坠喝完的咖啡杯,冲他眨眨眼,“享乐呢,就要好好地享乐。这才是人生真理。”

      “可是,”孟不坠问,“……那位冉少,不是想和你恋爱吗?”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宿闻眯起眼睛,“自以为是的少爷,永远不配爱一个人。”

      他要平等。

      这种平等并非财力势力上的完全平等,而是心理上的平衡。

      他一眼便看穿冉斯念的把戏。

      花言巧语,套话,搭讪,上床,老套到他想笑。

      这种男人,是老手,玩弄感情,说不准早就有位十几年的恋人,只是出来偷腥的。

      ……他猜得其实八九不离十了。

      宿闻要愉悦,所以床伴只要合他口味,有什么背景,有没有恋人,他从来都不去深究。

      但他永远不会让这种人爱他。

      因为那种人,根本不配爱他。而他被千万人所爱,值得被千万更好的人去爱。

      ——哪怕,在那个晨光普照的清晨。当他与冉斯念凭着光拥吻时,他听到了自己难以克制的心跳声。

      为什么他会动心。

      在一段感情中,一见钟情永远都会一败涂地。宿闻从没有败过,他也不想败。

      咖啡店的铃铛又响了。

      冉斯念拿着一枝玫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一位穿着黑西装、戴着黑手套的青年,正满脸愁容地目视前方;而一旁便是打扫着店铺的宿闻。他走进来时,宿闻的视线恰好和他对上。

      像是刚才看见的水中月。

      还真是为朋友排忧解难。

      “冉哥。”

      宿闻轻轻地叫着,那话里有难以抑制的喜悦。

      一旁的孟不坠则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冉斯念没法读懂那位朋友的表情,但他能将这场演出,变成最好。

      “嗯。”冉斯念看着宿闻,微笑着说,“觉得很配你,刚采的。”

      这话其实是假。玫瑰是从魅影城里顺来的,只不过恰好是别人从私人别院里摘下,新鲜得很。

      撒这种谎无伤大雅。

      “谢谢……”

      宿闻想要接过那支玫瑰,但冉斯念将手挡在他与玫瑰之间,朝他摇了摇头。紧接着,他亲手将那玫瑰的茎裁断,不顾玫瑰的利刺划破手指,将那朵玫瑰别在宿闻的胸前。

      而宿闻今天穿了黑衬衫。红色点染在黑衣间,绽出了别样的性感。这样的搭配,衬得他皮肤愈加白皙,叫人的视线忍不住往衣服里头钻。

      冉斯念用一种非常自然的姿态,再将那本《美丽新世界》放在了桌上,以一个宿闻恰好能看到的角度。

      那头的青年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做过多的评价。

      毕竟是宿闻的朋友,冉斯念赠完花后,礼貌性伸手:“冉斯念,燃文集团。”

      这话也是说给宿闻听的。

      孟不坠平静地道:“孟不坠。”

      宿闻补充:“钢琴家。”

      钢琴?

      周导和宿闻创作的剧本,就叫《琴欲》。

      如果说,这部剧本是特地为了孟不坠而创作,那么,宿闻和这位朋友之间的感情,未免也有些太深了。

      而且他看的出来,孟不坠也是同类。

      虽说怀疑宿闻这样的人,是不该的。但宿闻天生有的那种聪慧,使他禁不住开始怀疑。

      太聪明的兔子,他也不敢去驯服。

      但好在兔子是善良的,并无伤大雅。

      “冉哥,”宿闻反倒是显得很自然,特地凑近了冉斯念,“他是步少……。”

      “闻哥!”孟不坠猛地站起来。天生敏锐的听力使他恰好能听得清宿闻的耳语,年轻人仓皇地想要掩饰什么,却欲盖弥彰。

      宿闻真的是聪明人。

      步家不做影视媒体,但,步大少爷可是个大名人。冉斯念记得他哥之前买了瓶蓝色洗发水,上头就印着步少的靓照。他当时觉得这款挺好用,叫人再去买时,小姑娘们早已把超市洗劫一空。

      导致他也记住了这位略有交情的少爷。

      这都是后话了。

      一句话,不但替孟不坠求了情,还打消了自己心头的疑虑。

      但这种聪明也使得他的警惕更高了一些:

      宿闻究竟是什么人?

      他看起来这样天真青涩,看起来这样成熟可靠,有着所有他爱的特质……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练琴。”

      孟不坠虽是个难解情爱的年轻人,但他至少懂得看氛围。寒暄两句后,他便直截了当地走出了门,再也没回过头来。

      只是孟不坠一边走一边想:闻哥,不要活得太累。

      ——冉斯念的目光中有着三分怀疑,七分警惕。

      ——饿狼护食。

      宿闻没有做挽留,店里的一切也都收拾干净了。

      店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冉斯念靠坐在椅子上,而宿闻则坐在了他的对面,用那双通透的眼睛注视着他。

      冉斯念甚至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逐渐失控的自己。

      “闻闻。”冉斯念配上了他的浅笑,“可以这样称呼吗?”

      他先前并没有这样叫过宿闻,但或许是店内忽明忽暗的灯光过于暧昧,使他难以用理性思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

      宿闻的反应一如既往。

      如果冉斯念看得更仔细些,他会发现宿闻的脸色变了。

      瞳孔紧缩,双手颤抖,那是铭刻在骨头里的应激反应。

      是紧张。

      但宿闻忍住了。他接着抬头笑了,很自然,叫人难以怀疑。

      秋天已经到了终焉,天气逐渐变冷。宿闻黑衣前的那朵玫瑰如此鲜红,像是他跳动着的心脏一般,诱人、鲜活。

      是一种年轻的好。

      当然,全都是冉斯念所见。

      “冉哥,”宿闻倚在椅子上,微微偏头,看着那本《美丽新世界》。

      “嗯。”

      两个人的对话,剑拔弩张。

      ——你早已经摸透了我。

      ——谢谢。

      冉斯念十分自然地用手将宿闻的长发捋到耳后,直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

      冉斯念的声音低沉,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磁性好听。任何人都会在不经意间陷得更深。

      “一起过吧。”他说。

      宿闻的脸唰地变红。

      天气很冷,店里的空调先前被宿闻关了,屋子里便冷了下来。他们的鼻尖都是冰的,每字每句都化成水雾,像是要把情话写在空气里,让每一个细胞都能感受到那份浪漫。

      气氛好到不能再好。

      几乎是凭着第六感,冉斯念想,在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宿闻都不会轻易拒绝。

      ——无论说什么。

      因为仿佛在那一刻,他看到兔子通红的双眼中,是燃烧到癫狂的火焰。

      冉斯念倏地反客为主,十指紧扣着对方的双手,将宿闻微微下压。他似有似无地咬了咬青年人的耳垂,他知道宿闻受不了这个。

      意识恍惚中,他看到宿闻的耳垂上打着耳洞。

      但却从未见过他戴过耳饰。

      圣诞节呀,他想,送副耳环给他吧。

      “……好。”宿闻恰到好处地开口,声音是打着颤的,柔顺的黑发滑过冉斯念的手指,“哥,还有吗?”

      你还想说什么。

      远远不够。

      熟悉的心动像危险的漩涡,摧毁理智。

      因为他们,本不该那么近,本不该这样。在这个夜晚,他们是几面之交的陌生人,却又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他们永远都该是别人人生的过客,自己人生的主宰。

      本不该这样。

      “哥想说,喜欢你。”冉斯念耳语道。

      攻势本不该如此之快。

      可冉斯念无法克制这种悸动。他明白性的美妙,却很少体会到恋的自由。

      冬天就要来了。

      “恋爱吧,哥。”

      他听见宿闻这样对他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饿狼护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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