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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那年许下的愿 ...

  •   嘉靖四十四年元月,北平降下了第一场春雪。
      他从轿内缓缓迈步而出,踩过湿滑的青石板,突然在入口处驻足停下,风雪落在斗篷上,也迷蒙了他的眼。然而头顶高悬的几个中正大字,一抬眼望去的时候还是另人肃然一敬——大理寺狱。
      哒哒的脚步声从石阶一路而下,经过一间间不见天日的牢房,显得寂寥又空荡,其实他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尽管时隔多年,他却仍然记得这里每一寸彻骨的黑暗阴冷,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
      终于,他停下了步伐,狱卒替他点起一根微弱的蜡烛插在墙壁的烛台上,便悄悄地退去。
      也是,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是一个小小狱卒守卫可以过问的,尽管里头的那个人曾经是多么的令人敬畏又恐惧。
      “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了。”杨博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白纸黑字的文书递给那个人,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辩驳的,我可以帮你向刑部申诉。”
      严世蕃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背靠脱落的墙面,垂下的眼眸如同定格住一般,什么表情也没有。
      “罗龙文,鄢懋卿现在都极力辩驳,试图为自己脱罪,但是证据缺乏,还有就是赵文华早年在沿海的那些账目虽然全部翻出,但都是时日久远的糊涂账,户部那里也难查,所以,你如果,”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是说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还有一种可能,将罪名推脱给罗龙文,鄢懋卿那拨人,他们说到底也不曾做过什么利国利民之事,抄出的银两远不在你严家之下,就算真如此做了也不冤枉他们。”
      他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一眼去瞧过杨博送来的那叠纸张,好像从很久以前,他的一生一世就都留在了这方暗无天日的狭小处。
      等了许久,面前之人始终不见第二种反应,终于,杨博也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屈身蹲下,用平视的目光看着他。
      半晌道:“她死了。死了三年了。”他的语气很轻,但落在空荡的牢狱里却有种莫名的悲凉。
      面前之人的目光突然闪动了一下,那在睫毛间微微颤动的光芒像泪珠,只停歇了片刻,就全部湮灭在了黑暗的空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知道你这次为什么要回来,可是······”杨博低下眸子,仿佛也想起了某些久远的事情,“知道吗?那天,你去雷州戍边的前一天,她来求过我,她跪着求我放过你,求徐阶手下留情。她说她想和你尘归尘,土归土的终老余生,让我成全她。她希望你活下去,一直都是,所以——”杨博将那叠纸张推到了严世蕃面前,泛红的眼眶是他吞咽了所有悲伤。
      “其实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她心里,陆炳知道,我亦知道。“
      严世蕃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许久,从他垂下眼眶里掉落的一滴晶莹,沾湿了白纸,晕开了字迹。
      他张开了唇,声音透着暗哑的低沉与缓慢,“雷州太荒凉,地下太孤独,我只想回来看看她了,就一眼。”
      “我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眼都不可以,我明知道这一生中我最爱的人就埋在那里,我却连一眼都见不到,为什么,为什么······”
      他反复呢喃着,在绝望的目光里如同得不到答案的孩子。
      杨博站起了身,看着这个曾经权倾天下,令人畏惧的男人,如今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与落寞,他产生了怜悯的同时更无法去回首那些过往。
      “为什么······”
      “严大人。”杨博想这该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严世蕃停下了,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道:“拿来吧。”
      “什么?”杨博不明白。
      “我招了。”
      杨博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然而,下一刻,严世蕃已经从地上找到了那一叠供词,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看一眼,仿佛那仍是和自己无关的一件事情,按上指印的那刻,如同释怀了所有。
      纸页从手中抛却纷飞,他在凌乱的灰白发丝间笑了,在天窗射入的唯一光线里笑了。
      杨博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大理寺狱,外头的雪似乎飘得更大了,他抬头仰望洁白无垠的苍穹,突然听到身后的哀唱: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
      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先民谁不死,知命复何忧?

      嘉靖四十四年三月
      一代权臣严嵩之子严世蕃被判斩首。

      我十六岁就进了国子监读书,相比和我同龄还在凿壁偷光,寒窗苦读的无数人来说我确实是幸运的。
      但这种幸运并不光因为我的父亲,还因为我十六岁就显现出的过人天资。
      我通晓时务,熟悉国典,同时更喜欢揣摩人心,那时倘若有与我嬉笑的同窗,我常常便一眼能猜中他们的心事。后来,就连我的老师,都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
      他们都说将来我也许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贤才。
      于是,在我十六岁的末尾,父亲带我去相了命,据说那是当时很有名的一位圣人——王守仁,然而当他见到我的时候,语气却很惋惜,没有笑容的眼神,奇怪又不安。
      嘉靖十一年,我的父亲重新入仕,官拜南京吏部尚书,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疾恶如仇,不畏强权,取而代之,他的眼底开始隐藏起很深的心事,然而这些仍旧与我无关。
      我还在那片旧都老城里走鸡斗犬,烟花买笑的浑噩度日。
      嘉靖十四年,我的父亲带着我入了京,他得到了那位年轻皇帝的赏识。
      于是,连同我那曾被老师视为不学无术的遣词造句也终于有了发挥之地。
      青词,这位年轻的皇帝近乎狂热的喜爱着。
      我也似乎找到了一份离开国子监后唯一可以消磨时光的事情。
      然而,有趣的是,不管这位皇帝如何虔诚修道,我却经常能从他无意带出的语气里听出他对另一个人的“爱恨交加”之意。
      这听上去很矛盾,又确实如此。
      然而,一个人的喜爱与憎恨都不应该是毫无来源的单纯,于是我开始对这位传说中的陆大人备感好奇。
      “既然如此,圣上为何不试他一试?”我小心的觐言,又带着一点恶意的揣测。
      天子拨弄着炉中的香薰,他轻轻地抬起眼,瞟了一眼长阶下的我,语气带着很奇怪的弯调,“哦?你的意思?”
      “臣是说,食君禄,当忠君事,如果陆大人这次仍然不能做到使圣上满意的结果,那么——”
      我没有说下去,但天子在犹豫,他眯起眼睛任谁都无法猜出此刻的想法。
      过了半晌,他点头,“你说的对,朕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恶毒的笑了。
      我已经记不起第一次听说陆炳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从这位年轻的皇帝登基以来,我就对那个传闻中不好相处的家伙有了较深的印象。
      锦衣亲军都尉府,谁人不知?
      明明做着整个大明最见不得光的事情,却还有种奇怪的悲天悯人,礼遇士族,优待犯人,更有趣的是妄想替那些阻拦修道而被杖责的言官们求情。
      在我看来,这些无外乎是没有意义的自寻死路。
      然而,我终究是不知道那天皇帝召见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我现下认识的模样。
      单纯,无辜,还有一丝不谙世事的稚气与可笑。
      所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陆大人吗?
      “真是个傻子!”我丢出一颗石子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站在河的对岸,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死胖子!你给我等着!”
      我笑了,这种愉悦感好像又让我回到了在旧都的日子,无忧无虑的简单。
      碎月楼的茶,长安巷的饺子,是什么使我们一次次相遇又重逢,重逢又相别?
      他明明很害怕,却又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笨拙的来找我,他明明很厌倦那样的争斗,却还要把自己牵扯进一个又一个剪不断的纷争里。
      他到底为了什么而不懈执着?我又是为了什么而眷恋上他?
      终于,在那天晚上,我找到了答案。
      我看到郭浔将他堵在宫墙戏谑的同时,我居然产生了莫名的恼怒与嫉妒?
      我在对一个男人产生嫉妒与一丝不该有的情愫?这令我感到惊讶。
      我没有办法说服我浑噩的大脑,但我却愿意为了他第一回反抗郭浔,尽管我知道那也许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果然,我受到了郭浔的嘲讽,但真正令我恐惧的却并不是如此,而是我第一回渴望拥有某一种感情,某一个人,他不会担心被别人夺走,而是永远属于我。
      是的,永远属于我,这个漂亮的少年,尽管我知道我的外貌并不是那么出色,官职也不是那么高等。
      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下定决心,必须斩除一切障碍。
      下江南,查助银,我不是不知道刘时和翊国公的关系,我原可以坐在京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管不顾,然而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害怕他那笨笨拙拙的一面会被人欺负了去,害怕他独自一人承担不了那些狡猾的虚与委蛇。
      当我从浙江千里赶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他也会为我担忧。
      “你是不是瘦了?赵文华亏待你了吗?”
      在那阳光明媚的窗边,我竟然从他的脸上产生了一丝错觉,一丝透过灵魂深处的错觉,仿佛我面对的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女子。
      那样的失神让我产生了恍惚,恍惚得觉得有些悲哀,我是有多么喜欢他,才希望他是一个女子呢。
      回到京师后,阮昱成很快就伏法了,我在去大理寺狱看望他的最后一次,他坐在地上朝我笑了,没有感情的笑容,仿佛也从我的身上窥见了未来某种相同的境遇。
      “你会后悔吗?”阮昱成问我。
      你会后悔吗?
      你会后悔吗?
      步步为营,缜密计算,我知道自己在设计一场天大的陷阱,然而,如果这能让我到达权利的巅峰,让我可以不用受到郭浔那样的讥讽,可以让我永远守护住心里重要的人,那么我不会后悔。
      是的,不会,所以,我也要把喜欢告诉他。
      “我是永远不可能变成你这样的人的!”他说。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如此冷漠的神情,于是那些未出口的情愫就再也没法说出来。
      原来,严世蕃,你在他心里一直是那样一个人呐……
      心里很苦,却还要倔强的说不在乎。
      平生第一次和一个人赌气了一个月,最后却发现原来我早就输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思,主动请命去了沿海。尽管我知道,这会引起父亲仕途的巨大不安。
      然而到了那里,当我得知他受伤的事情寻遍整个军营时,却在李廉之的帐篷内看见了他笑得是那么愉悦又轻松,他们低低说着,不知什么美好的事情。
      我一时愣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原来就算没有我,他也可以过得很好,赵贞吉,李敬之,李廉之,他们都可以是站在他身旁的人,而我从来就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会给他唱歌,会逗他开心,为他熬药,甚至可以为了一只梨付出生命的危险,然而,这些是他统统都没有给予过我的。
      他是不是爱上他了?那个叫李廉之的男人。
      踩着林中的枯叶,一遍遍诘问自己,却没有半分勇气去质问他获得一丝一毫的答案。
      但是,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炮火声从四周响起,我还是愿意不顾一切的去救他,愿意用一生去追着他跑,愿意——跳进一望无际的汪洋里,用他从此束缚住自己。
      庆幸的是朝廷的旨意终于开始下达,一遍遍的催促让我产生了窃喜。
      看,你终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有多么不情愿。
      “那,我们可不可以不回京?”
      那天,他在马车上问我,离着入京的城门还有三里,第一次,心里也有了渴望的感觉。
      不回京?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
      不回京?
      天涯海角的漂泊吗?
      他的眼里有一如既往的单纯,仿佛在那北平的城门外真的有他向往的世界。
      然而,我却变成了胆小鬼,我步步为营的计算,早已经让我没有回头的那步。
      李廉之的逝世,沿海的亏空,赵文华的招供,我甚至不惜将自己送入牢狱,只为将夏言逐步推向沿海的斗争,只为彻底毁了两国公府。
      我知道,此后不管是郭浔也好,还是李敬之也罢,那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会占据他的内心。
      可是,我从未想过,这一切竟然会在我出狱后彻底改变。
      还想和他去看那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江南好风景,还想和他一起枕在驿馆的榻上听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还想和他躲在那个烟火库里再看一次美丽绝伦的绚烂烟火,还想和他,和他回到那年的生日夜晚,许下一个永不分离的愿。
      然而——
      他是她了,她是别人的妻子了……
      原来我这一生中所有最美好的年华都已经回馈给了那段在江南的岁月。
      原来,她用那一生无奈又悲伤的眼眸告诉我的是一段早早知晓结局却无望的感情。
      她不会再回来了,我明明知道是那样的事情,却还是不甘的想要试图挽回什么,可是还能挽回什么呢?
      她为了陆炳的事情可以一次次来求我,却再也不愿意为我驻足一步,哪怕我是那么的希望她可以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回头。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她会在每个散职的夜晚点上门口的灯笼,等待丈夫的回去。
      每当轿子从陆府门前经过,即便是痛到无法呼吸,却还想再看一眼什么呢?
      波斯锦榻,琼浆玉液,带着微醺的迷离听那一口一声小阁老的阿谀称颂。然而,当初,她的那一声应钤却总能在多少梦回中让我心头倏然一颤。
      风吹着门拍打墙壁,我幽幽的在叹息。
      金杯美酒,歌舞伎乐,荔姬的眼睛,云娘的眉,我开始恋上了一切都那么像她的女子,那会使我沉醉到忘记失落,忘记她牵起别人的手一去不复返的身影。
      然而,明知道那是不会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想去拼命渴求什么呢?
      蒙古苏格力旗帜下的吻,是我抱住所有希望的缠绵悱恻。
      她那湿润温柔的舌尖,是我一步步沉沦的起点。
      我知道,从此我再也放不开她,我刻骨又绝望的爱着这个人,无论她是男是女。
      然而,我们这一生中最大的痛苦还是出现了,她发现了当年曹国公府案的真相,尤其在那个孩子死后,她近乎痛不欲生的疯狂。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那倾尽一生的感情有多么的可笑,原来,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得到的,这世间总有些人,是再喜欢也没有办法拥有的。
      我不甘,我禁锢她,绑架她,锁住她,我利用自己获得的权利肆无忌惮的践踏所有,只为发疯般的把她留在我的身边,然而,最终那一句句刺穿肺腑的恶言,终于变成了鲜血淋漓的伤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终于向彼此拿起了利刃呢?
      她为陆经报仇的那天,我的匕首亦然刺入了她的身体,一寸寸的锋利,在我的怨恨中没入。
      我甚至想过,就这样死吧,一起死吧,从此不用再为这个女人而痛苦。
      然而,当她抬起那双眼眸时,手中的匕首却再也朝前不了一寸。
      “你是不是再也不爱我了?”
      “这辈子都休想我会原谅你,严世蕃!”
      她用尽了所有的报复与怨恨,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一次次的不顾所有向我刺来,我明知道严忠就在门外,然而我却缄默不言,血液涌出,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悲伤的看着她的眼睛,读出了所有的愤怒,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真的忘了吗?
      当年在沿海可以不顾一切生死相依的人。
      她真的忘了吗?
      那个走过江南繁花,为她千里奔赴浙江的人。
      她真的忘了吗······
      没有谁能给我答案,从天井里仰望的世界,连苍穹都成了狭隘的希望,那只看不见的眼睛却还会时常作痛。
      父亲说,我该放下了。
      然而,那年她的丈夫却离世了。
      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我本不该再奢求什么,但就是见不得她那强装坚持下的一丝一毫委屈,宛如还是当年那个初到碎月楼喝茶的年少光景。
      “来严府吧,等寻了解药,我派人再送你回去。”
      她一愣,抬头看着我的目光在这些恩怨纠缠的年岁里第一次缓和了。
      如果说,在那一刻,她也曾有过片刻的动容,有过片刻的留恋,那么我这一生中的所有复复失失,求而不得,也终于有了为她最后拼尽所有的理由。
      很快,账目的事情被揭开,胡宗宪的败退接二连三,弹劾一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甚至于街头巷尾的传言中也莫名多了些有的没的事情,我在这半生的算计里终于感到了疲乏。
      “应钤,我们走吧,一起春归秣陵树,人老健康城。好吗?”那天她在书房问我。
      我睁开眼睛,那刻我多年暗淡求而不得的人生第一次窥见了上苍眷顾的光芒。
      她说她愿意和我走了,她说我们一起隐姓埋名的远走他乡去,真想答应她,可是······
      如果我真的一走了之,严家怎么办?父亲大人怎么办,失去了权利庇佑的她又该怎么办?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的这些年,我已然将自己破釜沉舟到无可退路了。
      过去,我总是怨恨她的离去与抛弃,可是真当这一刻来临,我才发觉自己早已失去了寻求某种幸福的资格。
      原来,穷其一生,我们都不曾有过拥有彼此的机会。
      你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后悔?
      时隔多年,我开始常常想起阮昱成问我的那句话。
      会不会后悔?
      也许吧……
      金杯打碎,信笺烧毁。
      我对她说走吧,如果,这最后,我还可以为她做点什么,那总是愿意护她一世安宁的。
      然而,那北平城外,荒草萋萋,是谁在唤着应钤?
      “知道吗?前面有人受伤了!”
      “怎么回事?”
      “有人持刀行凶,不知是何仇怨,嘿,那一大滩血,真吓人!”
      “我也听人说了,说是还剩一口气了,那女人直喊应钤,谁知道谁是应钤。”
      两个暮晚锄归的农夫闲来说道,我那不起波澜的心中,猛然一击,连着脚下都踉跄了一下。
      小鹿!
      我不顾押解的狱卒,拼尽所有的往前跑去,风声呼啸,天际苍茫,在那片荒芜的城外,在那日薄西山的最后一片云霞下,她满身鲜血到让我害怕。
      “小鹿!小鹿!”
      “我带你去看大夫!小鹿!”我一把抱起她,像抱住了所有希望。
      “应钤········”她那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开口的名字,如今却在反复的呢喃。
      “小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期盼着她能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试图回到那不可逆返的时光,再一起躺在榻上,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在那最后的归宿里与我迟暮终老。
      也想再好好问问她,给自己这半生寻一个值得的理由,也想听她说一句,其实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应钤········”
      她在呼喊中垂下了手,连着天地苍茫,万物失色,所有一切变得很轻,她就像一片羽毛随时能从我身边飘走,任凭我多紧的抱住她。
      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原来,我这一生还是没能留得住她。

      天窗里的一缕月光像流水倾泻着淌过生锈的铁栏,落在晦暗的狱房,形成了一种恍惚的浮光掠影,再次回到那年静谧之夜的生辰,也是值此良辰,月色。
      悄悄地许下一个祈盼已久的心愿,从此一生不敢再开口。
      “应钤,你许的什么愿?嘘!还是不要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其实,小鹿,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个另外的番外,因为看到有小伙伴要求给严胖子和小鹿一个美好结局,所以另外也码了一篇,不作正文,《越过半生来见你》,想看的可以去微博,专栏有微博名,如果觉得有其他问题也可以提哦。爱所有看文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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