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垣记》喜鹊报灯花

72、第七十章 为难的袁澈

　　“话说，霍师弟你怎么在住处啊？总不会是特地来看信的吧？以前你大半夜回来都要去外面读信呢！”
　　林横川已经脱下了浸满汗水的弟子服，将另一条大同小异的蓝色弟子服换上，一边穿一边神秘兮兮地问：“诶诶，听说给你写信的都是你父亲登天楼的朋友，看来人脉很不错啊！我虽不好问你信中写了些什么，但还是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提到什么‘老林’、‘林大猛子’、‘林铁匠’之类的人啊？”
　　霍濂之恍惚有记忆：“你是说林铁匠？”
　　“对啊！”林横川兴奋起来，“要是有，那一定是我老爹，跟我老娘一样从来都不慰问我。”
　　“信中不曾提到。”
　　“唉。”林横川顿时失望，这时又听霍濂之说：“是元宝城南的林铁匠？那是林师兄的父亲？”
　　“咦，你这话说的，难道你认识？”
　　“小时候……听说过，林铁匠是甚好的匠人，锻铸的铁器很不错。”霍濂之忖度道。
　　林横川听了，嘿嘿笑起来，颇有几分得意。“那是，老爹别的不行，就会打打兵器，遇到的主顾好多是修士呢！”说着已经穿戴完毕。
　　霍濂之还以为林横川只是来换身干净衣裳的，不料随意一看，却见他现在穿着不同于平时的弟子服。外头套一条蚀日巨鲨皮制的围裙，里面的长袖弟子服成了紧窄短袖的，露出一截少年郎的精实手臂。刚才说到林铁匠，此刻眼前俨然一个铁匠打扮的人。
　　“还挺合身。”林横川满意地把围裙摘下，套上寻常的弟子服后兜在手上。
　　“林师兄这是？”
　　“巧了，正要说这个！”林横川唉声叹气，又自我掂量着，看也看不够似的。“我这资质呀，灵根不好不坏，每日修行再努力也就那样了，所以打算慢慢来，多余的时间索性找点事做。铁匠的儿子嘛，自然会点炼器的本事，所以等会儿我就要去龙渊池报到了！”
　　林横川喜滋滋地等着霍濂之对自己表示一句恭喜，却见他一如既往一副凝眉深思之态，回转念道：“也是，霍师弟哪天说句讨喜的话，才见了鬼呢。”
　　“炼器，龙渊池……”他幡然醒悟。
　　林横川打算走了，冷不丁被霍濂之叫住：“林师兄，怎么去龙渊池学艺？”
　　林横川往后一跳：“不会吧？！你、你也想去？拜托，大天才，你要是什么都会，还给不给我们活路啦？”
　　“我先问一问，可要通过什么测试？”
　　“好吧，测试有，也就简单的理论知识，你去藏书阁找些典籍看看就是了，注意找龙渊池编注的啊。”林横川瞄一瞄霍濂之清瘦的身板，又开始怀疑他不是这块料。“哦还有，得让师父同意才行。”
　　“多谢林师兄。”
　　话一说完，霍濂之身形一动，已抢在林横川之前出门。
　　林横川嘴角抽了抽：“用、用不着这么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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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五月二十五｜昼｜居英峰
　　除了霍濂之，也除了王延迁和林横川昨日第一次来看望夏阕，其余的人都应袁澈的建议，要来便在早上来，免得多次打扰。而且早晨夏阕还没开始放毒，精神也比较好。
　　这几天下来，夏阕手脚已经能动了，但还不大灵活，因此仍在房里见客。秦氏兄弟对他们的到来却不觉得叨扰，反而开心得很。尤其是秦仲宽，每当见了袁澈和墨夕带着东西来，都是笑意满面地迎接，要知道从前他们可是门庭冷落到一定境界，要是有热闹，那一定是夏阕自己搞事出来，别人来讨说法的，哪像现在还有人来慰问？
　　不过当看到跟着墨夕一起来的陈轩璃，他又觉得颇为尴尬，冷不丁就想起那日求取露水的匪夷所思的场面。还好袁澈在，秦伯容也落得客气，陈轩璃又不靠近这里，只是远远坐着，倒也没有旁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袁澈看到陈轩璃也颇有些苦恼。他受了峰主夫妇委托，早点把陈轩璃劝回家去。从前他这个和事佬的劝告的确挺受用，可如今好像不太灵了，常常是袁澈还没说上几句话，陈轩璃就糊弄几句，然后喊墨夕去别的地方。
　　换做别人，大概早就忍受不了陈轩璃的取闹。袁澈深深叹一口气，这算是他自找的吧。再加上一个徒弟霍濂之同样头疼，袁澈安慰自己，权当历练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他见墨夕很防范陈轩璃，尤其是破林子事件之后，能避则避。可最近二人天天走在一起，竟是有说有笑，连墨夕也眉眼弯弯，可见两人的关系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紧张。前几天他哪儿都找不到两人，最后竟鬼使神差地看到她们在清溪涧练剑，瀑布的水声和外面的秘术遮掩了一切。袁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陈轩璃难得精神很好，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神采奕奕，能把过往的剑招使得那般行云流水。
　　劝回家去？袁澈本想从墨夕入手，兴许管用。可墨夕偏偏又楞头，且不知二人正说什么新鲜话题，她特别着迷，根本顾不上袁澈的暗示。
　　他只好试着加入她们的话题。
　　“袁澈大哥，我们在聊望天剑诀啊！”
　　今日早晨相见，袁澈找墨夕说话，墨夕便兴冲冲地说道。“我之前也想和沈师姐一样博学多收，可在大漠对付大蝎子时，恍惚发现教中基本的剑招之下还有奥秘在其中，这几日练习更有这样的感触，不禁就想琢磨下去。难怪陈峰主一心一意钻研剑法，果然是我自己浅陋！”
　　袁澈只是笑了笑：“苍云峰多的是各种剑法，还有不少从望天剑诀延伸而来。你大可以向诸位师人讨教，你师父也知道不少。”
　　“嗯！不过师父也是怕我贪多嚼不烂，还是先将自己的功法传授给我。”说到严雳，墨夕露出更灿烂的笑容。今年的火毒的解毒丸黄芷越做了不少，严雳的药量也不再加大。随着时节变好，他差不多又同往日一样可以亲自演练功法招式了，只偶尔透露一点不适，别无大碍。
　　他们说着话，陈轩璃坐在一旁托着腮，安安静静看着他们。慰问过夏阕后，陆景不期而至。
　　陆景不过第二回来，秦伯容忙着招呼，他道：“多谢前辈，不过我正要外出师门任务，来这里是找人的。”说着对墨夕和袁澈道：“聆霂还没出关，我们队里缺一个人，想找墨夕帮个忙。”
　　“我？”墨夕只觉得突然，完全没料到陆景会来找她一起出师门任务。“上次任务回来是歇息了几天，该出去历练历练。可我今天已经答应和陈姑娘练……”
　　只听两声干咳，墨夕忙转话道：“……我是说练棋招！”
　　“对，她先答应我的！”陈轩璃站出来，“是什么难的任务么？你和宋源寻两个人就够了，干嘛拉上墨夕。”
　　“什么任务么，教主派下的，不好告诉你。”
　　“啊？”一听是钟复恒派下的，墨夕神色凝重起来。正要询问，不想陈轩璃一把拉住她手，轻哼一声：“可你跟墨夕从没组过队，若是难的任务只怕一时磨合不来，你应该找孙玉弯、霍濂之，要么是跟宋源寻一队过的王延迁和林横川。若是不难，那就更不用墨夕去。”
　　陆景苦笑一下又干笑一下：“我们历练的事你倒是很清楚啊！”袁澈接话提醒道：“留儿，教中任务不要干涉。墨夕，那是教主派下的，阿景和源寻找你定有自己的考量。”
　　“哼。”陈轩璃扭过头。
　　陆景抱着手又问：“墨夕，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实际上“教主派下”四个字就足以让墨夕没有疑虑。她转身对陈轩璃道：“陈姑娘，门派任务为重，我还是先去为好，实在要食言一次了。剑——棋局回来我再同你练！”
　　“就这么说定了。”陆景带着了然的笑意，显然已经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他转身已踏上剑，“任务下得比较匆忙，源寻已经在龙首峰登记处等着，快走吧！”
　　墨夕也御剑远去，但见陈轩璃巴巴的模样，竟有几分不放心：“陈姑娘，我说到做到，你先回去等我吧！”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袁澈回头才见陈轩璃正鼓着脸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像一只幼齿老虎，气势满满，却唬不了他。
　　“少骗我！什么考量？你们无非不想让我跟着她罢了！”
　　袁澈哑然失笑，摇摇头：“你想多了，墨夕实力不错，大家自然想找她一起出任务，何况她正缺少经验，就该出去历练。”再不经意一看，那双瞪着自己的眼睛忽然红圈了，竟是一片哀戚之意。
　　他不禁心软，微微屈下腰：“好了，她既然已经答应你，你还担心什么呢？说好了要一起练棋，难道不回山上把局摆好等着她么？”想了想，接着道：“对了，峰主他们近来挂念得紧，要我问你药都按时吃了没，在沈姑娘那儿睡得好不好……”
　　“你不用说这些，我想回去就会回去，我先要把不明白的事情弄明白。”
　　“你什么事情弄不明白？”
　　袁澈这才意识到，陈轩璃怕是又胡思乱想陷入了什么死局。可陈轩璃没有回应，她漫不经心坐在石头上，已经陷入了发呆。
　　袁澈叹了一口气。夏阕已然在放毒，他便不再打扰。
　　“既不想回，趁着我暂且无事，要不去清溪涧？”这低声的提议才把陈轩璃的神思唤回一些。“你的剑法应该长进不少，我也很久没有教你新的东西了。”
　　陈轩璃眼中重新放出光，顿时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扑过去抱住他胳膊，笑颜如花，唯恐他跑了似的。
　　袁澈松一口气，揉揉她的头发。可下一刻不知见了什么，她冷不丁一松手，眸中光消失。
　　“谁说无事，你徒弟来找你了。”
　　话头转得快。袁澈一看，果然见御剑而来的霍濂之正在靠近。霍濂之见到他们两人便是一愣，又掉了个头要走。
　　“霍濂之！”他唤道。回头见陈轩璃向居英峰深处走去，一只手冲他摇了摇。
　　“留儿！”袁澈只觉自己两头不是人，看看天边又看看林子边，三下里一琢磨还是冲陈轩璃道：“你先自己待一会儿，不要乱跑！”
　　陈轩璃只抛下一个单薄背影，很快不见了人。
　　他摇摇头：“真是没一个省心的。”而后追着霍濂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