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夜明猪20

74、8.经理候选人（4）：失意的自己

　　过了两天，适逢星期五，林悦给小白打电话。
　　小白看到他的来电，简直脚趾头都在抖。
　　唐云海的建议她翻来覆去的考虑过无数遍，最终还是觉得不靠谱，钱的事，只能自己掏腰包。
　　“林经理你好。”
　　“白经理下午好，今天上午公司开会，总经理问我机房建设项目方案出了没有，我说正在和白经理沟通细节，他问我什么时候能沟通好，我说这两天白经理有点忙，但是今天应该能定下方案来，总经理就没做声了，看那样子是不太满意。”
　　小白干笑了好几声，“不好意思啊，最近事情真的有点多。”
　　“我知道，年底了嘛，要冲业绩。”他特地把业绩两个字咬得很重，“我那个妹妹啊，就是任性，三天两头的给我打电话，催我做合同，真是被林总宠坏了，都不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哪有这么跟单的，你说不是？不过我也理解，年轻人嘛，谁不想上进呢，林总前两天还让我问你，林晓菲在飞白表现怎么样，能评上优秀员工不？我当时就回复他，林晓菲是去做销售的，要是业绩不理想，哪可能当优秀员工啊，你是不是，白经理？”
　　话里话外的提着业绩两个字，打压小白。
　　小白顶不住了，一咬牙，发了狠，低声说道：“林经理，那个数能不能再考虑下，我们是分公司，规模有限，那笔钱对我来说确实太难了。”
　　林悦也压低了嗓门，“那你能接受多少？”
　　小白一狠心，“五万。”五万，这是她能承担的极限了。
　　林悦沉吟了，“砍了一半啊。。。”
　　小白简直要跪下来求他了，“林经理，我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林悦笑了下，“我考虑下。”
　　小白高兴之极，“好嘞。”他肯考虑就表示还有回旋余地。
　　快要下班的时候，林悦又打电话过来，“五万还是太少了，七万吧，就这个价儿，要做就做，不做就算了。”
　　小白一阵肉痛。
　　林悦又说，“白经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林总和你们总经理也是老朋友了，这单业务是林总看在林晓菲的面子上专门批给你的，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事情没办成，面子上真的不好交代的，我那个妹子又是个猫脾气的人，撒娇任性惯了，到时候不定会怎么想呢。”
　　小白没招儿了，“林经理，你让我考虑考虑。”
　　“行啊，不过时间要快，这两天你要答复我。”
　　“知道了。”

　　这天晚上，小白爬回市区的小公寓，躺在她的小床上，眼泪都要流成河了。
　　七万啊。。。
　　顾准就在楼上，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不愿意去找他求援。
　　睡到二半夜的时候她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踢翻个箱子，里边滚出来个东西，拧开灯一看，居然是徐冰从前送她的那个球釜。
　　只用过一两次。
　　她抱着球釜，在这样漆黑的长夜里，突然觉得很惆怅。
　　三年了，她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飘荡三年了，每一天都不敢懈怠、每一天都战战兢兢的工作了三年了，但是照眼下这个情形看来，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又将要过一个极其窘迫极其贫穷的年了，搞得不好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出来。
　　也难怪顾准看不起她，一个使出吃奶的力气都养不活自己的人，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何况是顾准那样的挣钱天才。
　　我这一辈子，应该都不可能成为有钱人了吧。
　　三年了，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啊。
　　做错的事太多，做对的有几件啊？
　　真的是经不起细想。
　　她甩了甩头，把球釜插上电，倒了米和水进去，把开关调到稀饭那一档，准备给自己煮一锅香飘飘的早餐稀饭。
　　做妥这件事，她躺在床上，思想了很久，给徐冰发了条信息：我刚刚用你送那个球釜煮了一锅粥，准备明天早上吃呢。
　　这个时间点，徐冰想来应该已经睡了吧。
　　没想到，徐冰马上回复她：记得放点盐，冰箱里如果有肉沫儿也放一点，做一锅瘦肉粥吧，熟了以后撒点葱花，又漂亮又好吃。
　　小白心中温暖：你还没睡啊。
　　睡了，刚刚起来喝水，看到你的信息，就回你一个。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醒着，这是一种含蓄的体贴。
　　我遇到一些事。。。
　　嗯。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容易放松戒备。
　　小白沉默了片刻，那些压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没忍住，她想要找个地方说出来。
　　最近有个客户的对接人，问我要很高额度的回扣。我答应他了。
　　嗯。
　　有时候会觉得，做销售挺无奈的，在客户面前，真的没有什么尊严可言，我心里明明是非常厌恶他的，可是不能说出来，我很不愿意给他回扣，可是我不仅要给，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呢？
　　怎么说呢，我如果漏了口风出去，他固然会颜面扫地，甚至被老板赶出公司，但我在业内的名声也坏了，以后没法儿再出去谈客户了，尤其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设备采购业务，因为做这个行当的门槛很低啊，所以竞争很激烈，给厂家回扣，给客户回扣几乎是通用做法，只是大家都比较有分寸，不会让对方太难做，像那个对接人那样狮子大开口的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我运气不好，摊上了。
　　写了这么一长串，她不由得陷入沉思，想起林悦曾经说过的，他许给泰正公司的暴利项目：软件系统开发。
　　她不由写道：要是飞白也做软件项目就好了，我听说那个东西利润高，成本还低。
　　徐冰回道：如果有合格的开发人员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小白想起之前徐冰介绍他认识的那些搞软件的技术人员，想起苏定锋，越发觉得，设备采购这种业务，真心不值当。
　　我要找个时间，找个机会，给公司提个建议，转型做软件开发商和系统集成解决方案提供商，不能再一味的做硬件采购和实施了，利润太低，而且，销售真的是太难了。
　　随你了。不早了，早点睡吧。
　　小白那个嗯字在指尖打滑，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舍得打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她打出一句话：你和你的前女友和好了么？
　　发出这句话之后她吓了一跳，慌忙要撤回来，但是已经晚了，徐冰迅速的回了一句：我跟她不会有结果的。
　　啊？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徐冰打来的。
　　小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按断了。
　　很快徐冰发来一条消息：对不起，唐突了。那天她确实来找我了，我也确实是带她回家了，但只是吃了顿饭，随后她就走了。她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我怕她有意外。
　　小白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冰又说道：我们以前相爱过，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不合适。
　　小白想了半天，写道：你打算怎么办？
　　徐冰回道：她父亲的身体最近出了些状况，家族的意思，是要安排她和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了，那个男人据说很会挣钱。
　　小白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顾准。
　　她怎么说？
　　她不反对。
　　啊？
　　她说这是她的命，她没有能力管理好那么大的公司，找人来帮忙是唯一的办法，要想别人死心塌地，那就只有联姻。
　　那，那你呢？
　　我，我是她的前男友。
　　小白半晌无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写道：没事的，会过去的。
　　在这个寒冷的长夜，她安慰着失意的徐冰，也安慰着失意的自己。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老爸说过的，吃亏是福，好处在后头。
　　等到十点钟样子，她给林悦打电话，“林经理，我考虑过了，七万就七万吧。”
　　哪知道林悦却笑着说：“哎呀呀，不好意思，白经理，我改变主意了，十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否则就面谈了。”
　　小白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什么？你不是说。。。”
　　“我都说了，我改变主意了。”
　　小白心中恨极了，简直想扑上去咬他一口，但是没有办法，这笔生意还是要做成的，人情，面子，要兼顾。
　　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说道：“十万就十万，我答应你。”
　　“先付一半当定金，付完定金我们就签合同，首期款到账以后，付我剩下那一半。”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用跟我谈条件，我没那功夫。”
　　小白脸已经气得煞白，但是理智还在，“行，没问题。”
　　林悦满意了，“爽快！还有，这个事你不会到处说吧？”
　　小白心中厌烦他，“我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