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1、修心11 ...
-
自家徒弟是双面人,这不是新鲜事。
公输白对他的做派早就烂熟于心,还可悲地习以为常。
只是他还是头一回撞见徒弟办事,徒弟长大了这个概念真真实实地摆在他面前。
以前听多了关于徒弟风流多情的传闻,又知道他内里是个什么性子,公输白每次听到谁谁谁芳心暗许,总是缺乏真实感。他对徒弟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小家伙伸手要亲亲抱抱的年纪。没办法,那时候的肖律实在是太可人了。
现在徒弟长大了,势必有自己的小秘密,有自己亲近的人,也不会再和过去一样同师父长辈亲近了,什么都与自己说。目前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但公输白就是觉得别扭,别扭到不愿意在这个山洞里再待下去,虽然里面十分整洁,也没有一丝异样的味道。
“附近有我的一处秘密洞府。”公输白简单与徒弟说了几句,后者便十分乖巧地收拾东西,立刻跟去了。
公输白又让他沐浴,换衣服,徒弟浑然未觉异样,一一照做,收拾干净后又粘着师父了。
公输白生了会闷气,待平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发作得毫无道理,得亏徒弟在这方面心思简单,脾气好由自己折腾,否则这种做法无异于将徒弟当作出气筒,无故把气撒在徒弟身上,非君子作为。
公输白自我检讨了一番,说正事又和颜悦色的了。他把掌门的处置告诉肖律,又将众人的礼物交给他。
“多谢师父。”
“谢我做什么?”
“他们待我好,自然是看师父的面子。”
“油嘴滑舌。”
若是平时,这小插曲公输白笑笑也就过去了,可刚经历过徒弟长大了这一事实的洗礼,此时回想起来,越咂摸越是感觉不对。
这调调他非常熟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以为常的?
小时候还挺正常,小家伙嘛,哄长辈开心,大家只会称赞他嘴甜。可长大了感觉又不同,特别是当徒弟用那张英俊风流的脸把那些甜言蜜语说出来的时候,味道完全变了。
完全是在调情!
怪不得别人总以为他桃花债满天下,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至少嘴上花花是没跑了。
公输白将此事记在心里,寻思找个机会与他谈谈。
此时不是最佳时机。
“夜深了,安歇罢。”
闭关结束后的第一个平和的晚上,他们分房睡,毕竟徒弟大了,再睡一起不妥当。而且,徒弟刚与人亲热过,公输白觉得别扭。
一想起来,胸口就闷闷的。
对于这样的安排,肖律也没说什么,听从了师父的话。
师徒二人在这个洞府里住了数日,接着就改变形容,踏上旅途。
凭着公输白的记忆,他们找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
“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肖律摇了摇头:“不大记得了。应该在一处山脚,村口有棵大槐树,小时候绕着它跑的时候摔过一跤。”
公输白想了想,补充道:“我记得你说过,隔壁住着一位秀才,此地偏僻,读书识字的甚少,应是能寻到。”
然而他们一无所获。这在情理之中,一是对凡人来说,二十年的时间,算是比较久了,二是这个地界不慎被卷入修真界的战斗,难免有损伤,村落里的老人走的走,亡的亡,没剩下几个。当然,更关键的是,那些家人,本来就不存在。
演戏演全套。
肖律想了想,找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立了个衣冠冢。
墓碑是空白的。
他看着群山苍翠小溪潺潺,突然感慨:“若是以后能葬在这儿,也不错。”
公输白见他小小年纪就谈论生死,语气超脱,仿佛经历挫折磨难,有点心疼他,又忍不住皱眉,有点懊恼。难道他以为自己这个师父护不住他吗?
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这五年在徒弟生命里的空白,少年到青年,有很大的不同,不仅仅是外貌和习惯上,更多的是想法。过去喜欢的未必还喜欢,以前信任的也不一定很相信了。
令人无奈、忧心。
当然,也有好的变化。
徒弟变得十分稳重,不像过去那般跳脱、没有定性了,尽管好奇心依旧很重,但他明显已经学会在人前隐藏这些。
他们扮成出游的师徒,在人间行走,公输白没想到自己反而会成为被照顾的那个,衣食住行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几乎到了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完全不用自己动手。
这段团聚的日子,也令他见识了徒弟招惹男女的本事。
就如这酒肆,他们坐下没一会,那沽酒的小娘子已经偷偷看了徒弟好几眼。邻桌坐着几个公子哥,借着询问他们桌上自带下酒菜的机会,和肖律搭上话。双方相谈甚欢,若不是看公输白面带寒霜,早邀请他饮酒作乐了。
什么魔星,桃花星还差不多!
肖律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师父兴致不高,打卡当地网红点后,就带他去人较少的游湖上了。果然,师父的脸色变好了些。
时值六月,惠风和畅,接天莲叶绘出无穷碧海,莲叶下有颜色鲜亮的游鱼,也有不幸丧命此地的游客——这就是神识的坏处了,一扫尸骸什么的都能看见——还有一尾颇具灵性的鲤鱼。
它一开始只是藏在莲叶下面,远远地观望这条小舟,慢慢地,它大胆起来,绕着船游动,路线呈螺旋状,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从船下浮上来,冒出个脑袋,从水中看着二人。
阳光下露出的鳞片闪闪发光,黄中带金,游动间有亮晶晶的光芒透出来,肖律看得心动,忍不住伸手划水逗了一下。那条鲤鱼仿佛受到惊吓,快速沉入水底,可过了一会儿,它又浮上来,只是这次距离稍远了些。
“师父,今年本来该我挑灵宠的。”肖律疯狂暗示。
公输白面无表情,修真界什么样的奇珍异兽没有,应龙雏凤,白泽麒麟,但徒弟偏偏喜欢凡间的东西,这大概和他的出身有关,总是寻找自己熟悉的事物。
“你们相遇也是有缘。”
公输白朝小鲤鱼的方向虚点一下,一点点星光快速朝它飞了过去,融入它的身体,消失不见。
那条小鲤鱼飞出水面,转眼到了小舟上,化作一个穿着肚兜的可爱童子,朝公输白稽首。
“多谢仙人点化之恩。”
那条小鱼不过天生有灵,听多了岸上寺庙的梵音,稍微开启灵智,这湖里又汇聚了此地文气,日夜受到熏陶。今日突然遇到两位修道者,不知不觉受到灵力吸引,也是机缘巧合,被肖律看中。它算走了运,得公输白点化,免去了数百年的修行。
公输白走个形式,问鲤鱼精愿不愿意认徒弟为主,后者自然乐意,和肖律签订了为期千年的契约,期限内双方任一方死了,契约自动失效,到期了双方再视情况共同决定是否续约。
肖律给他的第一只灵宠取了“李子”的名字,让他变回鲤鱼的模样,附在自己的衣袍上。一道光闪过,他的衣角多出一条灵动的绣花鲤鱼,藏在田田莲叶间。
肖律兴致挺高,他采了些莲子,亲自剥了给师父吃。上岸的时候遇到卖藕的老农,给了钱,让他送到他们的住处。
肖律道:“晚上吃排骨莲藕汤。”
公输白微微点头,这不是徒弟第一次下厨,在意峰的时候他就会做饭,哪怕他很小就辟谷了,还是要吃点什么。徒弟从幼年时保留下来的习惯,对他还是影响深远,令他一直有种烟火气,不似纯粹的修道者,与众不同,独具魅力。公输白也不知道这对徒弟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是和徒弟在一起,公输白却没有沾上什么人气,他仿佛生来就立在雪山之巅,高高在上,超脱物外。
“师父,我们回家。”肖律虚扶着公输白下了船。
“嗯。”
肖律口中的家是湖边的一处宅子。他们刚到这座城市,徒弟就表现得极喜欢这里,得到他的允许后就赁了它,两人住了下来,过起了隐居一般的生活。
平静的日子被一次袭击打破了。
偷袭之人隐瞒了身份,虽然实力并不强,仅靠肖律一人就应付得来,但为了不殃及无辜,他们还是迅速离开了那座城市。
师徒二人追查行踪泄露的原因,肖律自责又懊恼,与师父坦白:“前不久,七尾妖狐找到了我。”
公输白意识到自己久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那只狐狸便是当日被他撞见与徒弟暧昧的家伙,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先了解对方的情况,再对症下药,让徒弟与其断绝关系。
公输白自认为公平持正,尽量尊重徒弟的想法,只是在这一点上坚持自己的感觉,他没来由地反对徒弟与那只狐狸亲近。确切点说不是没来由,而是情感上的厌恶强过了理性判断。他自然能列出许多不妥之处,男子相恋,行为不检等等,而他对此事的厌憎亦强烈到无法忽视,他无法欺骗自己没有私心。
那边,肖律将自己遇到七尾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苍云门公布要检测魔气的当晚,肖律就匆匆离开,没想到七尾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提出交易。
公输白闭关的这些年,他们有些交情,只是有来往,算不上深。算不上朋友,顶多相互利用。
肖律很清楚,七尾的帮助不过算作投资。若肖律真是魔星,此时尚且虚弱,并未完全觉醒,那么在此时七尾庇护了他,将来他也应该回报白狐一族。就算他不是,狐妖也损失不了什么。怎么看都是笔不错的买卖。
公输白很欣慰弟子看得清楚,没有被狐妖迷惑,他心中也是不解,为何他那日会听到那般的动静。
而徒弟,只是用“互相帮点小忙”、“私交不深”等语带过,这件事压在他心底,像只不听话的猫,总是在他不防备的时候狠狠挠一下。
哼,私交不深,你们便行苟且之事,若是深了,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