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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借喻 ...

  •   几位大臣捧着青瓷碗喝得优雅,但这速度可是一点儿都不慢。

      一碗酸梅饮下肚,顿时觉得热气都消散了。还不到五月,哪里就有暑气了。

      要不然说人家五公主殿下会做人呢,一番话把诸位大臣说得心里舒服。谁不想落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名利名利,名尚且在利前呢。

      齐明同样捧着碗站在阴影里,看着几位大臣聚在一起的身影不屑地冷笑一声,一个个儿还真以为自己是那诸葛再世,虞宏邈才倒了不到两年,这些人就忘了本了。

      一口气闷完,齐明把碗递给一旁的小内侍,“你也去喝点儿,这是殿下赏的。”

      小内侍喜滋滋地去了,谁不喜欢在热天喝碗冰水呢。更何况今年这提前启出来的冰,可是只有主子爷和公主殿下那里有,就连后宫的几位娘娘都是见不到冰的。

      几位大臣向后退了几步,依然站在日光里,好似已经不怕热了。

      自从皇帝八年前在后宫遇刺搬进了西苑,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召幸过嫔妃了。

      齐明转身看着青石铺就的小径,五公主已经进去三刻钟了,果然还是这位能在主子爷面前待的时间长些。就算是端王和晋王两位殿下来了,那也是没有超过三刻钟的。

      端王半月前奉旨代天巡牧,去了江南,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也快回来了。端王为人宽厚,若是在宫里说不得会帮着几位大臣闯一闯西苑,眼下这情景嘛,只能说是吴懿几人走运了。白仪沅愿意插手这件事,是齐明和吴懿等人都没有想到的。

      奏折到不了御前,一切都是白搭。

      微风拂过林间,带起几片残叶,竹林泛着清幽,中间的青石小径好似在吞噬着什么。

      时间拨回三刻钟之前

      乾元帝在西苑住了整整八年,早已经把西苑修建得和后宫一般无二。

      还没走进万寿宫的正殿,白仪沅已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这种得自海洋的馈赠,被美化成了进贡之名。

      司礼监掌印太监季平就站在殿外,见白仪沅来了,连忙走了过来,低眉顺眼道:“这么热的天儿,还劳动公主殿下过来,真是老奴的罪过。”季平侍候了乾元帝近三十年,一向是最有脸面的大太监。吴懿和温亭暄等人或许不会把齐明放在眼里,但是在季平面前却也是和和气气的。

      白仪沅笑着说道:“季公公陪着父皇清修辛苦,本宫不过受点儿热,又值当个什么。”说着白仪沅让宫人提着个小木桶过来。

      “这是给季公公特意备下的,一分冰。公公喝了就去歇会儿,父皇那里自有我去陪着。”白仪沅笑着,语气却有一丝不容置疑,和她的父皇乾元帝有几分相似。

      季平笑呵呵道:“那老奴就腆颜受用了,多谢殿下美意。”季平说着,接过宫人手中的桶,自顾自退到了一旁。季平为人老辣,不似齐明那般锋芒外露。端王去了江南,晋王又整日地在西山大营舞枪弄棒,楚王和安华公主又太小,看不出什么苗头来。如今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主子可就这一位,季平心里的算盘响着呢。

      白仪沅对着一旁的侍女点点头,曲翘便带着宫人们退到一旁去了。

      推开万寿宫的殿门,里面的龙涎香便渗了出来,更加厚重了。

      白仪沅轻轻地走了进去,随后殿门再次合拢。

      殿内的青砖是用南土精心烧制而成的,泛着翡翠的温润感,白仪沅走在上面,倒影也是清晰可见。转过次间,龙涎香的味道愈发浓厚。

      如今帝国的掌舵者,年已四十有五的乾元帝白重容端坐于龙榻之上,双眸微闭。

      热了这么多天,乾元帝身上依旧穿着棉袍,发髻上簪了一根胡桃木的簪子,倒是朴素得紧。脚旁放着玉磬和玉杵,身后挂着八卦图,正中间地上放着青铜香炉和两个蒲团,龙涎香的香味徐徐飘出。

      白仪沅并未叫醒皇帝,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帝是最忌讳被别人打断的。咱们这位皇帝可精着呢,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的玉瓶,压到吴懿的奏折上面,白仪沅坐在一个蒲团上面,也开始闭目养神。

      两刻钟后,只听见淡淡的一声。

      “来了。”

      白仪沅顿时睁开双目,只见皇帝看向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仪沅起身道:“儿臣见过父皇。”

      先是女儿,再是臣子,皇帝即使现在不在乎这些礼数,白仪沅可不会自大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坐吧。”乾元帝淡淡道。

      白仪沅复又坐下。

      “什么时辰了?”皇帝拿起玉杵,敲在玉磬上面,发出嗡的一声脆响。

      “回父皇,申时三刻了。”白仪沅稍加思索便说道,距离吴懿等人初到西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皇帝微微颔首,转眼就看到了那个玉瓶和奏折,便用玉杵指着玉瓶,并不说话。

      白仪沅顺势笑道:“儿臣这是向父皇讨东西来了。”

      看了一眼皇帝神色,白仪沅继续说道:“因遵黄帝养生之道,儿臣欲取三月露水聚而成液。无奈宫内无水可取,所以想到父皇这里讨个巧来。”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

      白仪沅这话也是在告诉皇帝,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一滴雨了。

      不过白仪沅这话并没有明着说出来,只是借着讨东西的由头,便把事情告诉了皇帝。

      乾元帝心里或许明白,只是不会乐意大臣们到他面前来说,好似天不下雨是他的罪过似的。尤其是一月之前内阁弹劾司礼监擅权谋私,暗地里却也在暗示皇帝敬玄修道过于隆重,乃至于被司礼监蒙蔽。

      这才是触了乾元帝的逆鳞,皇帝毕竟是一国之主,哪里容许臣子质疑他的权威性。

      这一月有余的大旱,又被皇帝认为是他的怒火被上天宣示出来,故而对大臣避之不见,却也没有任川陕百姓自生自灭。端王被派去江南代天子巡牧,未必没有筹粮赈灾的意思。毕竟国库虽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也支撑不住过大的消耗了。宫里的乾元帝一心修道,流水的银子花到了道观上,也没见咱们这位主子爷心疼过。

      一心修道,大兴土木,宫里的道观盖了一座又一座,这位坐了天下四十五载的皇帝还是不满足。

      白仪沅说完便不再开口,片刻后只听乾元帝微微提高了声音。

      “季平!”掌印太监季平立时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白仪沅头低着,嘴角隐约有着一丝笑意。

      “奴婢在。”季平依然低眉顺眼。

      “把去年余下来的那瓶清宁露给了阳翟。”皇帝的声音平平,好似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只有季平心里泛起阵阵波澜,他心里当然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去年为了收集这清宁露,宫里动了多少干戈,皇帝当成仙液一样的用,寻常更是没有赏赐过谁。就连当时的这位殿下,阳翟公主也只是分到了一点。

      现在说要把剩下的一瓶全给了这位殿下,季平不敢去揣摩皇帝的心思,只是低头应是。转身便擦了擦额头的一点虚汗,兴许是太热了。

      “儿臣谢过父皇。”白仪沅浅笑道,似乎也不认为这是一件什么大事儿。

      咱们这位陛下啊,脾性可是一顶一的古怪,他要说赏人,那是一点儿不含糊。可你要是拒绝,他就认为你是不满意,那可就有的排揎了。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要气定神闲。这其中的尺度可不好把握,即便是身为帝女的白仪沅,也时刻在心里警醒自己。

      可你要说咱这位皇帝不爱儿女吧?那也不尽然,该给的体面那是一丝不少。皇子早早封了亲王,公主也给了封号。就算是白仪沅来之前,这位五公主殿下也是衣食无忧的。皇帝子嗣稀少,膝下总共只有三子四女。相比于开国的那几位皇帝自是不能比,不过要和他的堂兄,英年早逝又膝下无子的前任皇帝比起来,那还是要好很多的。

      不一会儿季平便端着一个小叶紫檀的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个乳白色的玉瓶,大概有巴掌大小。里面盛着的清亮液体,正是乾元帝口中的清宁露。

      季平端着托盘,站到白仪沅身旁。

      见乾元帝不说话,白仪沅心中明了,站起身来。

      “儿臣告退。”这个时候要是说不打扰父皇清修那才是作死,你人都来了还说不打扰,不是往火山口上撞吗。

      果然,只听乾元帝轻轻嗯了一声,白仪沅便退了出去。好似她真的是为讨东西来的,除过地上那本奏折,再没有白仪沅来过的痕迹。

      白仪沅走后,季平进来,见皇帝盯着地上的奏折看,心中松了一口气。

      总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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