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青梅》marous

3、03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何郁的，梁傅自己也不知道。
　　从记事起，何郁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们一起度过了天真无邪的儿提时期，下河捉过鱼，也爬树摘过果子。

　　何郁随了母亲，从小便有股子宁静致远的气质，虽私下里性格开朗，但于外人，多是腼腆舒婉的一面。

　　当年放学后茂密林间小路，常常是她被围追堵截的地方。
　　那些人一手一封情书，一手一朵玫瑰，眉眼青涩，满是期待。

　　何郁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会鞠着躬说“对不起。”
　　次数多了，梁傅便调侃她:“你拒绝了那么多人，肯定是喜欢上了小爷我。”彼时他自大得很，不知天高地厚，嘴里叼着根不知哪个小弟进贡的棒棒糖，很是嘚瑟。
　　“也是，珠玉在前，那些人算得了什么。”

　　何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看你是脑子被门挤了，不然怎么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切，装。”
　　那年，何郁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而他年少轻狂，不谙世事。

　　何郁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病。”
　　“你的病怎么了？”
　　“会死啊。”
　　梁傅皱眉:“你瞎说什么？咒自己？”
　　“跟你说也说不清。”
　　梁傅:“给我滚回来。”
　　“干嘛？”
　　“把你刚刚的话呸掉，不吉利。”
　　何郁无语:“你是真的有毛病。”
　　“赶紧的。”
　　“滚滚滚。”

　　“你确定你不呸？”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啊，我要把你上回运动会偷溜出去……”
　　“呸呸呸呸呸，”何郁恶狠狠地盯着他，“满意了吧？”
　　梁傅哼了一声:“这才差不多。”

　　那时除了何郁，所有人都怀着希望，或者他们说心里只能装下希望。

　　可年复一年，何郁的追求者依旧如过江之卿，她的病却没有像当年呸掉的那样，真的好了。
　　梁傅日复一日地沉默，从当年一个爱抢何郁机器人的男孩子，变成了每日给她带上保温杯的好少年。

　　保温杯里是花里胡哨的糖水，给不爱吃苦药的笨小孩带着。

　　开学那一天，梁傅在半个月的单方面冷战后收到何郁的消息，措辞委婉，立意鲜明。
　　她心里想什么他都懂。

　　她劝她父母生二胎，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家里得了个比她小了15岁的弟弟。
　　她从高中第一次手术后开始渐渐和他疏远，若非必要，兼减少来往。
　　她正看似安然地迈向自己的死亡。

　　而他梁傅，除了说好，却也不敢再迈近雷池一步。
　　超越半分，他便是踩着她的痛，成全自己。

　　可依旧想见她。
　　想到发狂。
　　念到发狂。
　　也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可这一切当何郁的舍友张晓发来消息的那一刻，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理智破碎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从教室里拉走。

　　四月微凉。
　　何郁气喘吁吁地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有些心虚。
　　梁傅咬牙问她:“药按时吃了吗？”
　　何郁琢磨了半晌:“……今早的好像忘了。”

　　梁傅眯着眼哼了一声:“到底吃了没？敢骗我一句，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扔到湖里喂鱼。”

　　何郁偷偷抬眼看他，被他抓个正着。她假咳一声:“我想起来了，没吃。”
　　其实是吃了的。

　　梁傅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爱眨眼睛？”
　　何郁脸部不由地抽搐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狡辩增加可信度，便看见眼前的少年蹲下身子。

　　“上来。”
　　“啊？”
　　“带你去医院。”

　　何郁疯狂摇头:“你干什么？又没事，去什么医院？”
　　梁傅:“这件事你想让叔叔阿姨知道？”
　　何郁气呼呼:“你又威胁我？反正我不去，你爱告诉告诉去。”

　　梁傅觉得自己的身子沉得快站不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何郁，听话。”
　　“我不去！”
　　“赶紧给我滚上来！”
　　“说了不去就不去！”

　　少年怒极，猛地站起身，一圈砸在她身后的墙壁，拳头沾了血，染在墙壁上，像极了红梅。
　　何郁一惊，浑身抖了抖。
　　她捂着胸口:“你……”

　　“你凶我……”

　　她擅长欺软怕硬，梁傅好说话时气焰嚣张，等他真的怒了，她便瞬间转换角色，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梁傅咬牙，拳头紧了紧，一双眼睛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你再装！”

　　何郁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拉住他衣角:“我没装，可我不想去医院，行不行？”
　　她的眼里有水光，没做假，是真的百般不愿。

　　梁傅的心脏像是被谁捏在手心，痛到每一寸呼吸都疼。
　　“算我求你，何郁。”
　　声音低哑，他的头一垂再垂。
　　何郁僵着不说话，低头见几滴水落下，渗进泥土，觉得心口阵痛。

　　她深呼吸一口，换上笑容:“好了好了，既然你求我，我就随便去去吧，走吧走吧。”
　　她咽下喉中酸涩，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没回头:“哎呀，太阳怎么那么大，热死了……梁傅你带伞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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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郁去了医院，直到一周后才出来，他们约法三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依旧划好楚汉河界。
　　何郁说:“你拽着我走出马原教室的那一刻，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我早说我们得保持距离。等到寒暑假再一起出来玩嘛，免得生出这么多麻烦……”
　　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横来竖去就是要他离她远点。
　　梁傅坐在病床前没怎么说话，沉着脸，只等她最后一天出院前才又撂下一个“好”字。

　　何郁奸计得逞，却也没见得多高兴。
　　他执意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想起刚开学前几天的事。

　　那天，何郁犯了病，请了家庭医生来看，说是情况很不好。

　　虽说父母在她面前说了许多“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不发一辞。

　　何郁的妈妈见状，想着楼下的梁傅，试探着说道:“小郁，妈妈把梁傅叫来好不好，让他陪着你一起玩会儿游戏，你最近不是迷上什么……”
　　“妈！”何郁这天心情难得暴躁，“你喊他来做什么？”
　　“你们俩关系不是一直很好……”
　　“不好，高一就开始不好了。”

　　“小郁，”何妈妈面带忧伤，“妈妈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他，任性一次也没关系，你就是太懂事了。”
　　何郁听到这话，也不知触犯到了她哪根神经:“妈，什么叫做任性？”
　　她咬牙，面色苍白，低吼道:“你是要我连死都不敢吗！”

　　何妈妈震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何郁见母亲面容凄怆，泄了气:“妈……见他，我就不想死了……”

　　见了他，她就再也不想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