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离婚后我逃不掉了》辞旧

33、第33章

　　路灯泛着昏黄冷寂的光，巨大的雨幕里，高大的男人只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颓然又寂寥。

　　宿舍群里热火朝天。

　　“这帅哥怎么回事啊，在那淋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我八点半回的，路灯照着那一身血给我吓一跳，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说老婆生气了等老婆回心转意呢。”

　　“生气也不能把人扔雨里啊，还不领回去要出事了！”

　　“谁家的啊？没人认领我可以报名吗？好帅啊嘿嘿嘿！”

　　“大晚上的穿件衣服吧。”

　　“外面又打雷又闪电的，再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宿管”

　　群里热火朝天，最后还是宿管出来维持秩序：“@所有人，家事关上门处理哈，别闹出人命来了。”

　　在床上翻转了好几下后，纪星李终于爬起来下了床，拉开窗帘一看，商牧淮还在。

　　纪星李知道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他还真能淋一夜，他那一身伤到底还是与她有关。

　　别无他法，纪星李还是拿上伞下楼。

　　在楼梯口见到她那一瞬间，商牧淮眼睛忽然亮了盛满了光，他想过去，可站着淋了太久的雨让他腿脚有些麻，他咬牙忍着疼朝纪星李走来。

　　“星星…”

　　他低喊了她一声，一身的水又不敢靠近。

　　纪星李瞪了他一眼，未多说什么转身上楼，商牧淮赶忙跟上。

　　进房门前，商牧淮还犹豫了一下：“可以进吗？”

　　装什么大尾巴狼，纪星李都不想搭理他，从急救包拿了药和未拆封的新毛巾扔给他，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商牧淮没有急着涂药，伤口的疼他早就已经习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享受，伤口疼起来的时候总能掩盖掉一小部分的心空，因此他一直都没有好好涂药治疗。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单身公寓，客厅和餐厅相连，空间很小但是很温馨，窗帘是浅粉色的，木地板上铺了一层浅蓝色短毛地毯，淡黄色的沙发和透明的几何茶几，窗台边小桌子上的西红柿树已经结出了小红果，还摆着一些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花，下面狗窝里趴着睡得死沉的六一。

　　纪星李的世界是彩色的，温暖的，是他想念的。

　　商牧淮去了洗手间洗澡，洗澡的区域很小，他家里一个浴缸都比这个洗手间大，可现在空荡荡的口子被填满，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充实。

　　洗完澡出来，还不到十点。

　　商牧淮透过纪星李卧室门下的缝隙还亮着灯，确定她还没睡后，敲了敲门。

　　“星李，我后背涂不到。”

　　纪星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好气道：“涂不到疼死算了。”

　　“哦…”

　　商牧淮不再自讨没趣，说话的动静吵醒了六一，它见着商牧淮后屁颠屁颠地朝他跑来，边跑还边汪汪叫。

　　“不认识我了？”

　　六一朝他手心蹭，一点都不认生。

　　商牧淮轻叹一声：“你妈要是和你一样不记仇就好了。”

　　六一：“汪汪汪！”

　　商牧淮随意摸了六一几下后，坐沙发上不紧不慢地用棉签涂药，心满了他才发现这伤口原来这么疼…

　　时间指向十点，已经到了纪星李平日入睡的点，可这会儿她关上灯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多了个不速之客，还有商牧淮逗得六一时不时发出的叫唤声，因为不好的隔音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清晰。

　　反复入眠失败后，她开门出去赶人。

　　客厅里，六一趴在商牧淮脚边，而商牧淮此刻裸着上半身，宽厚的背上新旧伤痕交替，有已经结痂的，还有正在渗血的，一看就很疼。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还真一点都不见外，跟在自己家一样洗了个澡，还用她的浴巾潦草地围住了下半身。

　　六一率先听见响动朝纪星李跑来，商牧淮转过头，在看到她这一刻眼里都是惊喜。

　　他湿发服帖地垂在额前还往下滴着水，头顶的白炽灯衬得他乌黑的眼瞳更亮，腰上围了条白色浴巾，上半身于空气中□□，曾经肌理分明的前胸因为添了错综交叉的血痕而显得有些肃杀。

　　纪星李低头抿了抿唇，即使她再不待见商牧淮，也不得不承认商家家法真的太狠了。

　　“星星！”

　　忽略掉他声音里的欣喜，纪星李抱住六一，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你该走了。”

　　商牧淮刚还发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外面还在下雨，衣服也是湿的，我没地方能去。”

　　“叫人来接你。”

　　“手机坏了。”商牧淮把他泡水后变成黑板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以证清白。

　　“借你。”纪星李把自己手机解锁后递过去。

　　商牧淮从善如流地接过，低头输入自己的号码打过去，然后飞快删掉通话记录，在纪星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把手机递回来：“我忘了。”

　　纪星李：“……”

　　印象中商牧淮记忆力特别好，怎么可能一个号码都不记得，可他目光澄澈又真挚，纪星李一时间有些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商牧淮低声恳求：“星李，你就让我在这睡一晚，天一亮我就走好不好？”

　　“没地方给你睡。”这是实话，宿舍空间不充裕，而且单人沙发也装不下他的长手长脚。

　　商牧淮连忙说：“我可以睡地上。”

　　这人明显就是赖着不走了！

　　纪星李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了，只得同意让他在这呆着，转身回房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瞥见商牧淮背后的血痕，犹豫片刻后还是放下六一走了过来。

　　纪星李低着头，无言地从急救箱中拿出药、棉签、还有绑带。

　　商牧淮看着她的动作，又惊又喜，连语气都轻快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纪星李声音冷漠：“我怕你弄脏我的地毯。”

　　闻言，商牧淮眼皮垂了下去，眼底暗沉沉一片。

　　纪星李拿棉签给他上药，一心只想速战速决赶紧结束然后去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总觉得头有些沉。

　　她动作不算温柔，商牧淮咬牙忍了很久的疼，等她涂到最严重的一条伤痕时，他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纪星李这才看到沿着他下颚线聚集的汗滴，她手上劲儿没松反而还多加了一分力，感觉到商牧淮身体轻颤了下，她总算是出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放轻了动作。

　　涂完药后，纪星李给他用绷带缠了几圈，确定血不会渗出来后，才用剪刀剪断打结。

　　余光看到商牧淮系着那条根本遮不住什么的浴巾，纪星李记起来好像还有一套准备送章炀的海贼王运动套装，她去卧室柜子里拿了出来，扔商牧淮身上。

　　这一套花了小一千，真是便宜他了！

　　商牧淮被砸了一脸，拿下来一看发现是一套男人的衣服，当即脸色就沉了：“你家里为什么有男人的衣服？”

　　他的质问来得毫无道理，他们都离婚了，别说她家里有男人的衣服，就是她家里有男人也没问题好吧！

　　“男朋友的，爱穿不穿。”

　　商牧淮手指摸到了还未拆的吊牌，意味着这衣服并不是曾经留宿在这儿的男人所留的，他忽然有些高兴，纪星李这是故意提男朋友在气他吗？

　　商牧淮顺着她的话问道：“你男朋友知道你带男人回家会怎样？”

　　“我男朋友会信任我、尊重我、爱护我，不会跟你一样以自我为中心，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质问我，你大可以放心。”

　　商牧淮哑口无言，纪星李没说错，从前的他太自我，执拗地纠结在一开始的算计中，从而忽视了纪星李为他做的，纪星李在的这几年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上，他都是一帆风顺，甚至慢慢地都断了躁郁症的药，是他一叶障目忽略了纪星李的好。

　　“从现在开始我会学着信任你、尊重你、爱护你…”

　　“大可不必。”她可承受不起。

　　商牧淮不再说话，套上衣服后平躺在沙发上，腿因为太长而垂在沙发扶手处，姿势一看就很不舒服。

　　纪星李无声地叹了声，还是软下心来。

　　“进来吧。”

　　一听这话，商牧淮如猎犬一样倏地弹了起来，在纪星李身后亦步亦趋。

　　纪星李拿了一个巨大的娃娃横在两人中间，将毯子扔给他，然后闭上眼睡觉，商牧淮伸手关上灯。

　　纪星李从来没想过，还有和商牧淮同睡一张床的时候，更别提一起过夜。

　　以往他们在床上的时候，只是做那件事，做完后休息不过多久，商牧淮就会起身回自己房间，他们从来没有在一张床上醒来过。

　　黑暗和记忆涌上脑海，纪星李眼皮儿越来越沉，她安静地睡了过去。

　　商牧淮久久不能入睡，能在夜晚闻着纪星李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他动作轻缓地侧过身，借着月光打量她的睡颜，安静又美好。

　　就在商牧淮思绪渐渐沉淀下来昏昏欲睡时，空气中突如其来的轻泣声另他陡然惊醒，声音来源是旁边的纪星李。

　　他连忙打开灯。

　　灯光下纪星李蹙着眉，汗水浸湿了她额间的头发，她不安地碎碎念着什么，头也不时扭动。

　　商牧淮伸出大掌探了下她额头，不正常的温度传来，他连忙坐了起来。

　　纪星李发烧了！

　　他去急救包找了退烧药，又找到水壶烧了一壶热水，调好至适宜的温度后拿进卧室。

　　“星李，醒醒。”

　　他重复了喊了好几次，纪星李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商牧淮哄着她吃药，纪星李没什么力气地推开。

　　“乖，吃完药再睡。”

　　“不...不吃…”

　　纪星李死活不肯吃药，很快又睡了过去，商牧淮只好去浴室找了两条毛巾，打了盆冷水过来，先给她擦完汗，然后两条毛巾交替着给她物理降温。

　　水变热后，他重新打了盆水进来，刚把毛巾放纪星李头上，就被她抓住了手，她力气很大，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妈妈…”

　　原来是把他当成她妈妈了，商牧淮不由失笑，可下一秒笑容却僵硬在嘴边。

　　“水，水好大...”

　　“妈妈...我怕水...别丢下我......”

　　纪星李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一直在说怕水，商牧淮知道她每周有定期的游泳课，却从来不知道她怕水。

　　脑海中突然浮现之前的画面，那天，纪星李和郑诗语一起掉进水里，他因为知道纪星李会游泳而郑诗语不会，所以先救的郑诗语，当他再度返回想就纪星李时，纪星李已经游了过来。

　　不对！

　　记忆如电火石光，商牧淮记起其中的不对劲，当时他救起郑诗语时，纪星李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来，而是等他转身回来的时候才很缓慢的游了过来，他后来给她清理脚上的污渍时，似乎有看到残存的绕着脚趾的水草，当时他并没想太多，可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跃入脑海。

　　纪星李这么怕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天纪星李很可能是被水草缠住了脚，后面幸运地挣脱开游了回来，所以她会比他慢上很多上岸，所以后面她会反常生气……

　　商牧淮手指因为后怕，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许是噩梦结束，纪星李慢慢安静下来，也松开了他的手，乖巧地睡了过去。

　　商牧淮守了她一整夜。

　　次日醒来时，纪星李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商牧淮就坐在床边，手上还滑稽地拿着一个毛巾，听到动静他骤然惊醒，手下意识就去摸纪星李的额头。

　　纪星李躲开他的手，商牧淮这才醒过神来：“醒了？”

　　“你怎么还没走？”

　　“你发烧了。”

　　记忆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段吃药的片段，纪星李突然急了：“我没吃药吧？！”

　　“你死活不肯吃，我用毛巾给你降的温。”商牧淮有些奇怪，“怎么了？”

　　纪星李松了口气，怀孕她不敢乱吃药，上次救人只在水里走了十多分钟就感冒，大太阳天喝了三天热水才好，这次淋雨果然没能逃过一劫。

　　“没什么，药过期了。”纪星李看了眼时间，准备起床，“你可以走了。”

　　“好。”现在纪星李的烧已经退了，商牧淮说话算话，没有过多纠缠，他还要去查清楚纪星李落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牧淮快走到门口时，门铃响了起来，刚准备去洗澡的纪星李突然惊了下，跑过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商牧淮见到来人，眼眸瞬间眯了起来，如被打翻的墨汁，幽暗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