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飞跃深渊的候鸟》荒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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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彦、正彦你来吃饭吗？”那双颤抖的口唇中问出了宛如废话的问题，没有走上前来反而后退了一步，在冷冷的廊下乖乖站着不动。

　　“你不也来吃饭吗？”楠田在心里觉得好笑，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可爱”这个词好久没有出现过，但现在的秋泽看起来就很可爱。

　　“我、我是被迫过来的，剧组杀青所以要庆祝，我看见消息就想找正彦你去，可爸爸不让，说会打扰到你……说你才从国外回来很累，我又觉得爸爸说的没错，就想等明天天一亮就跑过来。你现在住哪里？”

　　“这……”

　　“我不是想要去打扰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只想跟正彦吃饭，待一会就好……”

　　怎么办，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的秋泽好可爱。这么久以来他从狂躁的野生动物变成了温驯的宠物，楠田明显感觉理智出现退潮，躺在沙滩上的都是本能反应。想摸摸他的脸，不知道这次自己是否还能提起勇气，这不清楚也不重要，因为盘旋在脑海内的想法只有“如果自己摸上去海斗会变得怎么样”这一点。想知道，楠田甚至开始劝服起自己来。

　　“啊……那个。”

　　“正彦？”

　　“你能蹲下来吗？”楠田这样问，随即秋泽便乖乖距自己两米的地方蹲了下来。因为腿很长，屈膝的样子真的就像一只大型犬，眼神乖顺还带着胆怯。

　　“然后呢？”他仰着头看向楠田，那双好看得不行的眼睛一眨不眨。

　　“然后你把眼睛闭上。”这句话说出口来楠田就觉得喉咙开始窒息，发觉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楠田也感到有些脸红。

　　“嗯。”秋泽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样的秋泽，楠田竟开始觉得自己很狡猾，所以触碰上他的眉毛时感到秋泽的身体都在震颤很好笑，再碰一碰，自己的指尖就像会放出电流一样让秋泽不停哆嗦。好有趣啊！楠田心情愉悦，在对方看不见也不会向自己伸出手的当下，抵触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摸着他被精心修过，又黑又浓密的眉毛之间痒痒的，似乎秋泽也痒痒的，却因为不能反抗而闭着眼咬紧嘴唇。从眉毛抚摸下来是脸颊，冷冷的滑滑的，接触的手指也逐渐从两个指尖变成了四根手指。

　　“好滑哦！果真年轻就是不一样，我很羡慕呢。”楠田笑着说，想要夸他皮肤很好。可是秋泽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在楠田的疑惑中，有湿湿的感觉浸润了指尖，那双颀长的腿跪到了木质走廊上发出了“咕咚”声。温热的东西流淌到下巴，看起来他好孤独好可怜怎么办？楠田原本的愉悦转眼就变成了悲伤。

　　“为什么哭？”

　　“因为正彦肯摸我了我好开心。”秋泽哭着说自己开心，楠田感到疑惑。

　　“你喜欢吗？”

　　“喜……喜欢……”秋泽哽咽着回答，隐忍的声音哆哆嗦嗦几乎听不清。

　　“我原本也很喜欢的……”楠田收回了手指，随后绕过哭泣的男人。雪花不知不觉变大，静谧的天井可以听见秋泽啜泣的声音，他像一座动也动不了的孤岛，楠田觉得心里舒畅了很多，醉意却开始变得更浓。

　　回到桌上时，总觉得手指尖还残留着秋泽的眼泪，被问为什么会去这么久，楠田笑着说自己赏了会雪。藤岛追问了一句雪是不是下大了，楠田也没在意就点了点头。

　　再拿起杯子喝，脑袋就真的空得跟一踩就瘪的易拉罐一样。也忘了商量分店的事，也不记得后来大家都聊了什么。因为开了车来所以藤岛没有喝酒，想说先把正光送回去然后送正彦回宾馆，但藤岛却让只是脸稍微有点红的透招出租车把人送走，还在吵嚷着要续摊去酒吧的正光闹腾极了，只能依赖别人搀扶走路根本喝不了第二摊。透开始不懂藤岛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也什么都没说。可喝得烂醉的正光有人照顾吗？在自己还没问出口之前，透便开了口。

　　“他现在跟女朋友同居。”

　　扭头将人塞进出租车两人离开，藤岛将车子开过来让楠田上车。街上雪堆积起来，有车轮一直在碾压所以并没多滑，藤岛仍旧开得小心翼翼。

　　“我刚才看到秋泽先生蹲在廊下哭了好久，怎么了吗？”

　　现在担任着“CRUX”东京本部干部的藤岛问出口也无可厚非，毕竟秋泽是从一开始就御用的品牌代言，而他本身又非常情绪化，跟他即便没有接触过，也应该早早听他经纪人以及正光说过。

　　“不清楚……谁知道他为什么哭呢……”不打算正面回答，说起来就算是正面回答，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很抱歉我并不是想八卦这些，你跟秋泽的事……其实透都跟我说过，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会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正在愈疗阶段的你所以找我出主意。”

　　藤岛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对外在工作上有经验又很踏实放心，对朋友温柔包容，虽然有时不明白他眼睛到底在看什么，看向哪里，不过自己信任他，透又跟他是恋人，所以楠田即便感到难堪也没说什么。

　　“其实我本身是个木讷的人，根本就不懂怎么去面对。如果当初是我需要直面刚去美国的你，一定束手无策。不过楠田你真的还打算继续跟秋泽继续下去吗？虽然我看到的是他在哭，感觉更让人在意心情怎样的反而是你。”

　　“为什么。”楠田低着头，对于藤岛在这方面微妙的敏锐总觉得想要逃避。

　　“至少哭着的人情绪还可以发泄出来，不管是好的坏的总有出口。真正煎熬的反而是不可以哭的人。我没经历过你跟秋泽那样的感情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也许作为朋友，我们也只是担心你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毕竟跟他一直纠缠下去，你可能要付出很多很多，很担心你承受不住。”藤岛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偶尔摇摆的雨刷发出微小的声音。楠田就在这样安静的狭小空间里被击垮。

　　“……也、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楠田猛吸了下鼻子，眼神转向一旁的夜景。

　　“我想重新开始人生所以跑去地球的另一面，想着看不见就当人生里没出现过他。不过我不敢跟人交流过深，尤其是过分的肢体接触。出现严重到几乎没可能治愈的性功能障碍，想着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跟人恋爱，就忙到退休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楠田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这样我觉得就满足了，不过孤独还真是蛮恐怖的。刚开始总是做噩梦，也没什么办法，又想到有CRUX的事明天还要上班处理不可以自杀，感觉每天都活得好累。这么算起来，其实不管是有秋泽还是没有秋泽，人生也都差不多，总之就是孤独又难过，最后死掉。况且我还那么恨他，能有机会让他也感受一下痛苦又有什么不好。”

　　“所以就算自己更痛苦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

　　“……”

　　一直快到目的地，都只剩下冗长的沉默。楠田明白，藤岛说这些话也肯定有透的意思，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眼看着自己逃离不出苦海所以担忧。可这一切又有谁能替自己承担？如果可以忘了秋泽早就可以忘了，不会每每拿到新的海报跟宣传手册时发愣出神，也不会在他来找自己的时候提前把工作都做好。就像秋泽所说的那样，只要待在一起吃晚饭就好，所以十分喜欢那家火腿店贝果三明治的楠田不管多想吃都不肯自己去买。只有秋泽每个月陪自己吃的才美味又特别，就一辈子跟他隔着桌子吃下去也没有哪里不好。他肯选择寂寞对坐，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选择的。

　　很爱他，以前很爱。现在也割舍不下，但爱让自己痛苦。每每看到秋泽那可怜的眼神都觉得心里更痛，比那时候更痛。可横亘在这之间的深渊到底需要什么来填满才能越过，是完全放弃身为人的尊严还是不爱他才能不在意，楠田感到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