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见悬雪修炼时总是心神不定,阳步便拉上他出去做任务。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如果没有悬雪,拂瑕那性子根本不可能混到现在。
      悬雪叹道:“师尊也有妹妹,应该知道的。”
      阳步啧了一声,“乔妹比他让人省心多了。”就是见他们俩不对劲,阳步才忍着性子没有教训对他愈发无礼的拂瑕。不过虽然他和悬雪的接触得更频繁了,却无端觉得这小子在避讳着什么。

      悬雪垂眸,不再作声。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阳步——虽然阳步看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他右手执剑时确实从未注入过灵力。

      这天,宗门发布的任务中有一只奇怪的妖,专门残害动物,尤其是猫。悬雪领完任务,撞着一位高大男子。
      “抱歉。”
      那男子并未回头,亦不作答应,长发散而不乱,身着青天色长袍,更显得肤色苍白,周围的人都避而远之。悬雪入宗以来好像不曾见过这个人。
      “走吧。”阳步催他。

      下山之后,悬雪问:“师尊,刚才那位是?”
      “苍休,怪人一个。比你早一届入宗,明面上是我父母的弟子。”
      师公师母?“那他修为很高吧?”
      阳步扬眉道:“高不到哪儿去,今年结丹罢。比不上为师,却整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这个词从阳步口中说出,让悬雪不禁抿了抿唇,但他笑不出来。
      当年的“天之骄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没有听见回应,阳步瞥了他一眼,“你可得给为师长点脸。”
      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让他攥紧了衣袖,“弟子,会努力的。”

      忽而伴着狂风,一黑影掠过,阳步叫住他:“你小子居然有闲情出来玩儿了?”
      黑影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半侧过身,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人。
      那双眸子漆黑,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直直地盯着悬雪。悬雪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阳步拍了拍身上的尘,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认识?”
      见两个人都望着自己,悬雪顿时如坐针毡,不无迷茫道:“我们?认识吗?”
      苍休驻足的那株树木霎时枯萎,他甩袖远去,头也不回。

      “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他们继续飞身前去任务地点。
      “师公很少管教吗?”悬雪问。
      “他们经常被派遣长期任务,很少回宗。再说那小子看着像听话的茬儿吗,只是见他不闯事才由着他。”阳步不屑道。

      “宗门允许这样的特例?”
      “谁知道。据说这小子有心魔,我还被嘱咐多看着他一点。可他不需要,为师也管不着。” 如果不是考虑到悬雪跟不上他,他绝不会放任那小子逃出他眼界。

      “心魔……”悬雪睁大双眼,“宗门如此宽宏大量吗?”
      根据记载,只有妖和人类的后嗣才会受困于心魔。
      “换作别人就未必了。上一个被逐出宗门的人就是因为心魔。”阳步突然停下。

      悬雪一看,前面有一具被挖去左眼的妖尸,身形比一般人大。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小子居然是出来做任务的。”
      悬雪看那妖怪并无外伤,但身体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周身是勒痕,有些惊诧,“这妖似乎不是为剑所杀。”
      阳步眯眼道:“他可用不上剑。”
      “他精通体术?”
      阳步耸耸肩,“为师没和他交过手。”

      这时一只独眼黑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走到悬雪脚边蹭了蹭。
      阳步往旁边挪了一步,双臂交叠:“这么多年也没见着它几次,没想到是个粘人的。把它赶走吧,猫毛都沾衣摆上了。”
      “无妨,师尊知道这猫是谁的?”悬雪将猫抱起,细细打量。它身上的杂毛似乎不见了。
      “苍休那小子的。”阳步眯眼打量着徒弟的白衣。

      苍休?悬雪感觉很难把他和猫联系在一起。“难怪他会接那个任务,倒是令我想起一位故人。”看着黑猫仅剩的琥珀色右眼,无端伤感。
      阳步好奇道:“什么故人?”难得听悬雪谈及过往。
      “于我有恩。说来惭愧,已有多年不曾看望他了。”悬雪叹一口气,“若是没记错,他的小屋就在这附近。”说罢放下黑猫,摸了摸它的脑袋。

      “去吧。”阳步目不转睛地看着黑猫,猜想着那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悬雪看到阳步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道:“师尊若是无事……”
      阳步嘴角微微漾开,“嗯。”

      没想到悬雪要去的地方就在刚才那个任务的地点附近。四周树木丛生,鲜有路径,唯有一处长着矮草,在这块地方阳步脚下磕到一块石头,悬雪蹲下查看,是了,上面是他当年刻下的字:
      小黑与其主之墓
      但是“其主”二字被人划掉了,旁边刻了有力的一横。悬雪伸手触碰,沾了石灰,不由睁大双眼,痕迹似乎还是新的。

      “这是?”
      “这里原先有一木屋。我当年因故突然离开,回来找他时,只见到一片灰烬。”悬雪指尖弥留在石碑上。
      “呃……没准他还活着呢。”
      悬雪闭上眼,“嗯。那时年少,又受了刺激,觉得他定是遭遇不测,便找了块石头刻下立在此处。”

      阳步打量四周,随口问道:“什么刺激?”
      “家父那年去世。”
      阳步吃惊不已,摸摸后颈,“……抱歉。”
      悬雪摇头,叹道:“后来想想,他有可能是被家父的事所连累……”

      阳步也不知该说什么,“说不定他那天不在家呢。这也怪不得你。”
      悬雪看着墓碑发愣,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他一开始好像有点抗拒和别人相处。我却总觉得他明明和我们一般大,不该如此,想接近他,改变他。可能是我错了。”

      阳步蹲在他身旁,“你何错之有?”
      “我不知道那些对他不利的人,是不是循着我足迹找到他的。”
      “对他不利?”当真是个离奇人物。
      “他似乎也流着妖怪的血,因此不被人待见。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风不大,忽然有叶子无端落在悬雪肩头。阳步眯着眼,隔空帮他拂开了。
      “心魔这种东西不好说,你没见到的不代表他没做过。但出生……确实不是他的错。”
      悬雪握拳,“其实比起他人的记载,弟子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见。他不该被这般……”
      阳步别开头起身,“或许你是对的。但如果我是他,定不会怪罪你。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他完全不擅长安慰,偏偏收了这么个多愁善感的弟子。

      所幸悬雪起身面对他时,似已平复心绪,一如往常地微笑着。
      “嗯,走吧。”
      明明是他习以为常的神情,他却第一次读出无力的倦意。
      到底是个孩子。他摸了摸悬雪的头顶,不想看他强颜欢笑,便到他前边慢吞吞走着。
      愣神过后,悬雪鼻子微微发酸,跟了上去。

      待他们远去,倚坐在树上的人跃到地面,触碰自己刚划上去的那一横,半响,石碑化为粉末。
      那人入宗的第二天他便知晓了,只不过不愿再去接触。
      为何每次都如此?
      迟到的答案,他宁可不要。如果注定要失望,他宁可没有期望。

      次日,阳步早早起身,本来想一人前去,不料两个小家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眼前。
      “这次要入魔窟,不是像以前那样闹着玩的了,你们留下。”
      拂瑕正是为此而来,板着脸应道:“我可以。”
      悬雪犹豫道:“我们会小心的。”难得拂瑕愿意出来,他不得不小小的忤逆一下师尊。

      阳步拧眉看着悬雪——他恳求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顿时头疼不已。
      半晌,他到底松了口,“去了就别给我想着单独行事,性命攸关,不容一丝马虎。”
      拂瑕知道这话是说给谁的,沉着脸点点头。担心失言,悬雪还是决定不多说话,也点了头。

      他们先走入一片密林,等树木变稀疏,才看清周围红黑的洞壁,路也开始变窄,崎岖。第一次偷袭得手后,妖群再占不着便宜,接连败退,残存的少数最后隐于暗中。
      到了岔路口,依照经验,阳步本想选择看似危险的那条,可他不能拿弟子的性命冒险,正思索着用什么借口打发他们回去,远处出现了一个令他头疼无比的熟悉身影。

      莫非那小子叛变了?!

      他咬牙道:“任务有变。你们原路返回,或在此等候。”说罢迅速飞身上前,一路机关埋伏于他丝毫无阻。
      拂瑕疑惑道:“那是谁?”
      悬雪忙答道:“我们宗的苍休,是师公的弟子。”
      拂瑕别过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蒙在鼓里的外人,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看不到阳步的背影后,他们转身,却发现来路和另一条路看上去并无二致。
      悬雪问:“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他?”
      拂瑕不是喜欢等待的人,但在多次吃亏后,他犹豫了。可残妖没有给他机会,把他们逼进未知的入口。

      许久,气喘吁吁的拂瑕终于找到了阳步,阳步身边带着他们看到那个的黑衣男子。
      阳步忙问他:“这次是为师疏忽。悬雪呢?”然后才想起来探查拂瑕有无受伤。
      拂瑕找了他半天,早就不耐烦了,躲开他的手,带着他往标记处飞奔,讥讽地说:“如果不是你临时起意,恐怕又要怪到我头上来吧?”行进之快让阳步完全没注意到他左腿的伤。他不想让阳步瞧不起,更不想因此耽误救悬雪的时间。

      阳步挑眉,“这是什么话?”
      “肯定又是我冲动行事,才把他害了,对吧?”
      “原来你还知道反思?”
      拂瑕冷笑一声,不再与他争执。他已经不指望阳步会对他有丝毫赞赏,只是发现到头来,大概阳步和他一样,只对对方抱有厌嫌的想法。

      阳步意识到自己口快,耐下心问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次是怎么回事?”
      拂瑕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处时忽然有一堵无形的墙把我们隔开,他出不来了。”
      阳步拧眉,“这怎么可能?难道是结界?”

      “我知道的话还会来找你?”
      阳步额冒青筋,不与他拌嘴,书上记载只有灵才有结界能力。
      难道灵真被这群妖捉住了?但为什么会牵扯到悬雪?

      不久,他和拂瑕迎面撞上了那堵墙,差点坐到了地上。苍休则慢悠悠地在墙跟前停下。
      “就是这里。”拂瑕慌忙起身,漠然转为焦急,“他怎么不在?我让他在这等我的。”
      阳步隔空感受了一下,外放的灵力触墙即散。他咬牙道:“不行,我和他的灵力属性也不同。”结界的破解之法,只有历代宗主知道,阳步只猜测悬雪误入可能因为是和灵的属性相同。正焦灼的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人,却发现苍休也不见了。

      “混账玩意儿!”回去一定要关他几个月禁闭!
      拂瑕往里张望,说:“我好像看到他进去了。他的灵力也是白色的?”
      “怎么可能?这破结界还能黑白不分?”阳步气急败坏地一剑劈下,仍是徒劳。

      悬雪是因为听到孩童的声音离开原地的。他屏息前行,可一路竟没遇到一个妖魔。不久便看到一地似是熟睡的少年,有一两个还在梦呓,他就是闻此而来。他蹲下来查看离他最近的一个,呼吸和心跳都正常,不由松一口气。不远处有一个少年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但他的眼睛没有惺忪的感觉。

      “你不是被抓进来的吧?”连语气都带着明知故问的感觉。
      悬雪坐在他身侧,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和同伴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他们一会儿就到了,别怕。”暗中警惕着周围有无异动。
      少年无畏地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怕。你还记得吗?几年前你和一个有着金色灵力的人救下了几个孩子,除了我。”

      悬雪脸色一僵,扶着少年的肩膀上下打量,“你,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它们没对你做什么吧?”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么多年,少年却似乎丝毫没有长大。
      少年乖巧地由着他,“那倒没有。我逃出去过,又被弄进来了。不过这里反倒清静些,至少目前是。”
      悬雪松了一口气,转而皱眉道:“但是你的父母会担心的。”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回答。

      悬雪见状以为少年无家可归,“如果你有灵根的话,不妨随我回宗,那里安全。我也可以照看你……”
      少年听到前半句笑了,释放出了和他一样洁白的灵力, “我要是像你一样毫无戒心,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知道我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

      悬雪不由收回了手,他莫名觉得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孩子。“不可能……”
      “就是昀灵宗。”少年的笑容突然变得阴森,“你们此番前来,不也是为了将灵带回宗吗?”
      悬雪皱眉,“我所知道的任务是解救你们,想带你回宗只是出于私心,毕竟当初没能……宗门对你做了什么吗?”
      “看来你的同伴对你有所隐瞒呢。你觉得灵者和妖寻找灵做什么,伺候它不成?”
      悬雪深呼吸一口气,和少年的对话并不愉快。“奉它为尊,消灭另一方?”

      少年托腮,玩味道:“你可听说过灵担任宗主的?”
      “好像有一位。”
      “是不是早逝的那个?”
      悬雪点点头。

      少年狡黠道:“你真的相信那位是意外身亡?”
      悬雪脸色有些难看:“谁会胆敢谋害宗主?”
      少年目露凶光,“那位的继承者不是渡劫飞升了吗,区区凡胎如何做得到?”
      悬雪不寒而栗。
      “你还觉得昀灵宗是灵的好归处吗,若是如此,何必你们亲自来寻,我又何必出逃呢?不过在那位之后,宗主换得更勤快了,毕竟开了策反的先例。”少年幸灾乐祸地咯咯笑着。

      “其实昀灵宗实行嫡传制后内乱已经很少发生了。”悬雪斟酌着它话里的真假——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灵了——不过他确信阳步没对他提及带灵回去的任务,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灵之间的实力差距。
      少年舔了舔虎牙,“嫡传制,等着看吧。”

      但是想起阳步说过的话,悬雪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少年的经历。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劝你同我回去,但是你若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我。只希望你离开后不要作恶。”
      少年躺下打了个哈欠。“你应该希望世上没有作恶的理由——一如你想象的那般。你该走了。”说罢少年闭上眼睛,不再理睬。兴许是拂瑕回来了。

      悬雪看了看人畜无害的灵,觉得它的话语和情绪不假,却没想通为何警惕心强的灵会有一种信任他的感觉。他起身回程,打算之后证实一下灵说的话,再决定是否上报宗门。眼下应该先与拂瑕汇合,离开原地这么久,估计又让他等急了。

      拐弯后忽然眼前一黑,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然后被人扶稳。
      “师尊?”悬雪欣喜地抬头,只看到一张苍白陌生的脸。
      “走。”那个人声音低哑,似是不愿交谈。
      悬雪迟疑道:“谢谢……你怎么在这里?师尊他们在外面吗?”
      苍休点头,略过了前一个问题。

      阳步和拂瑕随后赶来,两个人都黑着脸,但见到悬雪无碍后就释然了几分。
      拂瑕忍不住好奇:“你真的碰到灵了?灵长什么样?”
      见他不再摆脸色,悬雪自是高兴, “他和这里的孩童无二……对,里面有很多孩子,我们怎么带出去?”

      阳步眯眼打量了他身后的苍休,“待会儿宗门会有人来善后,先带我们去看看那只灵。”
      悬雪犹豫道:“师尊,我们来这边是为了把灵带回去吗,宗门对灵……”
      阳步不动声色地打断他:“为师也没想到真的能碰着灵,但是带不回去也无妨。”
      “带回去之后,灵会怎么样?”

      “交由宗门处理,之后为师也不清楚。”
      悬雪深吸一口气,斟酌道:“灵说了不少和宗门有关的事,他说历史上飞升的宗主,是因为谋害了……”
      阳步打断他,眼神微沉,“灵的话也不能全信。回去之后你再仔细禀报。”
      悬雪隐隐感到不安。拂瑕则自知他们在避讳着谁。

      他们返回的时候,孩童陆陆续续醒了,洞壁竟凭空多了一条的通道,可以直达外界。果然不出意料,灵已不在此处。
      拂瑕问:“这里有通道的话你怎么不出去?说不定能在外面与我们汇合。”
      阳步不以为然,“显然灵不久前才从这里离开,不然我们怎么进得来?”

      悬雪:“这……确实是刚多出来的。走吧。”
      拂瑕在悬雪耳边低声追问:“灵说了什么?”
      悬雪犹豫之时,其它灵者纷纷赶到。
      悬雪察觉到阳步的目光,叹道:“等……回宗再说吧。”

      回宗后,阳步让拂瑕先回去,本来还操心怎么打发拂瑕,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悬雪望了一眼拂瑕的背景,还是跟着阳步到他屋内,告知了所有。
      阳步原以为他们掠走乔霜是为了他手上的灵木种子,没想到另一只灵早已出世,在那时便被妖魔所获。但是灵曾被昀灵宗所获的事,却连他也毫不知情。

      “师尊,为什么灵的样子,和五年前如出一辙?”说罢,悬雪如鲠在喉,五年前的事,阳步一定比他更不愿想起。
      “据说它们本身就是灵力的实体化,故外形可以任意改变,对灵力的操纵也远在我们之上。我们没能及时赶到,便是因为它在四周布下结界。”
      “那关于担任宗主的那位灵……”
      “出去后不要提及和灵有关的任何事。”阳步面色凝重。

      “拂瑕其实也不是不知轻重,师尊或许不必如此避讳。”悬雪低头道。
      阳步斟了一杯酒,“不,他眼里容不下沙,若是知道了,没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师尊的意思是……灵说的没错?”悬雪难以置信,“宗门怎么可能……”
      “你说的这些,为师也是初闻。但是灵出于生存考虑,这样揣测宗门也不无道理。毕竟灵确实可能威胁到宗主的地位,宗规也禁止门人私藏灵。但是这种话万不可在外面说。当然它也可能出于其他目的抹黑宗门。”

      “若是我们将灵带回来,他会怎么样?”
      “不是说过了吗?为师当上宗主的那一天才能告诉你。”他也不是无所不知。
      悬雪皱眉,察觉到话中含义,“这一次任务,会影响宗门对师尊的考虑吗?”
      阳步耸耸肩,“宗门怎么考虑是宗门的事。”
      “那如果我们再次遇到灵,师尊会怎么做?”

      阳步转了转酒杯,看着其上的倒影,“将它带回来。若是放任不管,万一落到妖手里……我们不能冒险。”
      “哪怕不知道宗门会如何处置他?”
      阳步一口饮尽,默认了。
      “哪怕他可能不会作恶……”
      敲门声忽然响起。
      阳步看了悬雪一眼,“进。”

      “打扰了。敢问……”石开看见悬雪,话锋一顿,“任务完成得如何?”
      “我抵达时它已出逃,并未见到真身。不过应该也未被妖魔所控。你们难道没有撬出别的信息?”
      石开微笑道:“这是他能够说出的全部了,希望你能再逮着什么人吧。”

      阳步摩碾着指尖的酒樽,细细的粉末在空中烟消云散。“若是我的手段能有你们半分高明,他们也不敢往我这儿撞了。”
      “说笑了。若有新的消息,还请及时上报。”
      阳步微扬下巴,“不送。”

      “他说的是当年的那个歹人吗?”
      阳步点点头。
      悬雪微微皱眉,“手段是指……”
      “你若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了。”他虽然知道悬雪不会像拂瑕那般无法接受,但还是不想让悬雪沾染到这些东西。

      “原来宗门也用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吗,”悬雪望着他,忽而觉得脚下一空。“若是师尊当上宗主……”
      阳步望向窗外,“如果可以,为师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存在。”
      如果他当得上宗主,如果他有别的解决这类事的办法。

      “师尊的话,一定可以。”悬雪垂眸。
      阳步确实在一开始隐瞒了任务的内容,与灵有关的事情,本就不应该让他们这种无关紧要的弟子知道,但阳步还是允许他们一同前去了……悬雪垂眸。
      可是如果当上宗主需要把灵交给那些人,如果这种牺牲避无可避……

      阳步交叠双腿,往后倚在靠背上。“灵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件任务的成败对为师没有影响。”
      悬雪抬头,阳步的意思应该是只要灵不作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要说“没有影响”,大概只是让他宽慰吧。
      “当不当宗主,为师并不在意,和是否立功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全凭宗主和他父母的意思罢了。

      “可是不当宗主,怎么改变这些事呢?”
      “改变?说着容易。”阳步懒懒地偏了偏头,略微俯视着身着白衣的悬雪。“怕只怕到了那个位置后,便明白他们那样做的理由,变得与他们无二了。倒不如现在,还能选择眼不见心为净。”
      悬雪叹道:“……师尊说的是,但弟子尚不知道如何心甘自欺。”
      自欺吗?他一开始确实也对此厌恶不已,不知不觉竟如此麻木了。

      “总会习惯的,多得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受心中的昀灵宗幻灭,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这是迟早的事。
      “是吗?”悬雪垂眸,正欲告辞。
      “在能够改变之前,除了麻木,别无选择。”
      悬雪对上他的视线,眼睫阴影下那双眸子他捉摸不透。不屑与傲慢已经鲜少出现,但是他原有的生气似也一并消却。

      “若是麻木,只怕待到有能力时,也无心去改变了吧。”
      阳步不再作声。悬雪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还未彻底同流合污罢了。但悬雪终究会明白……
      “但我知道,师尊不是那样的人。徒儿也会努力的。”
      阳步怔了一下,不禁自嘲。“为师原先,确实想当上宗主,端掉妖界。现在……”

      悬雪被这停顿刺痛到了,低头望向他右手的黑色护腕。
      他清楚记得那天救他的人乃右手使剑,不敢想象,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重新回到他今日的位置上都经历了什么。而今他若是没能当上宗主……
      “对不起,师尊……”

      阳步为悬雪突如其来的情绪所惊,原来过了那么久,他还耿耿于怀。而且悬雪也完全没做错什么,是他技不如人。“你何错之有?”
      见悬雪低头不语,他问道:“后悔?”

      悬雪愣愣地看着他:“不。若是见死不救,悬雪恐怕余生都会不安……”
      阳步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倒是和你弟一个样。”

      “但我每次……都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阳步满不在乎地轻笑道:“你只是不知道另一个选择的后果罢了,没有必要怀疑自己。你只是不够强,然后想太多。”
      只不过他一直觉得悬雪缺了少年人的锐气,不曾想竟是因为那件事,不禁动容。对自己而言,只要是过得去的坎儿,都不值一提,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自己软弱。
      “可承担后果的为什么不是我……”

      “你……”能承担什么后果?见悬雪抬起胳膊遮住双眼,阳步抿了抿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乔妹和你非亲非故的。如果不是你……”
      他没往下想,乔霜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亲人了。
      “可宗主之位……”阳步没日没夜地接任务,又是为何?
      “要来何用?现在不也一样除魔么。为师若是想要,自然有的是办法,只不过早就不稀罕了。你若还叫我一声师尊,就别再介怀了。”

      眼下只见悬雪的肩膀细微颤抖,他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不知轻重地擦了擦悬雪的脸颊、眼角,然后将右手伸到他跟前,轻描淡写道:“这不好好的嘛,你觉得为师的修为受影响了?”
      悬雪愣了一会儿,小心地轻捧着他的右手。
      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将他带出绝境、替他承受代价的人却……

      “师尊。”
      他在心里念了数次。

      “好了,这么爱哭可当不了宗主。说起来,你兴许比为师更适合那个位置。为师只想安稳度日,清者自清,不像你和拂瑕。”虽然有安慰的成分,但是话却由衷。可阳步转念一想,他若是没能赶到,连悬雪也无法站在他眼前了,不禁按下他的手,沉声道:“但你们有时候太乱来了,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可师尊不是说,徒儿没有选错……”

      阳步头疼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是你师尊,虽然不希望你畏缩平庸,但是更希望你惜命。”
      悬雪垂眸,轻声道:“那若是遇到,值得豁出性命去做的事呢?”
      阳步只当他年少,也相信他以后自会衡量,不会像拂瑕那般冲动,便道:“只要你觉得值得,只要你不会后悔。不过你做了便也没机会后悔了,所以一定要想清楚。”

      悬雪终于抬头看他,微红的眼眶里是一扫阴霾的澄澈眸子,仍然稳重内敛,却不再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
      “谨遵教诲。”
      那样坚定明亮,令黑暗之中与之外的人都无比神往。
      “那师尊找到了值得以命相求的事物吗?”
      阳步移开目光,“为师岂会有求而不得之物?”正欲再斟一杯,却发现坛子空了,眉头一皱。

      悬雪抬袖,“下次弟子再买多些。”
      阳步听出了笑意,抬眼只见那双月牙般的眼,刚撞上他的视线就避开了去。

      出息了这小家伙。阳步眯起眼睛。

      于是悬雪抱着砸过来的坛子,被赶出了门外。
      悬雪清清嗓子,问道:“师尊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
      不过他笑得出来,也算开怀了吧。姑且饶他一回。

      悬雪回去后,拂瑕的房门仍然紧闭。
      半晌,他对门说道:“灵的事情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可能会惹祸上身……”
      “不想说没人逼你。”
      悬雪叹道:“我们谈一谈?”
      “不用了,你们的考虑都是对的。”

      悬雪眼神黯然,“今天辛苦你了,若是你们晚来一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的小腿,记得上药。”
      夜半,拂瑕开门拾起他放在跟前的药,凝视着那扇半掩的房门,终是没有踏入。
      那堵无形的墙没有消失,但是被隔绝在外的,只他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改变章节数,只能硬塞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