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山人》石眉

25、第 25 章

　　王家杀猪那天，天可好了，天晴还没风，守义要杀猪，槿儿和松儿俩人去了冰上钓鱼，昨天掏的冰洞已经又冻上了，拴鱼篓的绳也冻在了冰里，槿儿拿镐子凿开冰洞，才把洞挖好，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冒出了水面，吓了她一跳，松儿一看乐了，“是那只龟！”龟脑袋伸出水来看了看松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认得他，松儿蹲下身子问：“你还认得俺么？不是又来吃俺鱼篓子里的鱼吧？当心又伤了脖子。你别急，待会儿俺钓了鱼给你吃。”

　　龟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慢慢的又沉下水去了。松儿喊：“你待会儿再来啊！”槿儿乐了，“它能听的懂么？”松儿认真的点头，“它能。它灵着呢。”说着开始拉鱼篓，今天鱼篓挺沉，应该有鱼！拉上来倒在冰上，果然几条大鲶鱼还有一条二三斤大的黑鱼，真是好收获！槿儿笑着说：“你在这儿钓，俺去那边冰洞。”拿着镐子去那边凿冰了。

　　松儿守在这边冰洞钓鱼，今天的鱼好钓，不多会儿就钓了三条鲈鱼了，正要再下钩，忽然一个大蚌浮了上来，松儿正纳闷，一看下面，哪是蚌浮上来了，是那龟把它顶上来了！松儿使劲把蚌搬了上来，“你等等，俺有鱼了。”说着扔了条鲶鱼给龟，那龟也不客气，一口接住了吞了下去，又慢悠悠的沉了下去，不见了。

　　松儿乐呵呵的叫槿儿，“姐，你来看，龟送蚌来了。”槿儿过来一看，好家伙，这么大一只蚌！比自己的胳膊还长！抬一抬，有二三十斤重了！蚌壳夹的紧紧的，在日头下冒着水汽，一会儿壳上就结了层薄冰。两人正看呢，又一只蚌冒了出来，槿儿把蚌搬上来，松儿仍旧扔了一条鲶鱼给龟，它才又沉下水去。

　　槿儿乐了，“它这是拿蚌来换你的鱼呢。”索性也不去那边冰洞钓鱼了，等着看龟会不会又背个蚌上来，也不知道它是咋把蚌背上来的？果不其然，一会儿它又托了个大蚌上来，换了一条鲶鱼。这回沉下去好一会儿都没再有动静了，想来是吃饱回去了。

　　松儿和槿儿再钓鱼，过了好久也没鱼上钩，槿儿估摸鱼都被大龟吓跑了，俩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三只大蚌，背篓里装了一个就装不下第二个了，槿儿把蚌用绳系上，拖回去，地上都是冰雪，蚌壳又圆溜，拖起来倒也不难。回到家，家里人都上王家去了，只有黑尾巴看家，见到大蚌好奇的跑了过来，绕着大蚌转圈，这是啥玩意儿？没见过。松儿对黑尾巴说：“这是蚌啊，这么大的你没见过，俺也第一次见呢。”

　　槿儿把鱼扔进缸里，转头对松儿说：“拉个大蚌给守义叔去，也让他们瞧瞧。”松儿也不解绳了，高高兴兴的拖着蚌往王家去了，槿儿拍拍黑尾巴，“黑尾巴，好好看家，俺回来给你带几块大骨头来。”黑尾巴汪汪叫了几声，摇着尾巴看她也往王家去了。

　　黑尾巴回到屋檐下趴了下来晒太阳，忽然见到院里一只大蚌外的薄冰咔嚓裂了，蚌壳慢慢打开了露出了粉色的蚌肉，黑尾巴好奇的扑了上去，大蚌一惊就要把蚌壳合上，可黑尾巴的动作更快，前爪已经伸了进去，刚摸到蚌肉，蚌壳就合上了，把它的前爪给夹住了。这一下可把黑尾巴痛的够呛，拔又拔不出来，伸又伸不进去，它痛的使劲挣扎，地上的冰雪夹着沙泥被打的飞溅，有的溅入了蚌壳中。

　　大蚌受不了冰雪和沙泥，把蚌壳打开了，黑尾巴爪上一松，连忙脱身出来。这一下可把它惹恼了，见蚌壳打开了，一个背身，抬起后腿就一股脑的把地上的沙泥，冰雪踢进蚌壳里去，大蚌非但没有把沙泥吐出来，反而被一堆冰雪泥沙盖住了，蚌壳也合不上了。

　　黑尾巴见那蚌不动弹了，这才回到屋檐下又趴了下来，不时还瞄一眼大蚌。过了好久，忽然“噗”一声响，一堆泥沙被吐了出来，蚌壳又盖上了，被黑尾巴扒的乱七八糟的地上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滴溜溜的滚了过来，黑尾巴站起身来，跑过去好奇的嗅嗅那珠子，啊呜一口把它吞了，舔了舔嘴，回去趴着睡了。

　　松儿把大蚌拉到了王家，“守义叔，你看！”王守义他们一看也稀奇，这么大的蚌！咋捞上来的？松儿讲了经过，王大爷笑道：“一条鲶鱼能换这么大的蚌？值了！”祁留山说：“松儿，拉到你奶那边去炖上。”松儿应了声，和槿儿一起把蚌拉灶房去了。

　　刘氏她们见到这大蚌！王大娘笑道：“松儿真行啊！能捞这么大的蚌！”槿儿把经过说了，刘氏说：“咱也尝尝这么大的大蚌是啥滋味。”文氏一看这蚌比锅不小，只能先把它架在锅上蒸，开了壳取了肉出来再炖。

　　槿儿帮着文氏把大蚌抬上锅，哪知水汽一蒸，大蚌浑身冒出许多水珠来，滴答滴答往下流，松儿一看，问道：“它哭了么？”大家也看的有些傻眼，槿儿忙把大蚌抬了下来，大蚌顿时不出水了。松儿问刘氏：“奶，它知道俺们烧它，所以哭了么？”刘氏说：“俺也没见过这样的。”

　　王大娘说：“还是别烧了，把它放回水里去吧。看着怪可怜的。”连大娘也点点头。刘氏说：“松儿，把它放回河里去，咱不吃它了。”松儿仍旧把大蚌绑好，拖出了灶房跟爷爷他们解释了，往河边去了。

　　到了河边，他找了个水深的地方，砸了个冰窟窿，把大蚌推了过去，“你回去吧，从这儿一直往下游就回到你家了。”正要把大蚌推下水，忽然蚌壳一开，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来，大蚌滑入水中，冰上只留下那颗珠子，松儿好奇的捡起那珠子，里面是透明的，像是有水在里面流动，忽然珠子破了，里面的水扑哧喷了出来，射入了松儿口中，一股清甜顺喉而下，直入腹中，松儿浑身一震，像是从里到外被清洗了一遍，顿时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远处山林边飞过的小鸟身上的羽毛都能看的明明白白，翅膀扇动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松儿很吃惊，是因为吞了这奇怪的珠子里的水的缘故吗？他索性把手里捏着的珠皮也吞了下去。

　　这会儿黑尾巴却难受的够呛，身体里头像是火烧似的热辣辣的疼，把它痛的满地打滚，也不知受了多久的罪才慢慢好了，就觉的浑身发烫，感觉使不完的劲，又使不出来，浑身发胀，肚子也饿了起来。它回到屋檐下趴好，狠狠的蹬着那只大蚌，一定是被它给害了！

　　刘氏她们从王家回来时，一进院子就傻了眼，“这是咋了，遭劫了么？”刘氏说。院子里东西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箩筐，农具倒的倒，滚的滚，地上扒的一块黑一块白的。黑尾巴怏怏的走了过来，槿儿把几根大骨扔给它，“黑尾巴，出啥事了？”黑尾巴叼了骨头到一边啃去了，啃了两口就啃不下去了，肚子很饿，但吃不下去。黑尾巴恨恨的对着大蚌叫了几声。

　　槿儿见它对着院里一只大蚌叫，明白了。“你这是跟它干架了？还吃了亏？”槿儿好奇的走到那只大蚌旁，看着也跟刚才拉到王家的大蚌没啥不一样。刘氏说：“把这两只蚌也扔回水里去吧。”槿儿点了点头，拿了绳子过来系，“奶，那只蚌都冻上了，怕是已经死了。”另外一只蚌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应该是已经死了。这只摸上去却还是温的，槿儿绑好蚌，拖着它往河边去了。

　　等槿儿回来，黑尾巴已经啃上骨头了，槿儿见它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也放了心。刘氏对文氏说：“院里那只大蚌，让大川明天去城里卖了吧，咱也不吃了。”明天大川和守义要套车去城里卖猪肉，槿儿说：“缸里冻了不少鱼，今天还抓了条大黑鱼，也让爹拿去卖了。”这阵子槿儿和松儿钓的鱼除了自家吃和送人的都冻在缸里，不下四五十条，多是鲈鱼，鲶鱼，黑鱼，也有十来条鲤鱼和草鱼。过年边鱼好卖，正好一块儿拿去卖了。

　　刘氏忽然说：“给你小姑也拿两条去，也不知道他们咋样了。”虽然先前说了狠话，不让大川给张家送粮送菜了，但心里总是挂念的。阿芳好久没回来了，家里人哪能不挂念？槿儿说：“俺去挑两条最大的。”跑去给小姑拣鱼了。

　　第二天大川从城里回来时，带回了几样点心和一小筐冻柿子，说是阿芳带给家里的年货，“阿芳说清远升了职，家里好过了。让俺们别担心。”大川跟刘氏说。刘氏说：“好歹日子是能过了。就看她能不能把日子过好了。”大川说：“阿芳说初二回来，清远衙门里忙，回不来，让俺到时候去接她。”刘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说：“那你就去一趟。”

　　文氏等大川进了屋，轻声问：“见到张大娘了吗？”大川说：“见着了。”张大娘比从前可胖多了，笑的也多了，倒是阿芳，比从前更瘦了，笑的更少了。这些大川没有告诉刘氏。文氏轻叹了口气，这女人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在男人有多少出息，等阿芳回来了再细细问吧。

　　大年二十九连阶终于回来了，松儿和槿儿见到他时却吃了一惊，连大哥套了皮套的手臂上停着的不就是那只小海东青么？那翅膀还歪着呢。“俺在集上见到就买了下来，熬了十来天才算行了。等驯好了就能帮俺们逮兔子了。”连阶兴奋的说。松儿说：“这小海东青俺前阵子还逮着了又放了，原来它后来又被人逮去了。”连阶没想到还有这段，“俺买它的时候，它的翅膀有伤，没准就是因为这样才又被逮了。”集上的人见它又小又有伤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就算养活了也是只残的，所以都没人愿意买，连阶只花了一两银子就买了下来。

　　松儿见小海东青在连阶胳膊上呆的挺自在，“连大哥，你都喂它啥呀？”连阶说：“俺买了兔子肉割成小条喂给它。”松儿忙道：“俺家有兔肉，俺去拿给你。”连阶拉住他，“不用了松儿，俺这几天的兔子肉都备好了。过几天俺又要走了。”

　　槿儿问：“连大哥，你去哪儿啊？”连阶说：“有人雇俺带一个京城来的人去北边山里打雪貂雪狐。”槿儿一听，这不是那天皮货店掌柜的说的事儿吗？“是皮货店掌柜雇的你吗？”连阶说：“是啊，你也知道？”

　　槿儿点头，“他也问过俺爹，爹说家里忙，走不开。”连阶说：“要祁叔能去那就太好了，俺还想问问守义叔，石头叔和大力叔呢。”皮货店掌柜找上了李大哥，李大哥又带上了他。槿儿说：“你去问问吧。这时候北边山里也不好进呢，雪怕不得没过人半个身子，而且俺爷说以前有人在那里见过虎，你们可得小心些。”连阶点点头，“俺会小心的。”槿儿知道他的龙虎拳也有了几分火候，自保不难。

　　刘氏进屋来见到连阶，惊喜的说：“回来了连娃子！”连阶把拎着的篮子给她，“大娘，过个吉祥年！”篮子里放着贴着红纸的点心，还有些南边来的年货，刘氏道了谢又问：“接酒缸捎回来了吗？”连阶回答说：“捎回来了。”刘氏高兴的说：“那俺这就把玉米挑过去，啥时候你奶有空了就能做了。”连阶说：“俺挑过去就成。”刘氏说：“俺还要送年礼过去呢，你在这儿跟槿儿他们耍，辛苦了一冬天了。”说完就出去了。

　　松儿拉着连阶说这段时间的趣事，那龟，那三只大蚌，槿儿在一旁一边纺着麻线一边笑眯眯的听他们说话。连阶说：“俺在城里也听说了有人抢买大蚌，没想到是叔去卖的。”那只大蚌最后被一间酒家买去了。松儿说：“连大哥，明天俺们去钓鱼，钓着了晚上吃。”明晚三家一起在连家过年，说是新屋第一年过年，要热热闹闹的往后日子才红火。连阶想着明天大娘和婶子都会去家里帮忙，奶也不用自己帮手了，便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