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飞跃深渊的候鸟》荒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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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次数多了，楠田开始可以摸索到他大致会在哪天过来。一般在这附近，如果不是紧急到必须当时就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不会外出。不知道是不是秋泽运气比较好，他只要来，楠田就没什么紧急的事要处理，导致后来楠田一闲下来就开始思考是不是秋泽要来了。唯独那么一次，秋泽按照每月下旬中期的日子跑过来，从日本寄过来的大批量首饰出现包裹破损情况，害得楠田连交代店里事宜都得在出租车里通过手机，跑去国际邮局的路上还在想不会那么凑巧秋泽今天跑过来，一直拿着单子找人帮忙核对到差不多晚上十点钟才算核对出丢失的商品。因为有为商品做保价税务处理，第二天只要过去核定这部分签字就解决。可这件事还是想尽快跟本部那边说清楚，有一部分需要补寄的最新季节商品，两边的工期都很赶，工人很忙，纽约这边也有预约的客人，总之是个相当麻烦的事。照理说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楠田被搞到焦头烂额回到房间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因为是从后门下的车，所以没能看到二楼是否开灯，等打开门时沙发上巨大的身影跟黑色头颅差点让楠田尖叫出来，在确定是秋泽之后才拖着颤抖的双腿走进去。他没有醒，即便自己关门时发出动静，灯全都开着，安静沉睡中的男人都没有正眼。就站在他面前看着，目光从自己熟悉的这张脸颊上来来回回地看，心里感到多少平静了些，想着差不多是靠非常糟糕的英语跟店员说要在二楼等自己，那种一想就可以捉住的笨拙样子还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柔软。

　　即便孤注一掷的莽撞恋爱搞得自己几乎死去，撕裂的身体一样产生了后遗症。无法与人过分接触，平日里工作需求只是握手都会不舒服，拥抱更让冷汗与反胃感控制不住，如果触碰对象换成眼前的男人，那是连触碰指尖也觉得如过敏一般反应激烈的事实。自己不论有多想尝试，秋泽都不会再轻易提出主动触碰过来的要求，他幡然醒悟了解到是他的非人行径导致楠田反应过敏，就心甘情愿地飞到纽约只是一起吃一顿晚饭，晚上安睡在一个屋子，也不敢多说几句话，待在一起仅24小时也会满意飞回去。

　　这个人是如此可爱，在小心翼翼与自己相处的今日，曾经的恋爱记忆就好像是假的一般遥远，然而没有那些经历也不会有如今的心境，活在当下的楠田总有种自己跨越了时间的鸿沟与旧的秋泽告别，再与新的秋泽恋爱一样。虽然这样的恋爱也谈不上是浓情蜜意，不过既然他满足自己就不会说什么。

　　稍微动了动，最近看起来又消瘦了一点，只盖着大衣的秋泽缩了缩脖子。现在是十二月左右，虽然最近没下雪，却也比东京冷得多。房间内的取暖设施似乎没打开，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摆放好的纸袋，里面是自己份的三明治，大概他拍了好久的队，吃掉了自己的份还把纸给收拾起来。这对于在以前能把衣服脱得满房间都是的秋泽来说，简直就是学会了收拾的小孩一样。也没错，他也还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学习进步的空间很大。楠田没有机会夸奖睡着的大孩子，只是掏出一条厚厚的毛毯，轻轻帮忙盖好。

　　“嗯……”

　　睡梦中低吟了一声，嘴角似乎还沾着什么，看起来应该是咸火腿上淋的酱。他总是喜欢甜甜的东西，不喜欢喝苦涩的啤酒，所以即便是咸火腿也会要求抹卡仕达酱或者是蜂蜜。好想帮他擦掉——

　　这种老妈子一样的麻烦心情一旦出现，就很想付诸行动。楠田不是一个忍耐力不行的人，可是现在是个尝试触碰对方的大好机会，那样安静沉睡的男人就在眼前，他不会暴躁发狂，不会伤害自己，只是轻轻擦一下而已也感受不到什么。这样想着伸出手，越是缩短距离颤抖就越厉害。

　　马上就要触碰到了，这是距上次摸到他的脸，快四年的事了。那还是在他去冲绳之前的事……手抖得更厉害了，距离秋泽的脸还有三十公分的距离，楠田用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就要窒息，然而脖子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喘不过气气。

　　“唔嗯……正彦……”

　　睡梦中呢喃了一句，只是这样而已，楠田就感觉秋泽的鼻息喷上了自己的手指，退缩得更厉害的身体本能激烈报警，一边害怕对方突然睁眼一边又觉得要抓紧这次机会，他想要迈出这一步，至少在决定松口的那一天就选择相信秋泽海斗这个人在改变。即便他还是那么恶劣到没神经的一副样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下一次能否再强撑住很难说，即便如此也想要……

　　“正彦嗯……正彦对不起，我好、好想你……”

　　动摇的内心就看着那纯真的模样，他口中讲着思念自己的梦话，楠田紧咬着嘴唇，双腿已经支撑不住，只好一只手撑着沙发的扶手，闭着眼摸了上去。

　　“嗯……？正彦？”

　　感到手臂被抓住的瞬间就在疯狂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闭上眼，睁开就马上看到从大衣领口钻出来的两只手正抓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甚至朝自己伸来！搭上脖子的瞬间楠田的理智崩弦！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

　　触电一般甩掉秋泽的手臂，后退时撞上茶几，跌倒滚落到茶几另一边也要蹬着腿朝后退，刚才摸上自己脖子的触感简直要人命。

　　“啊！不！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唔……不要……”

　　只是触碰了不到两秒钟，在楠田悲伤欲绝地将身体缩成一团后，想要追上来的秋泽也低着头后退。

　　“对不起正彦，我很困所以就睡着了，对不起我不会再碰你了，你刚才有没有磕到？”

　　已经狼狈成这个样子，楠田抖如筛糠的身体只能坐在原地不动。他想要开口，在疯狂喘气之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原谅他吗？说自己反应过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我……”

　　“正彦，真的对不起，我都说过只要在你身边就好，竟然还会想要抱你，我的错！我给你赔罪，我给你赔罪！请你别讨厌我，我真的害怕……”

　　该害怕的不是他吗？怎么秋泽要讲出这样的话，他确实该跟自己道歉，但为什么他要像某些电视剧里一样跪下磕头？一下、一下……

　　愣愣看着眼前这场难以收拾的闹剧，忘了回答秋泽，他就不知疲惫地反复磕头，也不抬起来，只是额头撞上地板离开马上又撞上去，口中始终是那句“对不起”，纤瘦而高大的身材滑稽地窝成一只虫，嘴里只有对不起，就像他曾不间断寄给自己的信一样。

　　“我、我不会再想要碰正彦了，我不会了……原谅我，我不会再碰了……”原本就没有再触碰过，嘴里说着只要能待在身边就可以满足的秋泽趴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可灯光下的地板有亮晶晶的水渍越滴越多，因为吃惊而没有回答的楠田只是看着而已，秋泽抬起头时双眼噙着泪，那明亮的眸子就好像纯洁的小鹿一般抖动。

　　“正彦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我应该去别的地方住。不过看正彦哭了我又舍不得离开，心好痛，每天都拿这里想你……”用手拍了拍胸口，“晚上也睡不着，给你发信息又怕吵到你，杰西卡跟爸爸都说过别做让你困扰的事，我也答应正光不会再惹你烦，可是我就是很想你嘛……呜呜……”

　　他为什么会说自己哭了呢？明明大哭着的人不是秋泽吗？

　　“我就是真的很想你，想、想看见正彦在眼前，吃饭也行，工作也行，正彦不看我也没关系的……”

　　一直大哭的男人像虫子一样蜷缩起来，抹着鼻涕眼泪的他不是自己崇拜的那个天才演员秋泽海斗，他只是那个曾跟自己恋爱过，伤害过自己的秋泽海斗。他很可爱，因为比自己年纪小所以很会黏人，也特别会撒娇，曾经总是抱着自己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对于夸自己“可爱”这一点不厌其烦。可是楠田永远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可爱，因为搞不懂又是秋泽口中的事实，楠田这样依赖着对方的话语确信这一切。所以很喜欢那个秋泽海斗，曾经很爱他，现在他终于朝前迈了一步，想要褒奖这样的海斗，想要抱着他安慰他，然而自己没有移动一丝一毫。楠田抬起手，只是不停擦拭着脸上流不尽的泪水。

　　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在纽约冬夜的街头；明明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在时隔多年之后。看不见的深渊好黑暗，楠田恨着怯懦的自己，同时遥望着深渊另一边孤独哭泣的可怜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