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纷繁》萱语梧桐

40、第三十七章 入局（中）

　　傍晚时分李媒婆就来回话，也是，就我这小模样长的能没有市场吗。
　　“书生也姓李，说起来是我本家的一位远房亲戚。也算饱读诗书就是尚未取得功名，家中几分田产，富贵不足也算衣食无忧。双亲已故，家里就是他做主，若是合意嫁过去就是当家的女主人。姑娘若有意，不妨随我去他府宅见见人也看看地儿。”
　　“这，会否不合礼数。”
　　“这不是事急从权吗，书生明年开春赶考，想着早日成家，这屋里有人照看也好放心。若是能再怀上个一男半女，也算香火有后，对得起祖上。”李媒婆说得唾沫横飞，看来这书生是经济到绝对适用。
　　看我迟疑，李媒婆又是一番过了今晚这男的指不定被谁截胡的调调。也是，放眼看去，经济适用男想结婚是分分钟钟有一串名单可选，反倒是高冷剩女总是盘碟俱齐却无菜可吃。
　　得勒，作为旧时代的新女性，我今儿个就积极主动一回，弥补未来世里守着矜持失过的大把机会。
　　“媒婆晌午离开后，灵蛇一直跟着她，未见异样，大可放心。”动身前我还是多长个心眼，询问这媒婆靠得住吗，若她被黑化我可就真是有去无回。
　　出门已是傍晚，街道上人影稀疏，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城市，将要去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而这些可能就决定一个女子的半生命运。所以突然很理解新闻里看到的成婚后逃跑的越南新娘，她们的无助与惶恐，此刻我都有。
　　七拐八弯后来到一处僻静小院，看着够小户人家的，勉强维持着士家的最后阵仗，真是经济到不能再经济，但愿人过得去，否则我真过不去。
　　寐染从进院开始，就周身感到异样，即使她没有使用灵力也能感觉异常的气息，这是魔的自带属性，离魔越近熟悉的气场可以相互感应。但她自持法力深厚，也已警觉，小心提防就是。
　　“小小，这里气场不对，待会儿看我示意，若有妖即刻先带纷繁离开。我和痴儿会断后。”
　　“要不要提醒纷繁，让她小心。”
　　“一介凡人，又不会法术，提醒也只能让她多有担心，反而误事。”
　　两个丫鬟窃窃私语的当口，纷繁东看西摸，如欣赏文物一般看过正厅，能有机会看这么完好的历史建筑，也算意外收获。
　　“我家主人片刻就到，请姑娘先用些糕点。”
　　我看到吃的就没抵抗力，之前的小心翼翼完全被食物卸下。抓起一块白糯米糕就往嘴里放。
　　“放下”一声喝斥惊着我。
　　“哟，姑娘，你家这丫鬟可好大的能耐，你还得听她的不成。”
　　“在我家时间长了脾气也见长。让李婆笑话”我圆着场回头瞪眼，见小小对着我使劲眨眼，眨的那个用力都快抽筋。
　　我也暗暗提防上心“李婆今天辛苦，这糕点理当您先用，我这丫鬟虽然脾气大但最懂礼数，若不是她提醒，我还真失礼了。”顺势将拿糕点递过去
　　“这怎么使得，姑娘好意心领了，这一路劳顿还是姑娘先用点。”
　　“李婆客气，还是您先用。”我执意推回去，直直的把盘子端在李婆面处，按说常理客套一来回就可作罢。
　　“姑娘使不得”
　　李婆惊慌的往后欠欠身，就当时寐染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拿着糕点往李婆嘴里塞，大家都没想到，当我还天真的想着怎么给这个局面收个场。
　　李婆身手敏捷的往后退出一丈远，这身手和满脸褶子极其不衬。
　　“你是谁，引我们来此何意。”
　　寐染一把捏碎手里的糕点，手掌再摊开时多了个黑色绳子，再细看，绳子会动，是条泥鳅，小蛇、蜈蚣。去，管它是什么，难道我差点吃下这么个呕心玩样儿。
　　“蛇虫是食心魔豢养之物，进入体内可吸干五脏六腑、骨髓血肉，最后只剩一张皮。自食心魔被逐出魔域，此物也就此绝种。你是心魔一族的残余。”
　　“不愧是染公主，这么多年别来无恙。”
　　“你认得我。”
　　“魔域中谁不认识不可一视的长公主，只是你高高在上怎会记得跪于你脚下的臣仆。拜你父帝所赐，我心魔一族被赶出魔域在三界中颠沛流离受尽欺辱，你扪心自问，我心魔世代效忠魔帝不曾有过二心，仅仅是因为助魔后修炼禁术被迫害至灭族。我今天就要用你的精魄祭奠心魔一族的亡士。”
　　“你还敢质问于我，心魔明知禁术修炼极其凶险，为贪功争宠向我母后进谗言。我母后因禁术之力被折磨得生死不得，若不是我父帝念在心魔世代忠心仅将你们驱出魔域，依我的性子早就灭掉你们的七魄，把你们锁入地焰口永生永世焚心蚀身。今天算你自投罗网，我正愁无处解恨。”
　　“别急着灭它，逮住我们得先盘问。”眼看变成私仇，我们可是正事还没办，我急着在一旁嚷嚷大叫。
　　“天人魔三界帝姬都在，我就是请君入瓮，吸干你们的精血魂魄，我可就法力无边。”
　　“好大的口气，先过我这关再说。”
　　寐染横在我们和那魔中间，此刻一副舍我其谁的担当，大姐大的风范此刻我心悦诚服。
　　“痴儿，护着两位公主。痴儿”
　　几声唤至无回，待我们四处扫目时，落入眼帘的绝望。痴儿被一只手掐着脖子，那只手的主人长得书生模样，猜测是原本出演和我相亲的那位。
　　“灵蛇，你反了。”
　　“染公主，此处已布下禁制，劝你还是束手就擒。”
　　“笑话，就凭你一条成了精的七步蛇就想擒住我。还敢用痴儿来威胁我，我倒看看你下得了这手吗。”
　　“在你眼里我也好痴儿也罢都只是下臣，听命你使唤，我自然不会拿痴儿来要挟你。痴儿，听到了吗，她根本不在乎你我的死活，你何苦死忠于她。心魔答应我待取了帝姬的精魄，就会给我一甲子的法力让我永固此身不会再被打回原形，我们可以远离三界纷扰找个世外桃源过自己的日子。”
　　那白面书生说得倒是慷慨激昂，一副被欺压的农奴要反抗剥削阶级的豪壮。若不是身处我目前的处境一定给他掌声鼓励，寐染看着就是一个刻薄的主儿。
　　“我现在就把你打回原形，把你这条七步蛇放在寒冰极里冻上千年，让你死而不僵看看你的世外桃源去。”
　　话毕，寐染出手未带掌风悄无声息，却突然一转直直向李婆拍去，好一招声东击西。那厮也不是善茬，好似早有防备。两位隔空对掌相恃着，没有一点刀光剑影跟江湖片完全不是一个画面感。片刻，染主突地倒地，生生吐出一口血，很惊讶她的血也是红的。
　　随着她倒下，我的心开始跟着下沉，看来局势倒向不利的方向，我该怎么办，这刻靠腿跑还来得及伐。还未及我多想，小小冲出去一把扶住倒下的寐染。
　　“染姐姐，你没事吧。大胆狂徒竟敢欺上，我和他们拼了。”
　　“这里被下的禁制法力极强，你别枉送性命，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是魔域的事与九重天无关，赶紧逃吧，趁我还能抵挡一阵。”
　　“染姐姐，我们不能丢下你。”
　　靠，谁是我们，这怎么就把我捎上呢。不过，看着两位帝姬一脸正气，突然觉得自己狭隘了，好歹我现在也是凡界帝姬，不能给人丢脸。但愿魂戒这次别让我失望。
　　“想要我们的命，就来试试吧。”我挡在她俩前面
　　“你就别添乱了，一凡人连个咒术都不会，这时候逞什么能。”
　　“能别魔眼看人低伐”
　　“几位帝姬不必争，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那白面书生冷冷的开口，口气中有从心里透出的嘲讽，脸上露出一丝异笑。
　　他放开钳制住痴儿的左手，掌心向外，仍是无声无息，但我的心已提到嗓子眼，未知的恐惧充满身体。
　　突然痴儿挣脱书生另一只掐着她脖子的手，背转用身体挡住他推出的左手，一阵烟忽然从痴儿的身体中冒出来，源源不断，然后那身子软软的瘫下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书生怔在当场，他伸出手扶住倒下的痴儿。
　　“痴儿，为什么，她寐染值得你这么做吗......”声音颤颤的抖，透着绝望。
　　痴儿感到周身灼热，心魔的咒术果真历害，她能感到自己的法力在慢慢溢出消失。疼痛灼心时看着眼前的灵蛇，想起当初与他相见时，那时他还不能时刻幻化成形，有时说着说着话就变回条小蛇的模样，然后羞羞的躲进壁洞内，又不死心的探出小蛇脑袋瞅望她，特别逗笑。待他修行百年固化成形后说要求染主把自己赐他为妻，相守无终。当年她只是魔域无名之小辈，差点死在乱斗之中，魔后用法力将她救回，并把一根千年成精的银杏法力折转与她。魔后要她护染公主离危，她也曾在魔后归元前与她卧榻前发誓护主至终，。可她不忍告诉他不能与他一起去寻他的恬淡乡野，她的命只能用来护守染主。所以她要他也成为染主的麾下一臣，这样至少他们能时常相见，一解相思。而今却弄巧成拙，让他误以为是染主断了他的念想。
　　她伸出手想再摸摸眼前这张脸，或许当年不曾助他修炼成精，还是做条七步小蛇也许更自由自在，至少能与同类相守度他的岁月静好。而今却只能落得这样的结局。
　　她悠悠的开口，可气息游若，书生没听清，探下身俯耳于她面庞，她用尽力气又说了一遍。“别怨我”
　　话毕，她的手如利刃直直抽入他的身体，书生想挣扎，她却更用力的拽住他的身体，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用焚咒将他一同拖去无间之地，从此也算是相守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我怔在当场时感觉身后一阵寒风，再回头时李婆已倒在地上，眼神惊恐死死瞪着我。猜想她刚刚趁不备想偷袭我，为何没有得逞，手指抖颤的历害，魂戒忽明忽暗，一切了然于胸。
　　“你，你怎么会......”
　　我本能的抄起桌上的茶壶向她砸去，别怪欺侮老弱病残，这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那老婆子反应倒快，侧身一闪失掉踪影。我也吓得不轻，腿一软瘫在地上，回头再看那两位。
　　寐染好像还没从刚刚的重击中缓过来，她努力的想站起来，却不稳的倒下，她再想站起来却还是不稳。她也放弃了，竟然慢慢的爬向痴儿和那书生。这不是我认识的寐染，那个不可一世的魔族长公主。此刻她象所有失去至亲的凡人般无助，悲伤。
　　寐染看着痴儿，她平静如常脸上没有半点喜怒，她在自己身边时象是一道空气，有时都不能觉察存在。而今她化灭，却象自己被砍掉双手那么疼。
　　许久许久过去，我爬起身走过去蹲在染主身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但我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染公主，我们把痴儿下葬吧，按凡界的习俗都要入土为安的。”
　　“凡人走时会说些什么，交待些什么给亲人。”
　　“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你猜痴儿会想告诉我什么，还是她其实和灵蛇一样都恨我。”
　　“她不恨你，没人会牺牲自己去救恨的人，仙魔我想也高尚不到哪里。我不知她想对你说什么。但你可以告诉她，若她听得到，我想会含笑九泉的。人间逝者得到安息是最重要的。”
　　“什么话能让她安息。”
　　“告诉痴儿，她已尽忠。”
　　忽地，寐染哭了，虽不大声，但真的哭了。她紧紧抓着痴儿的手，啜泣着贴向她的耳边。我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