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系锦缘》鱼璇玑

6、情变

　　不知不觉玫儿已经在皇甫山庄呆了半个月的日子，一开始是为了治疗皇甫源，后来她发现她已经走不了了。自从那天给皇甫源诊完脉之后，皇甫源仿佛对她起了莫大的兴趣。他还瞒着自己，修书给爷爷，说是皇甫夫人与自己投缘，留她小住。

　　每天吃药的时候，绝不要假以他手，不是自己喂药他居然不吃！一开始她懒得理他，只是夫人每次都好声好气地相求，怕儿子不吃药不能复原身体。她看着温柔的夫人，总是会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对于她的要求根本不忍心拒绝。皇甫源发现这一点之后，无耻地要求以后她也要跟他一起用膳。玫儿跟他理论过，却说不过他的歪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认命地跟他一起吃饭。

　　那天小糖跟她转述了皇甫源的要求之后，向来心绪淡薄的玫儿难得地动了怒。她径直走到他的厢房，用力推开了门之后，以前所未有的高音量喊了一声：“皇甫源，你给我出来！”话音落了许久之后，屏风之后才走出一个半裸的男子，拿起一旁贵妃椅上的中衣，边穿边问：“玫儿，找我有什么事？”问完邪邪一笑。

　　玫儿何曾撞见过这样的场景！本来直觉想退出去，他这一问挑起了她残余的怒气，暂时克制了羞涩：“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吃饭？你当我是什么？你家的丫鬟还是百花楼的花娘？”

　　皇甫源走向她，性感地嗓音带着魅惑：“我们聪明的玫儿怎么会是丫鬟、花娘，我是怕有人会在饭菜里下毒，你是神医，救人总要救到底吧？”

　　自家的饭菜怎么会有毒?知道他说的根本就是歪理，但是当他烨烨的眸光锁住她的时候，她居然落荒而逃。

　　挥开脑子里那种奇异的感觉，其实这半个月来她最忧虑的是槿他回山庄之后就没有了音讯，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回山庄了。

　　她烦躁地掩上医术，起身想去花园里散步。刚走到门口，门外皇甫源突然出现。

　　“你怎么出房间了？现在还需要躺在床上静养的，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突然发现，皇甫源这个家伙长得好高，连说话都需要仰视他。

　　“我在房间里闷得快发霉了！玫儿，陪我到花园喝茶吃点心去吧？”看他一脸可怜的表情，再看了看屋外明媚的天气，病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她不可否置地点点头。

　　皇甫家花园有黄石叠砌的荷花池，外有曲水内有池塘，池水与湖水相同。初夏时节荷花尚未开放，荷叶却已亭亭玉立，另有一番韵味。荷池旁有一张雕工细致的石桌，石桌上此时已经沏好了一壶茶，摆好了点心。

　　坐定之后，发现小碟子里盛的点心居然是她最喜欢的双糯玫瑰糕。皇甫源拿起紫砂茶壶，倾身给她倒了杯茶，顿时茶香四溢。雪茶？玫儿不可置信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是！呃……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只喝雪茶的呢？应该不是巧和吧？雪茶产自海南岛五指山，虽然茶名也盛，但是味道清苦了一些。所以一般大户人家总是比较钟情龙井、碧螺春、铁观音之类的茗茶的。

　　“不要觉得奇怪呵，是我特地问的芸香你喜欢的茶点。跟我这个讨厌鬼一起喝茶已经够你心烦了，所以不能亏待你的嘴啊！”皇甫源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自嘲地笑笑，却丝毫没有懊丧的表情。

　　倒是玫儿自己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有很讨厌的……”

　　皇甫源看着她窘迫的表情，难得地发自内心地微笑，仿佛若有所思。午后阳光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将那张本就美得无俦的脸衬地更加地耀眼。

　　玫儿心慌地别开眼，心跳加快。随手拈起一只玫瑰糕，咬了一口，玫瑰花的香味合着紫米香浓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点心师傅的功夫不错啊！

　　“其实我有话要告诉你。”皇甫源难得正经，“我会去参加那个杜芜芙的诗友会，不是为了招惹那个花魁，而是跟在南国的探子接洽，收取南国的情报。这些年我出入烟花之地，都是为了替我父亲收取在南北国探子的密报。青楼，最容易掩人耳目。”

　　玫儿有些吃惊，不过转念想：皇甫庄主是现任盟主，派自己最信任的儿子收取敌方重要的情报也是合乎情理的。而且听说当年的皇甫庄主也同现在的皇甫源一样，年轻时经常流连青楼，在自己爹爹去世之后，爷爷原本以为把东方之地交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迟早会出事，却没有想到这二十年年来，皇甫庄主却将东方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这些事情连我娘都不知道，只当我流连花丛。”皇甫源对她的迟钝无可奈何。

　　“呃……”玫儿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看着阳光下那张鲜少正经的俊美脸庞，拒绝的话居然说不出口。

　　“玫儿……”皇甫源修长的指抚上她的脸庞，细细地描绘她的精致眉目。

　　玫儿一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背后传来一句冷硬的呼唤：“玫儿！”

　　熟悉的呼唤，却带着不熟悉的怒气，玫儿直觉地避开皇甫源的手，回头果然看见他坚毅的脸庞上剑眉紧锁。

　　皇甫源收回手，没错过她脸上仿佛做了错事的惊慌。心知自己在这场感情里几乎是没有胜算的，嘴角却习惯性地扬起轻佻的笑：“宇文兄……”

　　宇文槿看着皇甫源嘴角那一抹轻佻的笑，怒气更盛。皇甫源风流名声在外，玫儿又是纤柔精致的人儿，他难保不会对她起意。想到这种可能性，生性沉稳的他第一次沉不住气：“还请皇甫少爷自重，难道说皇甫少爷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就是动手动脚吗？”

　　玫儿在一旁呆住，怎么听这都不像是他说的话啊！

　　皇甫源眸光一闪，嘴角笑意更盛：“如果说不是动手动脚，而是两情相悦呢？”

　　此言一出，宇文“兄妹”均震惊。

　　宇文槿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无声地询问那个他心心念念牵挂了多年的人儿，他，不过离开半个月而已；他们，不过认识半个月而已；怎么会……怎么可能抵得上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玫儿对上他几乎质问的眼神，起初的慌乱过后，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一年多前，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单方面地退出了他的世界，如今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是。我们两情相悦。哥也会祝福我们的吧？”轻轻柔柔的嗓音却在说着最伤人的话语。

　　宇文槿看到她的嘴角绽放着一朵柔美的微笑，有多久，自己没有看到她对自己绽放笑靥了？只是可惜，曾经属于他的她的笑容如今已经易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的渐渐疏离，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心里总是存着希望的，以为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还是货真价实的。然而如今她为着另一个男人绽放笑容，才明白所谓的过去没有任何的意义。没有未来的过去，回想起来只是痛。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转身，底靴踩着青石板路，离开。

　　只是在他转身的下一刻，他错过了他钟爱的人儿脸上凄楚的表情。

　　而在那个娇小的身后，皇甫源的轻佻微笑里也隐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