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雨》春光里

2、第 2 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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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机里毫无感情的人声着“prospect”
　　沈钟鱼提笔，在本子上沙沙写出这个单词。
　　她人生的prospect的应当是远大的，是光明的。而不是像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声一样平淡，最后变成一片荒芜。

　　沈钟鱼第一次知道自己和身边其他人不同是在初一的英语课上。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老师兴致勃勃，想要在自己的职业上发光发亮，她笑吟吟问，“What are your dreams？”

　　沈钟鱼同桌凑过来问，“老师说什么？”

　　从小到大，关于梦想，沈钟鱼写过无数篇类似的作文。可这是第一次有老师用课堂上的时间认认真真地询问。小钟鱼目不转睛，她轻声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同桌笑了起来，“这么那么幼稚，谁还有梦想。要真有的话，那我的梦想就是赶紧赚钱，省的我妈整天骂我赔钱货。”

　　骚动迅速从前往后，从一小部分听得懂的往听不懂的传。大部分同学的反应和沈钟鱼同桌所差无几。有调皮的男同学笑嘻嘻的说道，“我的梦想就是娶个像老师你这么漂亮的老婆。”

　　刚毕业的老师脸皮子薄，没见过这么扯皮的学生，气得直往门外跑。老师一走，班里就响起了喝彩声，沈钟鱼撑着下巴还在思考刚才老师留下的问题。
　　你的梦想是什么？

　　沈钟鱼不是市里人，是周边小镇上的。

　　小镇很落后，一栋小小的百货大楼构成了镇上仅有的商业中心。沈家在当地不穷，也不算是富贵人家。沈钟鱼的爸爸钟国立可以说是命运多舛的代表性人物，从小父母早亡，入赘到沈家。若是他性格强势点还好，可惜的就是性格过于懦弱。懦弱到在家中没有半点话语权。

　　沈钟鱼考上市里高中的那个暑假，沈琼嫌太远，来去的路费太贵，以沈钟期没人辅导为由不愿让钟鱼去市里读书，骂骂咧咧道，“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沈钟鱼知道这件事后，觉得天都要塌的，当时塌下的那块天可能比女娲补天的那块还大。因为那时她终于明白了她的梦想是什么。

　　沈钟鱼的小舅沈意是镇上少有的几个读书人。他考上名牌大学，然后在市里面工作娶妻生子。每次回家探亲时，沈意总会给沈钟鱼带几套图书，然后笑眯眯地和沈钟鱼说要好好学习，做个有用的人。沈钟鱼的梦想就是能和小舅一样跳出这个小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有权利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哭啼啼的去和钟国立说，“爸，我真的想去市一中读书。”
　　钟国立坐在家门口抽了半卷烟，沉默了好久最后掐灭了烟说了一句话，“爸对不起你。”

　　也许市里的高中和县里的也没有什么不同，沈钟鱼总会有一万个理由安慰自己，她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考上大学。也许，考上大学就好了。

　　后来结局峰回路转，舅舅把小升中的沈钟期提到了市里的中学读书。沈琼带着沈钟期去读书，顺带给捎上了沈钟鱼。托沈钟期的福，钟鱼也终于往她的梦想踏出了一步。

　　可沈钟鱼不知道她是应该要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她就好像是一株小小的浮萍，在巨浪里苟且。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也是小舅家的。小舅沈意前年买了新房，这套房就借给了沈琼暂住。

　　客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first blood ，trible kill.声音甚至掩盖了沈钟鱼耳机里的声音，坐在里面沈钟鱼还能听见沈钟期骂队友“辣鸡。”

　　外头的雨歇了，风一吹，吹落一树雨。墨蓝色的天空里头点点繁星，一轮残月斜斜的挂在上头。

　　沈钟鱼打开门朝外面说“你声音小一点行吗？”
　　沈钟期输了游戏，心里头正不爽，“沈钟鱼，你有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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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钟鱼确实有病，还病的不轻。
　　就比如说她每天早上路过红榜会刻意放慢了脚步，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才弯起嘴角认真走路。
　　这个月的红榜沈终鱼看了不下十次。红榜刚贴上去时，汤媛就跑回来和沈钟鱼说，“钟鱼，你月考第五。”

　　沈钟鱼压下心里的失落，“排名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刚刚贴上去的，围了一圈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的。去”汤媛坐回位置上，拍了拍梁岫的桌子，“你这次又是第一。”
　　“我侥幸而已。”梁岫放下笔，看了一眼沈钟鱼。
　　察觉到梁岫往她这边看，沈钟鱼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沈钟鱼想过各种各样的回答去回应人家夸她成绩。
　　骄傲点的，“题目很简单。”；
　　谦虚点的，“也没有，就是刚好复习的考到了。”
　　她永远学不会像梁岫那样轻松的说出，“侥幸而已。”因为，她的世界，从来都与侥幸无关。

　　市里不比小镇。在小镇里，沈钟鱼是天降的文曲星。可在市里面，常年霸居第一的顾灯和，不用怎么认真也能考出高分的梁岫……对比之下，沈钟鱼成了那种明明挑灯到天明却也只敢说昨夜十二点钟就睡了的人。
　　不努力考好了是天才。不努力没考好是正常。
　　努力了还比别人差那就是笨了。

　　沈钟鱼有很多次站在红榜前看着第一名的位置发呆，用视线丈量自己和第一名的距离，有时候是短短五厘米，有时候又变成十五厘米。她的未来容不得一点侥幸，每一个她前面的名字都是她要攻克的城池。一点一点往上爬，成为最好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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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上课容易犯困，一下课，教室里睡倒了一大片。沈钟鱼拿着填好的表格往办公室走。开学时老方就让沈钟鱼收集班上同学的身高体重，方便统一订购冬季校服。沈钟鱼找了个自习课让大家填表，现在打算把表给交上去。

　　太阳炽热，云朵软绵绵的快被烤化。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刺眼，沈钟鱼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打算赶紧交了回教室里吹风扇。

　　前面走着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五班的班主任，另一个只有背影。长得挺高，大概比钟鱼高了一个多头。

　　就在沈钟鱼要超过他们提前一步先进办公室时，后面那人拎住了沈钟鱼的帽子，弯腰凑了过来，“同学，帮个忙。”

　　没等沈钟鱼搭腔，她就明显感受到那人扔了个东西放进她帽子里。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沈钟鱼整个人愣住在门口，因为实在是靠的太近。本来脸就热的发烫，现在更加，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原地表演个爆炸。

　　直到身后老方出现，问，“怎么不进去？”沈钟鱼才反应过来。

　　办公室里，沈钟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昨晚那个和唐郁呆在一块的男生。沈钟鱼还记的他的名字，许望。

　　估计是被老师提来办公室训话的，五班班主任坐在椅子上问，“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男生插科打诨道，“不是赵哥你想找我聊天吗？”
　　“你给我正经点，听人说你们一堆人经常在厕所吸烟？”

　　许望笑了起来，露出一小列大牙，“这可太重口味了吧。赵哥你可要相信我，我从不吸烟。不信你翻翻我口袋，里面肯定没有打火机。”

　　听到这话，沈钟鱼背脊一片凉意，背后的帽子有千万斤重。所以，刚才许望扔进去的是打火机？沈钟鱼恨不得在心里骂尽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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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老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来交表。”沈钟鱼把表递过去，因太过紧张还差点摔倒。“这是校服尺寸表。”

　　老方把表接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放下，问，“最近学习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都挺好的。”沈钟鱼只想赶紧离开，她帽子里的这东西就像颗定时炸.弹般悬在她背上。就连老方投向她的目光她也觉得像是在审视。

　　只可惜老方不放过她，“挺好就行。班上的事情平时你也多关注一下，有问题及时告诉我就行。”
　　“……”

　　等回到教室，沈钟鱼额头上涔出了一层薄汗，心脏也砰通砰通跳个不停。如果说昨晚她对许望还有点好奇，那今天她是彻底把这人打入黑名单了。
　　这人有病吧。

　　趁周围没人，沈钟鱼反手往后想拿出打火机。前后位置狭小，她动作施展的很困难，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打火机。直到梁岫问，“找这个吗？”他指尖拎着打火机，“我看你拿的太困难了，就帮你拿出来了。”

　　沈钟鱼赶紧摆手，“这个…这个不是我的。”

　　沈钟鱼很怕梁岫误会，最近学校抓抽烟抓得特别严。几乎逮到了就要写保证书，还要在周一升旗时当众点名批评。沈钟鱼战战兢兢地想当个好学生，是万万不愿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

　　梁岫垂下眼帘，“我知道。”就在沈钟鱼以为梁岫要把东西还给她，准备伸手去接时，他又说，“我先帮你保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