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33、生日

　　日历一页页飞快地翻动，像一只只蝴蝶飞过了今天到达了明天。
　　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路小蛮一遍又一遍地策划着，总是幻想这会是一场完美的约会。
　　时常，将那小小的蓝辉捧在手心欣赏，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然赠予对象不是自己的最爱，却无疑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想象着这蓝辉停留在少年的耳际，流转着幽如深泉的情愫，极华美极清幽，却又有细如弦丝的凌厉，他那偶尔不羁却时常张扬的笑容，也变成了幻梦般的影像。
　　路小蛮痴痴地笑，这样也好，假装爱，最后，就变成真的爱了。也许……
　　“哎，女人。”
　　“什么？”
　　“我建议你啊，去医院查查，脑子里的水分是不是多了一点。”
　　“……臭小子，你找抽啊！”
　　“喂，你一大早把我拖来这里看马路，你知不知道很无聊啊！”
　　大街上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早上就已经发挥到极致，金色的阳光里感受不到宁静，却有别样的风情。
　　路小蛮很早就把莫天远从家里拖了出来，此刻站在全市最繁华的街道边，已足足二十分钟没动了。莫天远不耐烦到了极点，要不是怕这个死女人又耍性子闹别扭，他早就火山爆发了！
　　喂喂喂，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就这种待遇啊！
　　硬是不准莫天远离开的路小蛮，一直都保持着微笑，看着莫天远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只是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再等一下下嘛。”
　　“……”这个撒娇的情况，还真少见！莫天远只好乖乖投降，无聊地只好打量起路小蛮今天的装扮。
　　黑色的头发软软地散在肩上，精致的妆容浓淡相宜，清新活泼，再配上那条浅蓝的圆领长裙，不错不错，品味有所提高么。
　　“女人，这样挺漂亮的。”连夸人都直白得要死！莫天远轻啄女孩的鬓发，扬起一个邪气的笑。
　　路小蛮只是紧抓住莫天远的手臂，完全没听清他在讲什么，仰着头看向不远处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口中念念有词。
　　“六，五，四，三，二，一，天远！”
　　突然叫起的路小蛮笑得灿烂无比，踮起脚抱住莫天远，并示意他向前看，兴奋不已的神情，脸颊早已为红霞染透。
　　莫天远疑惑地抬头，亦下意识地拥住路小蛮，眸中顿时闪烁出比星辰还要动人的光辉。
　　电子广告牌一直在不停地滚动播广告，九点到来的瞬间，突然出现的字幕，一下子击中了莫天远的心。几乎是晕眩的幸福在刹那间溢满了他的胸膛，他终于明白路小蛮为什么带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一切都不重要，他的世界里飞满了爱的天使，就算现在就去另一个世界也该无怨无悔。
　　最繁华的街道上，巨大的电子广告牌，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将看到。
　　“天远，你是我飞翔的翅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仅仅两分钟，就已经是心中的永恒！
　　路小蛮染着红晕，幸福地依偎在莫天远怀中，那炽热的心跳声调起了她所有的感情，迷失在这一刻，她决定要给自己，给天远很多很多的幸福。给出这一个陪到永远的承诺，她知道她的爱，正被天远一点点分去。
　　“天远……”仰起精致如娃娃的面孔，她尽力地踮起自己的脚，相对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被遗忘，“生日快乐。”
　　轻喃未尽，即被灼热的吻夺去了接下来的话语。两人的唇间没有一丝缝隙，相互传递的，如生命般纯粹而燃烧成疯狂的感情，那是爱，也是超越的爱！
　　于是，这一刻被拉长成永远，永远留在鲜活的记忆里！
　　这漫长的几乎是一个世纪的吻，终于在莫天远的喘息中结束。他的脸上亦有了淡淡的红晕，点燃一片兴奋而又幸福的微醺。紧拥怀中的女孩，他闭上眼睛，想把这一切停在这里永远不要流逝。
　　“天远，开心吗？”有些孩子气地问，路小蛮轻揉莫天远的耳垂，有小小的阴谋。
　　“嗯。”莫天远轻轻颔首，用下巴摩挲着怀中柔软的头发。
　　“还有礼物哦。”
　　耳垂被轻轻揪了一下，莫天远惊喜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点幽蓝的光辉分外柔和。
　　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耳钉静静地躺在路小蛮的手心，如同海的女儿捧上了海洋之心，虔诚的光辉流转在路小蛮期待的眼眸里，她笑得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又带着一点儿得意。“喜欢吧？我特意为你选的。”
　　莫天远的笑在那个瞬间僵硬，摸着自己的耳朵，他真有点左右为难，喜欢吗？当然喜欢，这可是她送的生日礼物，可是……“女人，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没打耳洞吧？”
　　“呃！”石化。只想到耳钉与这个小子很相配，而完全忽略了耳洞这一先决条件的路小蛮，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你……没打耳洞？”
　　“废话！”莫天远有点不满，她居然连这个都没注意过！
　　眼瞅着刚刚的浪漫气氛被破坏殆尽，计划里的完美约会出现了纰漏，路小蛮简直要抓狂了，本来还想亲手为天远戴上耳钉，然后对他威胁：“你一辈子不许摘下来！”却因为一个小小的耳洞，计划完全泡汤了。
　　“走！”一把拖了莫天远就走，路小蛮的表情只能用郁闷来形容。
　　“去哪？”
　　“打耳洞！”
　　死也要这小子戴上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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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美容院出来，莫天远揉着红肿的耳朵，不停地抱怨。“有没有搞错，什么无痛穿耳啊，好痛啊！”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打个耳洞还嫌痛，破坏我的心情，气死我了！”在一旁泼冷水的路小蛮嘴撅得老高，很不爽地握着耳钉，真想给这小子一拳！
　　完全不明白路小蛮的心思，莫天远很不满地鼓起腮帮子，“谁破坏谁的心情啊，就给我这种生日待遇，哼！”
　　“你还想怎么样？”路小蛮气势汹汹地回头，河东狮吼！
　　“……难受。”完全不理会她的假生气，莫天远鼓起可爱的包子脸，故意低下头，用手捂住心口。
　　被打败了……路小蛮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明明知道这小子是在拿自己的病当的挡箭牌，又不能真的生气去刺激他，只能软声软气去好好哄骗，真是，弟弟的智商发育与其兄相比，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虽极不情愿，路小蛮还是断了继续抬杠的念头，就让刚刚的美好再持续下去。换上淡淡的笑容，她轻快地靠近莫天远，捅了捅他，“真的难受啊？”
　　拼命，点头点头。莫天远极力想装出痛苦的样子，可就是忍不住嘴角扬啊扬。
　　死小子，你还装！路小蛮抽了抽嘴角，继续微笑，挽住莫天远的手臂，在心中默念了N遍我不生气以后，才伸出手，轻轻捏着他的耳垂，用指尖轻触，“好啦，小子，我投降了，不要玩了啦。”
　　“那你还刺激我？”得寸进尺。
　　“以后不敢了，小祖宗。”声音软得像糖，路小蛮摊开手心，蓝宝石耳钉仍在，极为美丽的蓝辉如同海一样动人。“喏，过两天记得戴上，我跑了整条街才找到的，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良心啊，这样有了吧？”莫天远接过耳钉，突然趁着路小蛮不备，一下子将她拦腰抱起，哪还有一点点心脏难受的影子。
　　“喂，放我下来！”不敢挣扎，路小蛮只好做口头抗议，看着莫天远的笑容闪烁在阳光里，温暖而又飞扬着少年的神采，幸福就那么简单，简单到世界都多余！
　　路小蛮还是放弃了挣扎，轻轻地依在了莫天远怀中，被他这样抱着的感觉，很安心，如果这是他所期待的永远，那便好好珍惜，抛开一切的痛，或者责任，或者命运……
　　“天远？”
　　“嗯？”
　　“没什么，生日快乐。”
　　“就这样啊，哼，小气女人，陪我去吃饭！”
　　“……”
　　天远，可以的话，真希望一切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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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算不算幸福？
　　假如那个人脆弱无比需要保护，算不算责任？
　　假如为了保护那个人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算不算值得？
　　假如一切的假如都只是假如，是否流年匆匆就不会有疼痛？
　　静静地，独自徜徉在记忆的海洋，思绪一路走来，是伤是痛，还是一团理不清的乱线？
　　瑰红的葡萄酒在高脚玻璃杯里晃动，氤氲的香气醺出迷离的幻境，抿一口，味道是含着余韵的，似致命的毒药。
　　这是生日礼物。一边品着葡萄酒一边胡思乱想，莫天遥恍惚地微笑，这是那女孩送的礼物，把它埋葬在身体里，成为血液的一部分，却是疼痛不堪。
　　想醉，却愈喝愈清醒，痛是如此清晰，逃避不掉，连自私也不可以，骗别人很容易，骗自己，却是难上加难！
　　“遥！”突然间闯入的女孩打破了梦境，惊艳的装扮，想给爱人一个惊喜，却不知道开始就早已过去！
　　“遥，生日快乐！”
　　郑佳萌的声音宛如一串清脆的铃声，赶走了压抑的沉静，她温柔而又沉迷地凝视着沙发上的少年，笑容如花儿一般绽放。
　　“嗯。”简单地回应，失神的莫天遥仍停留在幻梦之中，无法自拔，惘然的目光不知道望向哪里。
　　郑佳萌有些许失望，虽然了解他并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可是，仍渴望着，他的笑容他的温存。
　　换了鞋，郑佳萌依然笑得幸福而美丽，一边向莫天遥走去，一边四处张望，努力地赢得他的注意：“咦，怎么就你在家，天远和小蛮又出去？”
　　心，突然之间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是因为听见了那个名字吗？莫天遥意外地陷入沉思，不答。
　　就这样被冷落了。郑佳萌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不明白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他的眸子那么深，可自己的影子却那么模糊。
　　郑佳萌走近了莫天遥，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身体，轻轻吻着他挺直的背脊，突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奇怪的梦：“遥，你怎么了，不开心？”
　　莫天遥蓦然醒神，背后那个娇软的语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敷衍地回答，“没，没有。”他想强迫自己把戏演到底，却连笑也也装不出来。
　　彻骨的凉意包住了郑佳萌的心，可她仍做挣扎，天遥是爱自己的，否则一贯冷漠如冰的他，为何在天台上表白，这份感情怎么可能假？
　　“今天是你的生日，有礼物给你。”把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莫天遥面前，郑佳萌期望着，“快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
　　莫天遥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桌上的葡萄酒，浅红的光泽夺走了他的心，记得路小蛮把它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也问：“天遥，生日快乐，喜不喜欢？”
　　“遥？”
　　又一次被拉回现实，莫天遥看见了郑佳萌失望的神情，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有薄薄的泪光漾着。
　　对不起，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
　　用力地将郑佳萌拥入怀中，莫天遥却是满怀歉疚的，想的是别人，骗的是自己，可是受伤的人，却是无辜的她。
　　只是想给出一个安心的理由，想告诉天远他可以幸福没有人会抢走这一切；想告诉小蛮请放手吧，为了天远我们永远不可能；也想骗自己，可以把一切都冲淡，淡到忘记，除了这些，我一直都很自私。
　　“好高兴……”
　　郑佳萌却在莫天遥怀中微微笑了，听着他的心跳，确定了他的真实，够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他是莫天遥呀，他是冷漠得不可靠近的莫天遥呀！
　　“遥，我好高兴……”
　　莫天遥微微发怔，却又不自觉地迷失。
　　如果怀中的人是她，也许这一切都会成为童话吧？她那时回眸，就改变了世界。
　　“以前，我连靠近你都觉得是种奢望，只能在远处偷偷看着你，自己骗自己你有一天会成为我的王子，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一切都变成了真的，我真的成了你的女朋友，和你在一起了，遥，你知道么，我高兴得要死掉！”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遥，我是你的女朋友，所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让我陪在你身边！”
　　“……”可以吗，我要承担的，没有人可以和我一起经历！
　　莫天遥轻轻抚弄着郑佳萌的头发，瞳仁里凝结着悲哀，决定了接下来的方向，再痛再残忍，他也要走下去！
　　“佳萌。”
　　“嗯？”本能地感受到了刻骨的疼痛，郑佳萌突然很害怕。
　　“对不起……”
　　贴住艳丽的红唇，莫天遥的吻也是冰凉的。
　　对不起，也许真相和结局很残忍，可是，不可改变！
　　对我来说，天远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我是为了守护他而存在的，所以，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为了成全他的爱情，放弃自己心爱的女孩，我只要他快乐！
　　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他承担所有的苦难，是我作为哥哥的责任，也是我的宿命，我们是兄弟，孪生兄弟，这便是一切的理由！
　　选择这条路我永远不会后悔，若老天必须收回一人，定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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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泪水还温柔的歌
　　像悲伤一样温暖
　　虽然知道
　　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地转动
　　仍想静静地选择守护
　　试着走下去
　　即使缓慢也要接近
　　最喜欢梦之碎片的人
　　不断不断地寻找着
　　用心灵描绘出爱的形状
　　与其诉说放弃的理由
　　还不如细数能做到的事情
　　有过许多挫折
　　也几乎想要回头
　　但即使如此也已经决定
　　为了你
　　也许没有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也想去触碰
　　那像悲伤一样的温暖
　　…… ……
　　咕噜咕噜旋转的地球仪
　　咕噜咕噜旋转的时间
　　在世界的尽头，爱着
　　在快乐的地方，梦着
　　比泪水还温柔的歌
　　像悲伤一样温暖
　　——《地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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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请在这里签字。”
　　“唔。”
　　莫天遥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瞳仁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宛似阳光下流转光泽的琉璃。
　　深深吸了口气，他如释重负般向叶浩然报以淡然一笑，那个瞬间迷失的气息，竟似属于君临天下的王者，决绝到令人悚然！
　　就这样决定，如果不出意外，便按着这个轨迹，演出下去！
　　“那我先走了，叶医生。”
　　莫天遥长身而起，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薄薄的协议书，唇角勾起的微笑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淡淡地转身，是个清颀的背影。
　　出了叶浩然的办公室，莫天遥突然感到很累，累得连站都站不稳，伸手扶住墙，他发现自己在发抖，油然的恐惧在胸口蔓延，窒息般的感觉。
　　“怕了？”
　　突然有一只手扶住了自己，莫天遥抬起头，才发现苏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边，满脸的担忧，一向带着暖笑的眼眸，也被阴霾掩住了，“天遥，你没事吧？”
　　“什么意思？”犹豫片刻，莫天遥推开了苏沫，目光冰凉，“你说我怕？”
　　空气里压抑着沉郁，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想叫喊，叫喊却无力。彼此被收束隔阂，再也无法靠近。
　　苏沫微微皱起眉，心疼这少年，但却无能为力，“你找叶浩然签了心脏捐献协议，是不是？”
　　“那又如何？”莫天遥冷冷回答，逼视着苏沫，指着自己的心口，“它本来就是属于天远的，我早晚要把它还给他！”
　　“你怎么这样想！”天遥，你要如何把他还给天远，难道，你想做那样的事么？“天遥，我知道你很关心天远，但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天远现在根本不需要做心脏移植，你……”
　　“我只是签了协议。”莫天遥轻描淡写地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苏沫，是你在怕！”
　　苏沫目光一黯，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眼前的少年，他用冷漠包裹了自己火热的心，明明爱得那么深，却不肯吐露，想自己承担一切！
　　“这个协议我早晚要签，如果我有万一，必须把心脏移植给天远！苏沫，你好好记着……”一边说一边发颤，忍受着阵阵晕眩，莫天遥咬紧牙关，始终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哪怕是面对最信任的苏沫。
　　“那为什么要瞒着天远？”苏沫喃喃地追问，天遥，你太傻了！
　　“天远没必要知道！”莫天遥不耐烦地低斥，倚在墙上，几乎站不稳。
　　身体好软，没有一点力气，胸口好像堵着棉花，莫天遥脸色惨白，一阵阵晕眩铺天盖地，他用力抓住墙壁，雪白的墙晃得他睁不开眼，无力地倚靠着，他觉得没有这堵墙自己一定会倒下去！
　　不可以！
　　“天遥……”苏沫不忍地低唤，抬头，却发现了莫天遥的异常，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好像火烧！“天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