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精神病人思路广 ...

  •   黑暗带来的是恐惧,逼仄的空间里,未知感让人心跳加速。

      我爸猫腰观察着八楼楼梯上的动静,我把耳朵贴在七楼楼梯间的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非常安静,好像没有丧尸,大概是被幸存者清理过了。

      门锁得死紧,周易就着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线,用改锥一别一撬开了锁,可没想到门里头竟然还栓了一条粗铁链子,铁链子上加了把大铁锁,门只能扯开半个手掌的距离。

      我爸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道:“好了有活人,说不准就是医生呢,快叫人来放我们进去。”

      周易道:“不用,别把丧尸招来,我能撬开。”说着继续用改锥从下头去捅那大锁,一边捅一边抱怨,“哎工具不趁手,要有铁丝就好了,这起子太粗了。”

      我怀疑地看他:“你以前除了当保安还干过啥?”

      周易回头龇牙一笑:“学过这门手艺,没吃过这行饭。”

      就在这一问一答间,我突然瞄见门缝里闪过一条黑影,慌地一把扯开周易,警惕道:“谁?”

      半张脸一只眼缓缓贴在了门缝上,眼珠子盯着我们一动不动,放射出渗人的亮光,半晌嘴唇一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我将周易扯到身后,压低嗓子道:“我是保卫科的,快给我开门。”

      半只眼眨了一眨:“保卫科的?谁?”

      “齐爱风。”

      脸和眼睛倏地不见,门咔嚓被推死,脚步声咚咚响着跑远了。

      周易歪头瞅我:“这人谁啊?认识你吗?”

      我爸生气:“八成是个精神病。”

      我笑:“没错,我们院里八成都是精神病,只有两成正常人。”

      周易说:“那我还是撬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又近了,小门再次被拉开半掌宽,那半张脸又贴上来,居然在嘿嘿笑着,“爱风啊,等我给你开门啊爱风。”

      我被他突如其来亲热的称呼叫得鸡皮一耸,有些莫名其妙:“你谁啊?”

      半张脸利落地开了铁锁,哗啦啦拽掉铁链子,拉开门冲我笑出白牙:“是我呀爱风。”

      瘦削的身材,模糊的五官,除了那一身在黑暗中也能看出条纹状的套装可以确定是我们医院的“制服”之外,我不确定我能认出这个人是谁。

      “我是赵卓宝啊。”

      “呃……赵卓宝,啊!你是那个花……”我猛地咬住舌头,硬是把后头那个“痴”字给噎了下去。

      赵卓宝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送过你花的,你还记得啊,哈哈,太好了,爱风快进来吧。”

      我迈步就要往门里进,周易在后头拉了我一把,小声道:“丫这么热情?小心有诈!”

      我拍拍他肩膀,自信道:“放心,旁人不敢说,这人没事。”

      我们三人进了门,赵卓宝又把门用铁链子锁上了,态度极好,点头哈腰地领着我们往走廊东头走,边走边话不停口:“爱风你怎么来了,这外头多乱哪,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乱跑呢,遇到危险就不好了,早知道你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啊,唉,不听话。”

      明显感觉我爸和周易在一旁都狠抖了一下,我神态自若:“啊,我担心你就来看看你,我爸跟我一起来的,没事放心吧。”

      赵卓宝猛地停脚回头,激动地道:“真的?岳父大人也来了?”说着就把手伸向周易:“岳父大人……”

      周易惊地向后一退:“谁是你岳……”

      我啪地打了他一下,赶忙抢过话头:“爸,卓宝跟你问好呢。”拉住他的手跟赵卓宝的握在一起摇了摇。

      赵卓宝顿时呵呵笑开了,对周易鞠了一躬又回身带路。这下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我爸抖得连夜色也掩盖不住了,筛糠似的。

      “谁在这儿呢?你们都还好么?”我有不祥的预感,看赵卓宝这放飞自我的模样,怕是没有医生和他在一起了。

      赵卓宝道:“李铜鼓,刘院长,我,还有几个余总都在呢。”

      他说的颠三倒四,让别人听起来怕是听不出什么端倪,而我一听心就咯噔一下,果然能在末世重灾里活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啊,犹犹豫豫着问:“哪,哪个刘院长?”

      “刘美丽啊,”他好像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你不认识她吗?”

      我当然认识,可是……“她不是护士吗?怎么成院长了?

      赵卓宝嘻嘻一笑:“院长死了,护士长也死了,副院长他们都不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刘护士就升官了。”

      两侧的病房都黑灯瞎火,但见他行走自如,可想而知是没有危险的。说话间四人走到了走廊东头的倒数第三间病房前,赵卓宝推门:“小李,快看看谁来了。”

      二十平方的病房角落里点了一根蜡烛,虽不明亮,也足以叫我看清屋子里的情况。

      这是间单人病房,设施就是一张床,除外没有多余的家具。窗户被人用床单蒙了起来,大约蒙了不止一层,看起来十分厚实挡光。窗户下头堆了一些塑料袋,两袋大米,还摆放了三桶桶装水。

      味儿很浓,具体的说是人的体味儿,馊哄哄的,像一个抽烟喝酒不洗澡的大男人睡了几夜的房间味道。

      此时床上正躺了一个男人,地上坐了一男一女。见我们进来,俱抬头望来,两男眼神冷漠,一女惊喜迸发。

      “小齐!”她见了我如见亲人,飞身扑过来,直接扑到我的怀里,先惨笑了几声,接着呜呜大哭,“你怎么才来救我啊?”

      我没法儿跟她解释这个误会,只好安抚地拍拍她后背:“就剩你了?其他人呢?”

      床上的男子眼神像刀子似地剜向我,两手朝后脑一枕,冷冷道:“齐队长这是把我们都不当人看啊!”

      地上的男子轰地起身,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他鼻头一皱,凶恶地朝我举起拳头,瓮声道:“谁敢不把我们当人看,我就打死谁!”

      我爸和周易纷纷上前一步要挡,我赶紧拦住他们,陪着笑道:“余总这说的什么话呀,我这不就是关心关心同事吗?没别的意思,你多心了,看见你们都挺好,我也就踏实了。”

      姓余的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我又对高大男不见外地佯怒道:“想打我啊小李子?出息了哈,下次我可不给你带巧克力吃了!”

      姓李的眼神直愣愣地,半晌放下手臂朝我伸手,道:“巧克力呢?”

      “没带!”我没好气地说,心情特别糟糕。只剩一屋子脑壳坏透了的牛鬼蛇神,我们院的医生教授专家这是全军覆没了?

      仅存的刘美丽刘护士此时哭得停不下来,断断续续跟我述说她这几天过得有多么生不如死。

      “我值夜班儿,一大早跟罗医生还有护士长查房,那些病人就开始咬人,护士长一下就被他们给咬断脖子了,我吓死了……后来,后来院里就乱套了,到处都是咬人的,我以为病人犯病了,谁知道外头也这样,汽车站那边好多人吃人的,我跑出单位又跑回来,多亏……”她看了一眼姓余的,低下头抽搭:“多亏余总把我拉进他屋里,不然我也要被咬死了,我们躲在这里好几天了,楼下都是怪物,家也回不了,我都快急死了,幸亏你来了,呜呜。”

      “嗯。”我继续拍着她的背,问道:“各科室的值班医生都不在了吗?”

      赵卓宝替她做了回答:“没活人了,就我们几个,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都变成丧尸了。”

      我一挑眉:“你也知道这怪物叫丧尸?”

      赵卓宝崇敬地看着瘫在床上的人:“我爸什么都知道,他教我们怎么弄死丧尸,还知道光能引来丧尸,所以我就去把电源都给切了,你看咱们这层楼现在多干净啊。”

      姓余的什么时候又成他爸了?

      “余总真行。”我敷衍地笑,“外头的条幅也是你们挂的吧,日子过得不错啊,有吃有喝的。”

      赵卓宝一挺胸脯:“我和小李去食堂搬的,打死不少丧尸呢,我厉害吧爱风?”

      “厉害,不过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韩波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这年头精神病活得比正常人结实。

      “我爸说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嗯?”我一愣,“啥意思?”

      刘美丽抬起哭花的小脸破涕为笑:“守株待兔啊,等着人来救我们啊,你不是就来了吗?”

      这时候我爸在一旁打断我们的对话:“大风,这咋唠上了呢?你二叔还搁车里等着呢!这不有个护士吗?咱们去拿点药,让护士受累给你二叔先吊瓶水。”

      刘美丽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耸耸肩:“抱歉啊美丽,我来院里是为了给我二叔看病,你看,我既不是当兵的也不是警察,管自己一家子都管不过来。你在这儿也挺好,余总多好的人啊是吧,我拿个药可能就得回家了。”

      “啊!什么?”刘美丽尖叫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啪!”

      “哎哟!”

      刘美丽控诉我的话还没说出口,李铜鼓突然以迅雷之势窜过来抽了她一大嘴巴子,把她打得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又翻倒在地。

      李铜鼓恶狠狠指着她:“说了不准大声说话你还敢叫!打死你这个臭娘们儿!”说罢上去又是一脚,把刘美丽踢出两米多远。

      “不要打不要打!”我懵了两秒,吓得赶忙上去就拦,手脚并用,却怎么也拖不住人高马大的李铜鼓,“爸,周易快来拦着他,不然要出人命的!”

      我爸跟周易忙来帮忙,一个拖一个挡一个抱,岂知李铜鼓张着蒲扇似的手掌还要往刘美丽扑去,力大如牛狠劲十足,三个人竟也奈何不了他,反被他带出好几步去,而地上的刘美丽已经翻着白眼昏厥过去。

      “铜鼓,”正当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懒懒的声音,“不要打了,给她个教训就够了,毕竟是院长,打坏了你要受罚的。”

      李铜鼓就像听到了圣旨一样,蓦然松下劲来,他丝毫无损,倒把我们仨累得一脑门子汗。

      周易凑近我小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疯子吧,好家伙劲比我大多了。”

      我没说话,跑过去给刘美丽掐人中,半晌才把她掐回过气来。她一睁眼看见我就死死拽住我的衣袖,再也不敢高声,只敢低低急迫地道:“求你了小齐,你带我走吧,在这儿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我想也是,看刚才李铜鼓对待她的态度就知道她日子不好过。一个整天板着扑克面孔不是喂药就是打针,不是打针就是做理疗,动不动就限制行动自由的护士落到了病人手中,能好过才怪。

      我很为难:“美丽啊,不是我不愿意带你走,只不过外头也困难得很,我是没能力再把你送回家的,现在但凡出去干点啥都得跟丧尸做斗争。再说你回家也未必还能看见亲人懂么?你在这儿好歹有个栖身之所,吃喝都够的,出去了一样难过。”

      刘美丽不愿意放开我的衣袖,激动道:“我不回家,当然如果有机会……不不,我不回家了,我就跟着你,我只跟着你行么?”她看看我爸,又看看周易,“你看你们不也好几个人吗?带我一个,我给你们做饭,受伤了我给你们包扎,止血清创缝合我什么都会,一般普通的病我也能看,我可是正经医学院特护专业毕业的。”

      我听她跟面试似地报简历,回头看看我爸,我爸一个劲点头:“带她一起,去给你二叔看病。”

      我很想告诉他我们下楼估计就要给二叔收尸了,可又不忍心。

      带着刘美丽不是不行,但这和我来医院的初衷所去甚远。我本想的是来拿些常用药和医疗用品,顺便看看能不能救个医生专家什么的。以前听卢副院吹过,说在这个领域混的基本都是全才,医生中的尖子,行业里的精兵,放在三甲医院那是要被供起来的存在。我当时觉得他一辈子都要跟疯子打交道太悲催了,于是怀着怜悯心态听完了他的自吹自擂,并给面子地捧了两句。

      如今细细思量,卢副院说的未必是吹牛,这一点可以从咱们院医生的工资上体现出来——比普通医生高,没有金刚钻凭啥拿高工资?

      所以,他们对于丧尸病毒会不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就算没有,末世里能带个医生在身边,精神和身体健康都可以得到保障,怎么算也不是个亏本的买卖,毕竟我爸妈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可是如今我的想法破灭了,医生死光了,只剩个柔弱瘦小的女护士,她将成为累赘还是聊胜于无?

      我捏着手指头举棋不定,大概五秒钟之后,我发现这举棋不定毫无意义,因为那个一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余瑜阴森森开了口。

      “刘院长,你要走?”

      刘美丽缩在我身后瑟瑟发抖,嗫嚅着:“余总多谢你,可是我想跟小齐一起。”

      余总冷笑:“我救了你的命,你不报答也就算了,不过你走了卓宝怎么办?你这是想抛弃他?”

      要糟!

      这孙子一出口我就知道没好事,变态杀人犯,院里的经典病例,卢副院整天当宝贝的人物,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那边一直站着没说话的赵卓宝就像被拧了开关,脸上瞬间便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眼神空洞起来,像丧尸一样拖着脚步一顿一顿地朝我方走来,嘴里喃喃念道:“不可以,不可以离开我,美丽,你不可以抛弃我……”

      刘美丽恨不得把头埋在我的后腰上,颤声泣道:“小齐救救我啊,他杀过人的,他会杀我的。”

      一点正事儿没干,尽在这儿扯闲篇了,早知道院里就剩这么几头货,我死也不会来。

      我使劲翻了余瑜一眼,甩开刘美丽,大步走到赵卓宝跟前,二话不说抬手抽了他一耳光,恨道:“姓赵的,你特么敢给老子劈腿!”

      趁他一激灵愣神的空档,我快速地对我爸道:“爸,你在这儿等着,我带小刘和周易下楼看看二叔,然后去门诊部拿药,一会儿让小刘直接在车上给二叔吊水。”

      余瑜吃吃地笑,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我爸略显惊慌地看看他,摇着头道:“不不,我和你一起去。”

      “那周易你留下。”

      “我才不留在这鬼地方。”

      “那你俩带小刘去,她知道拿什么药,我留下。”

      周易迷糊了:“为啥非得留下一个人啊,咱们一起走啊,难道拿了药还回来?”

      我指着李铜鼓:“你觉得你能打过他么?”

      周易这会儿倒没狂妄:“大概……打不过吧,不过我干吗要打过他?”

      余瑜笑得更开心了,苍白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鬼气森森。

      屋子里突然陷入安静,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周易瞧瞧这个,瞄瞄那个,总算是开了窍:“噢,是说这小护士带不走是吧?”

      赵卓宝缓过神来,哭丧着脸望着我:“爱风我没有劈腿,我一直爱你啊。”

      刘美丽又悄悄抓住了我的后襟,一声不敢吭,可手也不放。

      我爸也好像是看明白了,打圆场道:“这样吧,把你二叔抬上来,就让刘护士在这儿给他看看。”

      余瑜好整以暇地斜觑着我们,挂着一脸邪笑,跟电影里的大反派似的:“很好啊,把人抬上来,你们也别走了,外头都是丧尸,这里最安全,物资丰富地盘稳固,等粮食吃完了,我会带你们再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齐队长,带着你的人去挑一间病房住下吧,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了。”

      他这样说,可又朝李铜鼓比了个手势,李铜鼓往门口一站,把门就给堵严实了。

      我心中万头野驴奔过,戾气骤然升腾。这是要人有进无出啊,怪不得说什么守株待兔,姓余的想当领导想疯了,不对,他本来就是疯的。三百多号疯子里真正难缠的也就十几个,今天一下叫我碰见仨,倒霉催的。看见余瑜的笑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逢上乱世可把他得意坏了,以前还不是被电得跟狗似的。

      看来想通过和谈方式带走刘美丽是行不通了。

      “不让我走,你凭什么?”把改锥抽出来,搁手里颠了颠,我垂着眼冷笑:“凭李铜鼓?余瑜,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走不走,要带谁走,你说了不算,你那套狗屁控制大法对我也没用,你们仨,我们也是仨,不行咱们就干一架,谁赢了谁说了算,你也少特么在这儿跟我猪鼻子插葱了!”

      “什么控制大法?还是打架大法好,末日不打架还叫什么末日!”周易见我准备动手,也唰地亮出了斧头,兴奋地点着李铜鼓,“来,大个子,哥跟你练,试试是不是真打不过你。”

      不知道李铜鼓是被医治得效果良好呢,还是被余瑜洗了脑,他气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拳头攥得咯吱吱响,却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看向了余瑜。

      赵卓宝还在委屈:“爱风,岳父大人不要打架,一家人应该一条心。”

      余瑜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满脸的高深莫测唯我独醒之色,他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我身上,嘴唇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说出的话更是没有一点中听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只配做丧尸口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砰!”

      我抬腿就是一脚,叫道:“爸!别傻站着,打架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