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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1 ...

  •   庾远找到宋灏之时,后者刚刚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正准备返回厢房,胸腔里咚咚直跳的那颗心宣示着,他还未从坊间那场惊魂未定的追捕中冷静下来。

      “听说你在找马贩子?”
      庾远将他堵在花墙边,来去的侍女家丁此刻一个都不见,他想喊人脱身都无从下口,只能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贵公子:“庾,庾公子,你,你……”

      “我手上有,可以送你。”
      “啊?”

      宋灏惊讶地捋不顺舌头:“送,送我,为何要送我?”他心里还想说个公道的价格,但那样便将眼前这位贵胄与俗世的商人等价,身份失格,没准会引起他的反感,他就算将自己一剑捅死在这里,宋家也翻不出浪花。

      他吞了吞唾沫,紧紧捏着庾远扔过来的牌子。
      “我想送就送,要你管。”庾远哼了一声,拂袖扫开他,大步离去。

      这事他一直存在心里,强忍着瞌睡撑了整夜,都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告诉白霜序实情,他怕樨哥会认为庾远有所图谋,为了他的安全而拒绝。
      但他实在眼馋。

      有编号的马,那都是官马,庾家长辈手掌兵权,曾权倾一时,如今虽有式微之兆,但各方交好,搞几匹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对自己来说,却能解燃眉之急。官马代步,寻常人不敢乱打主意,一路去邵陵还能挡掉不少麻烦。

      就这么憋了一整日,从夜里听闻庾远遇刺的惶惑不安,到寿宴上庾远的戏耍,他都只字不提,只等石桥下碰头,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现在,怕是没机会。
      宋灏眼前一黑,这是他昏过去前一瞬,最后的念头。

      官马极易被追踪,老鹫放弃骑马,将宋灏扛起,预备走山路过关。他是山贼,再没人比他对牂牁郡的山路熟悉。
      走之前,他摊开手掌,上头放着两张揉成团的纸条。

      老鹫单手将其中一张展开,用飞镖钉在树干上,而另一张,要皱巴许多,必然是反复读过。他将腰间的火折子抽出,扬手将纸条扔出,用嘴咬开盖子,火舌一卷,纸条眨眼化作灰飞。
      那双骤然睁大的眼,像森冷的蛇瞳,笑容挂在他脸上,恣意而怨毒。

      “师昂阁主,您可一定要来,您不来,我又如何报仇。”

      ——

      “这个盒子……”
      师昂将檀木空盒取出,扬手轻挥。正在活动手腕关节的白霜序去接,他又收了回去,说:“还是放在我这里。马匹驮着的行囊你先检查,没用的衣服杂物扔掉,不宜携带辎重,我们随时要准备冲关。”

      白霜序问:“那马呢?”
      师昂正蹲下身查看蹄印:“官马啊……”

      “怎么会是官马!”白霜序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宋灏本就是官家的人,能借到不足为奇,因而只是犹豫:“不要?”
      师昂拍掉指尖的细雪,说:“先牵着,还能跑一段,脚程能快许多。”

      白霜序自觉牵马,跟着他,反复思考着:“前辈,你说那老鹫,会怎么过关呢?”

      ——

      就着干草,宋灏翻了个身,忽然惊醒。
      他坐立起身,发现自己正在一架牛车上,没有舒适的车厢,只有平开的板架,上头堆了不少麻布袋子,扎起来码放,像是货物。老鹫在前赶车,确认目下正在官道上的他先试了试内力,被封住,而后立刻扑到侧面的挡板前,努力呼救——

      “嘿,救……”

      老鹫没想到那小子转醒得如此快,长鞭一卷,从路旁飞起一粒碎石,打在他哑穴上。
      宋灏张着嘴,喝了两口风,攀着车轼便要跳车。

      “你再动一下试试。”
      老鹫抓起手边的牛筋绳,绳子一头拴在车轴上,像是用来捆扎挡雨的苫布,如果自己跳车不够快,叫他套住手脚,要不卷入轱辘里惨遭碾压,要不就是被雪地拖行。

      宋灏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暂时放弃,乖乖坐回车里。
      此贼恶没有绑住自己,说不定也怕引人注目,自己只要还是自由的,即便封住内力,仍有机会。郡治附近都有大的关津,届时见机行事。

      宋灏缩在车上,靠着麻布袋子闭眼假寐。他手一抓,发现袋子里呈流沙之感,怀疑是秋粮。侧身挡住手臂,偷偷摸索,他发现货物捆扎潦草,连封口的箱子都没有,这在南方极易受潮,也不利于长途运输。
      莫不是半路劫了出入万寿城的农户?

      顿时,他坐立难安,好像屁股下的不是干草,而是尸骸骨血。

      又挨了半个时辰,好容易挨到关津在前。
      宋灏眯眼偷数拒马前的守卫人数,暗自计算兵力,他安全出府后即马不停蹄去找白霜序汇合,并不知道孟放已死,看见关口守备严格,由是窃喜不已。

      过关需要相应的文牒,只要老鹫拿不出属人的过所和走货的符节,一定会被扣押,那时自己再求救,好趁乱逃脱,即便不逃,待见得万寿城的大人们表明事实,自然也会无罪释放。

      “停!”
      手拿长戟的士兵伸掌示意,另有一人上前,例行检查。

      “官爷,小人这都是小本生意,从,从没有违纪乱法,还,还请通融,”老鹫一面用土话低声下气说,一边从袖子里取了几枚钱悄悄塞过去,“这天寒地冻的守关不易,还请买些酒来,暖和身子。”

      士兵没有接,反复打量身前的驾车人。
      见此,宋灏打麻布袋后慢慢伸长脖子,眼前一亮,暗道:有机会!

      不曾想,下一刻,老鹫就从一只破破烂烂的布包里,翻出了记载有货物名称和数量的竹符节,那士兵索要过所,他给了出去,气定神闲等着对方按上头肤色发貌的记载核对。
      竟是早有准备。

      宋灏心灰意冷,抬头只见那毒眼向他瞟来,毫不掩饰地表露嘲讽。

      老鹫刚准备驾车,卫兵又看向宋灏,把他的板车按住。
      “等等!”

      宋灏迎上去。
      他不知道为何会被唤,只猜测或许是符节上漏了人,这种过关的物件都是提前备好,他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补全,何况,这人也不像会未卜先知,他难道提前知道会失手,还会恰好抓个人质。

      “军爷!”
      老鹫脸上果然闪现一丝慌张,要拿钱来贿赂。

      拿长戟的士兵把他拦住,检查的那位却摆摆手,摩挲着符节上的花纹,对他笑说:“我懂。”而后把他的钱推开,着人拿了画像来,对着宋灏的脸详细比对。
      宋灏伸长脖子看,角度遮挡看不见,他不由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后悔不该缩在后头。

      画像很快被收回去,几个官兵小声议论。

      “有问题么?”
      “没有。”

      “都是普通五谷,没有盐铁走私,他带的那个人脸色乌青,满脸的疖子,一副要传染人的模样,也不是近期待抓捕的逃犯,且又有官家作保,不如赶紧让他带走。”

      宋灏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左右想找镜子,最后沉沉垂下手来。
      以为自己只被换了衣衫,没想到连面容也被易妆,他这个样子,生人不敢近,如何求助,除非,有熟悉自己的人能立马出现在跟前。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就听见背后马蹄滚滚,回头眼见尘雪飞起一片。

      “代郡主簿行令!解严!解严!”
      高声大喊的锦衣公子只有右脚踩在马镫上,另一脚悬空,腰间悬着的不是一方龙泉宝剑,而是一根木头拐棍。

      来的正是郭澜。

      宋灏从车板跃下,不要命地直扑向郭澜的马蹄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蓦地飞出一道黑影,郭澜下意识按住扶风拐,但见是个瑟缩的人,立即手挽缰绳,嫌恶地将马驾开,喝道:“滚!”

      “啊,啊啊……”
      宋灏撩开头发,努力擦抹脸颊,想引他看向自己,却又发不出声音。

      郭澜没有理会,将囊中画像和令信扔给守关的卫兵,吩咐道:“严查此二人,加增拒马和蒺藜,但凡闯关者格杀勿论!”
      守关小将不疑有他,立刻嘱咐下去。

      趁他下马未走,宋灏再次扑了上去,就着郭澜的手就是一口狠咬,士兵们连忙去拖拽,吼道:“哪里来的疯子!”
      宋灏死死抱着郭澜的腿,呜呜咽咽不肯走。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除了经常留言的“王也和我锁了”同学,真的还有人看吗呜呜呜(不禁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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