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公子》张哲

12、第13章画地为牢

　　刘倩乐不吱声，这个来自名剑山庄的岳巍明显不是善茬，至少比苏通要高很多。不然他知道苏通一剑死于周桐手上，还敢这么自信满满。想到这里，不禁为周桐担心。

　　“你行不行？”刘倩小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本公子行不行？”周桐一脸坏笑。

　　刘倩脸一红，又白了一眼，“下流。”

　　岳巍看到两人打情骂俏的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中烧，拔出长剑直冲周桐而来。剑尖上一尺剑芒，在阳光下犹如萤火一般。周桐不敢大意，这一尺剑芒，威力极大。周桐对面是高手，至少比苏通要高好多的那种高手。

　　即使以周桐的眼力，对方的动作依然快捷无比。至于剑尖上的萤火，更是发出令人生寒的冷焰。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那就把他打趴下。本公子既然站着，就没人可以耀武扬威。

　　周桐脚下用劲，青石板瞬间破碎，宛若繁星点点，朝着岳巍激射而去。这些石子含着劲气，凌厉异常，岳巍知道厉害，闪身躲开。

　　剑芒一闪即灭，岳巍退后三尺。

　　“接我一拳，”周桐运劲与拳，丹田之内气息翻动。学了《玄妙诀》这么久，第一次运劲对敌。上次和苏通比试，只是感觉对方剑招太慢，随意出手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对付岳巍，没有那么容易。周桐练就的功法，只在内息强弱，三层心法，周桐的丹田之中内息已然如海涛涛不绝。

　　野驴道士没有传授任何招数，所以周桐只会出拳。

　　一拳！

　　一拳出，风雷声起，声势惊人。

　　一拳简单明了，就像不会武功的人一样。看到这一拳带出的威势，岳巍终于色变。

　　岳巍选择避让。如果让这一拳及身，恐怕受伤不轻。

　　周桐横在刘倩身前，防止对方伤害到刘倩，一拳逼退岳巍。

　　刘倩骇然道：“赤手空拳怎么行，要是有一把宝剑就好了。”“有了宝剑也不会用，邋遢道士没有教我怎么用剑。如果有剑，反而要被对方得逞。”“那怎么办？打不过就跑。”“跑不掉的，对方身法高明，只能面对面打退对方。”

　　岳巍手中长剑斜指前方，遥遥看着周婷。陡然，剑芒闪烁，如一道天外流星发出淡淡的寒芒，更似天外飞仙刹那间的芳华。

　　“一会你跟着我，不要离开。”周桐不知道对方来了几个人，万一还有人躲在暗处，恐怕不能护全刘倩。

　　刘倩忽然从背后抱住周桐，“打不过了我们就死在一块。”

　　“傻丫头，还没有到死的时候，赶快放手。”刘倩放手之时，岳巍的剑芒逼近身前一丈之内。

　　“阿弥陀佛，佛门清静之地，两位施主还请罢手言和。”一个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场中，老和尚身边正是刚才邂逅的西域法师。

　　老和尚话音未落，周桐无视剑芒闪身到岳巍身后，岳巍色变，突然加速向前冲去。刘倩看到剑芒如流星一般飞来，吓得花容失色。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西域法师不知何时站在刘倩身边。

　　岳巍走了。

　　两个和尚在场，这场架自然打不起来。岳巍自认打不过老和尚，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个西域来的七珠法师。

　　周桐不认识西域和尚，岳巍认识。

　　西域有天珠。相传天珠乃是上天恩赐，天珠上有眼，一眼天珠，两眼天珠…九眼天珠。七珠法师所佩戴的就是七眼天珠。其实西域七珠法师应该叫做七眼天珠法师，只不过简称七珠法师。

　　刘倩尚是首次看到周桐出手，担心之余更多是好奇。

　　看着脚下毁坏了的青石板，周桐有些赫然，遂捐了一些香火钱权当赔偿。

　　今日和岳巍动过手，周桐才知道不光有内息，还要有匹配的武功招数。内心不禁暗道：“野驴道士，打劫了。不管什么珍本、孤本、善本秘笈，统统都给本公子拿来。邋遢道士野驴仙人，赶快给本公子出现。”

　　“这位施主又见面了？”法师双手合什道。

　　“法师有礼”，周桐不愿和这位来自西域的法师过多纠缠，行礼过后转身就要离开。

　　“施主且慢，老衲看施主内敛光华，深藏不露。不如施主与老衲切磋一二。”说完老和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脚下陡然出现丈宽的圆圈。

　　“老衲就在圈内，施主尽管出手。如果老衲出了这个圈子就算输了。”

　　周桐听完大笑，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只赚不赔的买卖。

　　“好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就在刘倩以为周桐要同和尚动手之际，不料这位无良公子欣欣然拉着刘倩的小手扬长而去，留下两个老和尚在原地互相对视。

　　目光中充满哲理。

　　刘倩笑的肚子疼。

　　天底下还有这么笨的和尚，明显作茧自缚画地为牢，更加搞笑的是周桐竟然直接走了。

　　“你怎么不打几拳？”刘倩问道。

　　“本公子是高手，一般不会随意出手。”周桐故作高深的模样。

　　眼下被名剑山庄的人盯着，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浑身不自在。要是便宜师父能拿来传世武功秘笈，就不再怕什么名剑山庄。刚才这位法师，明显是高手中的高高手，能不招惹尽量不去招惹。假若这位老和尚突然改变想法心存歹意，看到本公子有佛法缘分，强行掳去什么圣光寺可就不好玩了。

　　两个人从相国寺出来格外小心，担心岳巍没有走远。周桐照例要给丫鬟们买点小玩意。上次是有心为之，这次确实诚心诚意。

　　“这家绸缎庄是吴越有名的吴氏绸缎开的分号，很有名气，不如我们去看看。”刘倩对此熟稔，可见偷偷出宫的次数不少。

　　周桐跟着刘倩进门，店铺内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供来客喝茶休息，另外一部分就是柜台上摆满了各色绸缎。

　　“这里怎么缺少黄色”刘倩问道。

　　周桐翻了翻白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店铺怕造孽太多。”

　　“几个意思？”刘倩不明白。

　　周桐懒得搭理刘倩，怎么在这些问题上就和白痴一样。很快，刘倩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热心的帮周桐挑选衣料。在刘倩的指导下，买了两块能做衣裳的绸缎，春草虽然不在了，该买的不能少。回去放进棺材，也算了却一番心愿。

　　买完之后，刘倩忽然从黄色联想起来什么，看着两块水青色的绸缎疑惑问道：“给谁选的？”

　　“府里的两个丫鬟。”

　　“丫鬟穿吴氏绸缎，恐怕穿不出去。”

　　“为何？”周桐问道。

　　“丫鬟穿布料，偶尔过年穿绸缎，那也须避着主人。”刘倩说完周桐立刻明白。府里的丫鬟的确很少穿绸缎的衣服，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无妨，有个丫头昨日过世的，在阴间没有这么多的讲究。还有一个丫头心灵手巧，未必要做成衣裳。”

　　从绸缎庄出来，周桐将刘倩送回皇宫。回到府中，谁知大姐已经走了。

　　好不容易回门一次又匆匆离去。

　　府里的丫鬟、杂役拿了赏银，一个个跟过年似的。夏荷竟然不在梧桐苑，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本公子的心意很珍贵的。看着手中的两件做衣服的绸缎，闲来无事索性给春草送去。周桐拿出其中一件，走到摆放春草棺材的草房，没想到正好碰见夏荷。

　　夏荷明显刚哭过，眼睛红肿。看到自己公子来了，施礼时不忘春草。

　　“春草，公子来看你了。”

　　春草之死，在于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府里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更不能传出。这点周桐明白，只是府里究竟有什么秘密？父亲没说，问了也是白问。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

　　周桐想不明白，也不去再想。

　　走到棺木旁掀开棺盖，随手将绸缎放进去。夏荷看到公子好像放进去了什么，问道：“公子买了什么物件？”

　　“给春草买的绸缎，人走了也不用做成衣服了。”

　　夏荷有心道，“公子，不如奴婢将做成衣裳然后再给春草，春草丫头懒散，免得她去了九泉之下又要费心这些琐事。”

　　周桐拿出绸缎交给夏荷，掩盖上棺盖。

　　春草其实很可怜的。明日出殡，就连送别的家人都没有来一个。柳管家说春草被家人卖进府里，举家迁走了。可怜的春草，人走如灯灭。难得夏荷这么有心，随她了。

　　从草房出来，夏荷说道大小姐给府中每个人都发了赏银，春草也有一份。回头给春草多买点纸钱烧了，让春草安心上路。说着话儿，看到一个邋遢老道挡在前方。

　　“公子，你看那个邋遢老道。”府中很少外人，即使有人来府中，也有人引领。夏荷没见过野驴道士，急忙躲到周桐身后。

　　“死老道，又去那里了？”周桐说完，就在夏荷惊奇的目光中，对着邋遢老道行叩首大礼。

　　“免了免了，这些俗礼老道受不起。”老道随意摆摆手，周桐感到一股大力托住自己。知道这个便宜师父古怪，周桐不再坚持。

　　“上次师父走得急，买了一身衣服还在梧桐苑放着，这次回来多待几天，徒弟买点好酒好菜，好好孝敬孝敬师父您老人家。”

　　“少拍马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道摸出三本书，丢给周桐。三本书犹如飞盘一般，朝着周桐旋转飞来。

　　《天雷掌》、《天刀》、《迷幻步》。

　　“有没有关于剑法的书籍，听说学会剑法之后能御剑飞行，翱翔九天？”

　　“这三本涵盖步法、刀法、掌法，你要学会了，什么狗屁的御剑都打的哭爹喊娘。”

　　“老道，你又在唬我。人家御剑飞在空中，我怎么打？”

　　老道被徒弟这么一激，随手拍出一掌。天色顿时色变，刚才还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忽然间雷声滚滚由远及近，一道天雷落在周桐身边一丈之处。

　　一棵小树从树杈中间被劈开，枝桠落地。

　　“老道，徒弟错了还不行嘛。”周桐看着老道一掌威力如斯，如怀至宝般赶紧将三本书紧紧抱在怀中。

　　相国寺。西域法师突然看到天色大变，一道身影飘出禅房，一道响雷从天而降。

　　西域法师凝神看着响雷落地的方向。

　　“究竟是哪一位大能来到金陵？”

　　柳家府邸。

　　正在练剑的柳氏弟子同时仰望天空，看到一道响雷落下，天空恢复原先的模样。

　　周府。

　　李嬷嬷忽然心有感应，走出房屋外看到一道响雷直冲后院而去，连忙施展身法向后院掠去。待看到一名邋遢道士，旁边站着公子和丫鬟夏荷。李嬷嬷悄悄退去。这个邋遢道士，惹不起。

　　邋遢道士穿着新衣，浑身的不舒服。“贫道这般衣着，还怎么行走江湖？”

　　周桐知道这个邋遢道士是个世外高人，虽然道士从来没有说过门派什么的，周桐也从未问过。

　　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尽管老道刚才露了一手，周桐依然没有好脸色给这个老道。“刚才那手杂技蛮不错啊，回头再耍几手看看？”

　　老道如同受了内伤一般。

　　道门秘笈《天雷掌》，竟然被徒弟说成江湖杂耍，这话被祖师爷听到了，恐怕棺材板都按不住了。要是别人说着话，野驴道士早就一巴掌拍死对方，哪里容的如此聒噪。不过眼前嘛，既然徒弟开口了，也不好立马拒绝。

　　“明年带你去荆楚，和高万古十年之约快到了，到时候免不了打一架。”

　　高万古？

　　十年之约？

　　周桐一听兴奋了，肾上腺素飙升。

　　高万古是谁？堂堂中原第一高手。以一己之力，保荆楚一州之地傲立七国。

　　“师父，你看清洗流泉加上天香阁的酱香五花肉，怎么样？”

　　“师父，你的鞋也破了，徒弟给你缝补缝补。”

　　“师父，你打得过高万古吗？高万古可是天下第一高手。”

　　周桐总算良心发现，有点担心老道。

　　“滚…”老道一脚把周桐踢飞，转眼间周桐又出现在老道面前。

　　“师父，这次您老人家待多久，徒弟弄些好酒好菜招呼，要不就住在府里，外面兵荒马乱的，您老人家遇见强盗可就不妙了。”

　　“……”

　　夏荷看着这两人闹得不亦乐乎，看老道施展神通，又听公子称呼老道为师父，乖巧的去后院厨房拿来一坛好酒两个酒盏放在桌上。

　　老道看见酒两眼放贼光，拍开封泥对着坛子就是一大口。

　　清洗流泉，果然好酒。

　　长乐宫中。

　　皇帝刘璟拿着齐国三皇子递来的国书沉吟不语。刘璟今年四十二岁。自二十六岁继位，在位已经长达十六年。十六年中，光是北边晋朝的皇帝走马观灯轮换了四五个。

　　“传闻齐国三皇子求娶永嘉，朕还不太舍得。谁知三皇子也是妙人，竟然递上国书，丝毫不提求亲之事。这样也好，免得永嘉又来哭闹。当年朕就不该把永宁嫁给室韦王子，听说永宁过得很不好。这些年永宁受苦了，朕当年愧对永宁。”

　　这位汉朝皇帝自言自语，身边的掌印大太监王喜恭立不语。

　　“齐国倒不足虑，这几年和西魏打的不可开交。倒是西楚要注意了，朕打算派人去西楚一趟，暗中行事看看能不能把西楚朝堂的水搅浑。芈成年龄大了，恐怕快不行了吧？前一阵传来消息，芈成属意六儿子。老家伙在位三十多年，放过几次逐鹿中原的机会。西楚恐怕要变天了。”

　　“回皇上话，司空府传来消息，西楚的皇帝大病未愈。”王喜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朕记得芈成的儿子嫡出的都死光了，只有陈贵妃的四子，屈贵妃的六子在争夺皇位。芈成既然属意六皇子，四皇子的名声又被鱼卫败坏的差不多了，看来西楚的四皇子要继承大宝了。这个草包，只有败江山的命。圣人说过，江山社稷如同寻常百姓人家高屋建瓴，规矩不能坏了。立嫡不立长，嫡出的没了，只能立长，不然必然生乱。”

　　“是”。

　　刘璟起身，坐久了累啊。

　　“册封皇子的大典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安排妥当。”

　　“最近永嘉经常出宫？”

　　大太监王喜终于色变，连忙跪下道：“回皇上，永嘉公主最近出去了两次。第一次出去散心，我让柳知寒跟着。第二次去了天香阁，大概想去看看齐国三皇子什么模样，后来一个乞丐去了自称宫柱，去了齐国三皇子的房间，之后三皇子就派人递来国书。”

　　刘璟不再说话，考虑了很久。

　　“皇上，有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适才柳总管看到天地异常，司空府方向有天雷落下，这道天雷乃是大能者引动天地之威。有高手在司空府，柳总管已经加强宫内戒备。”

　　“司空府？怕是室韦的耶律道来了，不用理会。周宗一向忠心，周桐的身世查明没有？任齐丘的徒弟，朕倒要看看丞相究竟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徒弟，能不能作为朕的栋梁之才。当年永宁救下这孩子，交给周宗代为抚养。耶律道，永宁，周桐，这三者的关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平身吧，一把年纪了，累了，歇息了。”

　　王喜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后。

　　齐国三皇子走了。

　　下午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金陵，随同齐国三皇子结伴离开的只有四人：赵雁秋和两名贴身护卫高手。

　　齐国三皇子和赵雁秋一谈倾心，再谈知交，三生恨晚。

　　一个是稷下学宫的弟子，一个是江南寒士饱读诗书。

　　谈及时事，赵雁秋认同周桐的话。齐、汉联姻不如西蜀和齐联姻，这样西魏首尾难顾。更何况西蜀公主美名在外，江湖美人榜第六。

　　太阳斜晖下，江面一只孤舟溯流而上。

　　齐国三皇子站在船头，颇有感叹。赵雁秋道：“自古文人墨客历经大江感慨万分留下脍炙人口的诗歌。殿下做一首应景如何？”

　　“雁秋客气了，以雁秋之才，在下抛砖引玉，如何？”

　　赵雁秋摆手笑道，“殿下请。”

　　齐国三皇子看着浪涛滚滚大江东去，想到前路迷茫祸福相依，一时感慨道：

　　“梧桐夜雨皱寒池，滚滚长江问谁痴。纵使千山云外影，梦乡犹念慰相思。”

　　赵雁秋默念一遍笑道：“殿下这一首是七言，韵律整齐，似乎未曾见过这样的诗体。听说西蜀九公主喜欢诗词歌赋，殿下正好应景”。

　　“这是七言绝句，稷下学宫一位学子偶创，借此拿来一用。”三皇子出口成诗，可见平素对诗歌下了不少功夫。

　　“我可没有殿下出口成章的本事，只能拿旧作应景了。”

　　尝借枫林问九天，心非一日苦寒渊。为卿常借龙泉醉，我自狂歌山水间。

　　这首诗赵雁秋写于去岁秋时，抒怀之作。

　　“尝借枫林问九天，雁秋的诗好霸气。结尾自嘲，我自狂歌山水间。雁秋对庙堂如此失望吗？这一趟西蜀之行必定不会令雁秋失望。”

　　赵雁秋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