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人》子觚Y

3、你好啊世界

　　所有的善心都源于愧疚。
　　这是条通往赎罪的路，她对此深信不疑，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到姐姐家了哦。”她先推开门进来，开灯，又拿双拖鞋给她。
　　“姐姐一个人住吗？”她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往玄关的方向走。
　　李全柳没去想为什么子筝她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单人租房，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双不怎么合脚的拖鞋上。她报以歉意一笑，回答：“是啊，怎么了？”
　　鞋子果然大了，明天得给她买双小的。
　　子筝坐在玄关的布艺沙发上，脸对着小茶几上的玻璃瓶。从李全柳那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的帽檐。
　　她盯着玻璃瓶，仿佛要从上面看出花来：“姐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
　　你才多大啊喂！她吐了吐舌头，也在沙发上坐下：“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啊。”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谁知道。”李全柳也发现对话逐渐不对头起来，连忙转移话题，“我家热水是太阳能的，下午时没什么太阳。所以你先洗吧。”
　　“可是姐姐呀，”子筝抬起头，晶蓝的眼睛里净是不解，“我还没有换洗的衣服呢。”
　　“你穿我的就好了。”她从沙发上起身，示意她过来自己的房间，“你挑一件吧。”
　　睡衣上身给她穿都可以当睡裙了吧……真是烦躁…
　　在李全柳翻箱倒柜地找着较小一点的衣服时，子筝却在看着那个占了房间三分之一地的木头书柜，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出她在盯的是最新放上去的一本书。
　　摆脱了，那无尽的牢笼了吗？
　　她真的从幽幽彼世来到这大千世界上，体会到呼吸进肺里的粉末浸没血液，组成她的影子了吗？
　　“姐姐，你有那么多书哇。”
　　“嗯。”
　　“差啦！”是玻璃窗摩擦木头的声音，还有小萝莉软乎乎的语气：“姐姐，我能拿一本来看看吗？”
　　要看就看，都是些心理文学，杂七杂八的除了刚买的那本其他的都收起来了，况且那本放的高度是小朋友拿不到的。李全柳继续专注于找衣服：“你看得懂就看吧。”
　　抽书声，以及书页哗啦哗啦翻开的声音。
　　“姐姐，醪糟是讲什么的书啊？作者姓米诶，好有意思。”
　　李全柳翻东西的手猛地一顿。
　　卧槽？？！
　　那本书不是好端端地躺在书房的抽屉里面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不不不重点错了！关键是那本书小孩子不能看啊！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一个鱼跃便要去抢子筝手里那本看似正常实则尺度贼大的BL小说，却不料被子筝给轻轻躲过。李全柳余力过猛直直扑到了书柜旁边的沙发上，顾不得其它便要再起身去夺回那本青少年毒瘤。
　　现在二人都坐在沙发上，子筝手里除了本文艺小清新封面的小说，还握住了一支嵌着齿轮与红宝石的华美钢笔。
　　“咔哒。”
　　齿轮转动一小格后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像时钟上了发条一样“咯噔咯噔”地转个不停了。子筝笑了笑，伸手牵住了李全柳的手。
　　明明对方的手比自己小了很多，可给她这样一握，便莫名安心了许多。
　　“姐姐，抓紧了。”
　　中元节，花灯游。
　　云霞衬晚风，一路向东流。众生熙攘，飞檐流丹，得花灯几许；饮酒划拳，目光如炬，解得谜题几许？正是好一副江南画卷，好一副太平盛世！
　　但这时，热闹的酒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宁静。仔细看罢，便会发现在那挂着两个银朱的灯笼下的铺门给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圈里就站着一个姑娘家。可也算是长得秀美的姑娘家，开口说话却吓死个人。
　　李全柳要给这群人吓个心肺骤停，声调不禁高了几度，语气也粗鲁了些：“看什么看？！赶紧散了玩去！”
　　良久，无声。
　　她突然发现个事实。
　　那就是，整个江口，都没了一点声音，静的可怕。尽管那些人还站在她的面前，尽管酒家里的人还在喝酒，尽管歌女们还在跳舞，可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能听到自己的牙齿被一阵阵寒风给冻到打战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聋掉了。
　　李全柳搓了搓短袖下露出来的胳膊，纳闷许久，最终以人民警察的直觉决定跟围着自己最近的一个穿紫衣服的大妈套套近乎。她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将手搭上大妈的肩膀，亲切地问候道：“阿姨你好……”
　　那话却接不下去了。
　　因为在李全柳碰到她的那一瞬间，那人就成了一滩墨水四处溅出。
　　李全柳大半个身子都沾上了墨水。仔细看了，就会发现那墨水本来不是黑色的，只是它的颜色过于深沉，这才看起来像黑色。若真要比喻的话，它的颜色看起来跟星空蓝很像。
　　她颤颤巍巍地触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甚至包括饮酒的食客，跳舞的歌女……
　　还有浮动的花灯，两旁的店铺……
　　这里，没有一个东西是真的。
　　这里，她也知道，是小说《醪糟》中出现的第一个场景——黯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