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杉禾

57、归去

　　怀夜虽答应了南疆要回去，但二人并未立即出发，一场大战死了这么多人，即便活下来的也是亲友死尽，耕地也打量损坏，天帝刚打赢了仗，忙着处理战后死伤布置天宫，人间便无人看管，怀夜自然义不容辞，就如他对九婴所说，能帮的自然是得帮的。
　　怀夜与南疆于是又在人间待了三年，他这人从不觉得自己厉害，为人和善低调，一点点走过曲埠周围许多地方，手把手的教他们把田地整平，移开断木废石，这些天帝当然是不会干的，既然名为天帝，自然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三年后，怀夜南疆终于准备回长水，那一天，所有人都赶到曲埠为他送别，便连天帝都感叹，怀夜不愧为天下第一善人。
　　人们热泪盈眶，所有人高呼怀夜之名，响声震天。
　　而怀夜南疆便在这响声中出发，他们带走了被二狗救得那名女童，取名白夏，白夏先天脑部受损，便是如此，怀夜也很疼爱她。因为他们相遇在夏天，便叫她白夏。
　　这世界虽然千疮百孔，但也正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无数人吃不饱饭，但即便这样，依然有很多孩子在降生在这个世界，无论死去了多少人，便是这种新生一点一点填补了那些死亡所带来的苦痛，让人们相信之后会好的，一切都会更好的。
　　怀夜也不例外。
　　怀夜和南疆带着白夏终于回到了长水之畔，人间战事侵染，山河破碎，这里却同以前比没有丝毫区别，让人不觉年岁更替，天帝也同之前说过的那样一同来到了这里。
　　闻涛也在村里，见到怀夜和南疆时眼睛一黯，却仍笑着打趣道：“你们竟又走了这么久啊，我娘都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了呢！”
　　南疆同他此时甚有默契，对之前的比试一概不提，怀夜知道闻涛很喜欢小孩子，便笑着道了声恭喜。
　　天帝来访，族人大多表现的不痛不痒，轻欢倒是一反常态的很是欢迎，怀夜带着天帝往最里头石头房子走，景茗一如往常的坐在树下看书，听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继续低头逗了逗白夏，读那本他总也看不厌的书。
　　怀夜只好尴尬一笑，幸而天帝也没有在意，众人正打算往里头走时就与闻讯跑出来的北海撞了个正着，诚然，一向成熟冷静的北海是绝不会做出扑进人家怀里的举动的，但这次见面仍如画本中说的那般，两个同为妖中龙凤的男女见面，天气不错，长水之畔也一直气候宜人，自然噼里啪啦擦出了粉色的火花。
　　只是双方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虽有片刻怔楞，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北海笑着请大家进去，那春风和煦的模样把怀夜南疆闻涛轻欢看得是汗毛倒立。
　　便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灰影猛然窜了过来，拉着天帝衣襟又哭又叫：“是你！你还我姐姐命来！”一边说着一边还企图对天帝拳打脚踢，甚至都要动嘴朝着人家细腻的脖子咬下去，幸亏被北海眼明手快的拦住。
　　往常竹疯子虽然疯，却断没有这么癫狂的，甚至连北海都劝不动她，仍挣扎着要往天帝身上挠，众人无法，只得一边让北海拦着，一边把天帝带进去，哪成想即便这样，竹疯子都不得安宁，仍吵闹着要对天帝要杀要剐的，弄得从来没哭过的白夏都大哭了一场，最后大家只能向天帝告饶，请他下回再来。
　　还好天帝大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关怀的问了一些竹疯子的情况，唏嘘离去。
　　而白夏的到来也并未让村人太过抵触，毕竟景茗“金玉在前”，倒省了他们许多麻烦。
　　令他们感到稀奇的是，景茗也很喜欢白夏，欢喜的将她抱起来坐在那棵桑树下给她念故事，相比于对于他的两个孩子，他对白夏上心太多，姐弟俩也都已经习惯，完全没什么想法，还是怀夜叹了一声道：“他真的很爱你们母亲啊。”
　　北海瞬间领会，摇头道：“他现在爱人类只怕比爱族人要多得多。”
　　南疆道：“反正他也算不得我的父亲。”
　　这话其实也不错，若说北海还算享受过那么几年父爱的，南疆就完全是北海拉扯大的，怀夜虽说是领进了他们家，却也是北海在教育他，从某些方面说，北海才算是他俩的父母，既当爹又当妈，只是过程并不含辛茹苦。
　　怀夜南疆毕竟刚回村，很快便回屋整顿，北海凑近闻涛道：“怎么，不说你曾经找过他，也不提是我特意提前将你寻回的？”
　　闻涛摇头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先前也很担心，但是他并不像南疆可以抛下素有，他娘亲确实有孕，父亲忙着照顾母亲，照顾弟弟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他头上，当然他也一直唤他作的机关鸟去找怀夜，但是哪里成想战事频发风雨破碎，他的机关鸟压根就靠近不了白云村。
　　此后天帝常来，当然每次大家都做足了准备，事先隔离了竹疯子，免得她再做出什么糟心的事来。
　　村民们也都很喜欢天帝，天帝虽威严却并不摆架子，还帮闻涛的母亲治病，大家也经常瞧见北海与天帝一同，或并肩观赏风景或赌书烹茶，和美静好，连景茗都一反常态的夸耀了一句不错。
　　菶萋也跟回了村子，只是这次怀夜现下却有了底气，他心中记得南疆来寻他时的眼眸，也记得对方握住自己手时的温度，还记得南疆带他回来是给他念的那句话，这些东西都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这般过了大半年，北海与天帝感情愈发稳固，全村的人都在等着两人的喜事，怀夜与南疆也顺顺利利，村子里却出了件不好的事情——竹疯子被发现溺死在了长水。
　　按理说，生长在水边的人大多会水，只是竹疯子到底会不会没人说得清，村人对她的死虽同情唏嘘，却也未见多大悲伤，只有北海，沉默的收敛骸骨，为她设置灵堂，给她守了三天灵。
　　怀夜担心北海，曾想去开导一番，却见北海兀自握着一颗金色圆珠，这圆珠看来并不是金石所作，有时闪着七彩光芒，北海怔怔望着它，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色已不是全然的悲痛，见着他便问他可曾见过这颗珠子，在怀夜回答不曾后，喃喃道：“我也不曾见过……”
　　怀夜看她如此在意，禁不住问：“姐姐，这珠子你从何而来？”
　　北海将珠子一把握紧，防备道：“怎么，你打这珠子的主意？我告诉你没门，这珠子可是用金子做的，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了！”
　　怀夜哭笑不得，北海却忽然道：“你可知道，白泽祖上那位精于铸剑，甚至献给荷泽两把剑的那位，名叫竹引。”
　　怀夜一愣，不知北海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北海喃喃道：“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妖，也是值得白泽全族尊敬的长辈。”怀夜正待细问，北海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把他赶了出去。
　　还好北海的沉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所有人的不懈努力下，白夏终于能说话了！
　　怀夜自然是教她叫自己爹爹，又偷偷教她叫南疆阿爸，北海教她叫自己姑姑，景茗自然是爷爷，闻涛那厮不要脸，揉着白夏的小脸蛋就让人叫他哥哥。
　　如此，又过了一年，白夏被养的水嫩白胖了不少，已能顺溜的喊怀夜爹爹，南疆阿爸，北海姑姑，景茗爷爷了，只是闻涛让她很是头疼，闻涛让她叫哥哥，怀夜让她叫叔叔，是以她回回歪着脑袋想半天愁眉苦脸的，先喊一声叔叔再喊一声哥哥，心里肯定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好长呀。
　　终于村子里又出了件喜事，天帝向北海求婚，北海欣然应允，举族欢庆。
　　然北海这样快要成亲的人，却好似更爱她的那满屋子书，自从答应了天帝，更是住在了她的书房里，她这书房是不让天帝进的，是以有时天帝也会感叹：“我还比不得那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