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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鹊桥归路 ...

  •   满室寂然无声。

      我在一旁啧啧惊叹,一竹筷都能发挥至如此威力,看这满座的胆丧魂惊呆若木鸡就知其有多不易多恐怖了。我暗自下定决心,虽说连翟温和有礼,亦难免成亲后会生摩擦,若是见到他欲动武定要拔腿就跑,免得这条小命就被根筷子钉死了。

      想清其中关节后,我乐呵呵地扬起手中的大批布袋,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地用右手分出其中一布袋,展开纸条,像点兵点将似的大声念,“杨泰山在否?看看这是什么?”将那一大堆布袋撂在连翟桌上后,我掏出布袋中的物什在空中摇晃几下。

      一褐衣将领目眦欲裂,猛地挣脱包围扑向我,“我阿母的镯子,你这个贱女人把她怎么了!”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我七荤八素,我一脚踢开他,那圆溜溜的身躯像个褐珠般在地上滚了几遭。

      我挑唇一笑,“这么急呀,见者有份呢。”我复又掏空其他袋子,裱画,玉珰,金簪,丝衣……

      那些将领的面色愈来愈白,我的面色愈来愈不善,怪不得贺骥急着逼连翟来锦官城,看看这些玩意儿,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合着锦官城的财富都流到了这些肥头大耳的武将手中。

      大概贺骥亦是一番血洗,他们才歇了那贪婪野望。就怕这回来了个贪官他们又故态重萌。

      “我不欲取诸位至亲的性命,只要诸位在这粮仓一案中安生点,我定会完璧归赵。”连翟语气冰冷地说。

      “狗日的,你把老子的亲人抓到哪去了!”下首有一将领唾沫横飞地喷道。

      “蜀郡牢狱里,我派了贺骥亲兵前去看守。若是各位心痒难耐的话,收到的就不是贴身之物了。”连翟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结满冰霜。

      昨日,我们一到蜀郡客栈后,我便以连翟的名义奔走于秦楼楚馆,请出歌妓小馆来望江楼献艺。连翟则乔装出门用贺骥的符信调动贺骥的亲兵。今日一队人在望江楼中设伏,一部分去捉拿这些将士的亲人,其余的候在狱中以防变动。

      连翟说时日太急凑,难以收服。诡道用兵,不如先放松他们的警惕,出其不意直攻要害。

      果真,这些被胁迫的将士如霜打的茄子般。自曝其短,无异于刺猬袒腹,蛇裸七寸。明知亲人是自己的软肋,还不时刻藏着,怎能怪我家君子如玉的连翟呢?

      我念念不舍地回头望了几眼那些仍在向我招手的奇珍异宝,屏气凝神心下一狠携着连翟洒脱而去,徒留一室的心惊胆战。

      连翟怎么这般安静?

      我牵着他欲回到我们歇脚的客栈,蜀郡城人见我们一行兵士都恭敬腾路,为了不挡道扰民,我带了连翟挪到碧江边沿着栏杆缓步行着。蓦地连翟径直跌倒在地,我立即蹲下身子查看他的脚踝,抬头望见他青玉的脸庞一片绯色。

      我凑近他的脸庞深嗅,他在望江楼里沾酒了?

      “我喝了一两口罢了,”连翟目光清明依旧,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心中稍安之际,他突然俯下身,柔软的薄唇贴在我的面颊上,复又起身挽起嘴角,眼中闪动着柔和温润的光辉。

      我脑中警铃大作,天灵盖电光一闪,连翟若神思清明绝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这般亲密,他竟是沾一两口就醉的酒品!

      怎么办?他醉后行动不由自主,智商堪比孩童。现下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

      我想起老五曾经给我扯的因醉酒而跳了黄河之人。蜀郡无识我之人,干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罢,毕竟连翟的安危更加重要。

      跟着我们的士兵倒吸一口凉气,愣愣地看着我生猛地将连翟背在背后。

      一职位稍高的将领插话,“姑娘来自西北,莫非是陈雁然将军?”

      未来得及作答,趴在我身上将我揽得更紧的连翟不爽地轻哼一声,“是又如何?你看上她了,可惜她是我的。”

      我干干一笑,赶紧道,“连公子喝醉了,诸位不要介怀。”

      连翟在我耳畔用清冷冷的声音嘀咕,“我介怀。”

      我背着醉了的连翟,穿行在古树垂下的千万缕气根之间,身侧凌波横塘,几船荡漾。

      耳畔传来似轻鸢剪掠似羽毛轻拂的声音,我敛神聆听,连翟正委屈地细细哭述他有多不高兴我亲自去楚倌,他有多不高兴我去看贺骥,他有多担心我跟他来西南……

      回客栈的路上,连翟未曾歇过。我头回知道矜持守礼的连翟这般小心眼。

      蜀郡的粮仓修筑于城郊,面临锦江,锦江是长江支流,船运发达,商品运至苏杭后即可沿着运河输送到梁朝各地。而粮仓建址在一鱼嘴状的岸凹陷处,据说取这般地利是为了方便船舶停靠。

      夜幕未尽之时,我们前去那里,江面上正停泊了密密麻麻的船只。

      “马车运粮装载少且惹人注目,粮草定要用船运走。”是连翟清冷的声音。

      “船运?”我茫然,“船运不也要检查装载货物?”

      “所以幕后应是位高权重之人,足让西南的官员为其鞍前马后。”

      啧,这水真深,还是西北好,冬日来了黄河会结冰,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不过祖父也说过,匈奴人最爱趁着黄河冻结之时大举进攻,漠北冬日里不能放牛羊。

      “那为何选在除夕之夜?”我好奇问。“除夕夜里粮草看守松懈吗?”

      “除夕夜里,蜀郡年年都会放出烟火。搬运的动静过大,借着烟火声音掩盖搬运之声。”

      “现下我已强行关闭蜀郡各码头,控制了往来船只。”连翟缓缓道,“若真是水运,粮草易被察觉,届时再摸清背后之人即可。”

      “那还等什么?”我心中一急,扯了扯连翟的衣襟,怎么不快点找回来呢?

      连翟见我焦急的模样,展颜一笑,“我们的势力对于那幕后之人而言不过尔尔,故必需等长安官员承皇命而来再行调查。”

      一日后,蜀郡城门。

      连翟着一身官服伫立在城门口,我随着贺骥的将士们分立在其两侧,静待钦差的到来。

      见一蓝锦布包着的轿子慢悠悠地从天边晃来,跟了数不尽的仪仗和仆从,霎时我的心都凉了一半,这般重要的事发生了还像出游般安闲。

      那轿子终于晃至跟前,掀开帘布的却是一只修长的手,一着白衣之人下了马车,躬身向连翟行礼,我定睛一看,这人怎么这般面熟呢?似乎在何处见过般。周身带着些许阴沉。

      “想不到天下竟还有名为连翟之人。”那着白衣之人,劈头盖脸就是这莫名奇妙的一句。

      “鄙人不才,恰巧和连家长孙撞了名字。”连翟伏身回礼。

      那白衣人沉吟半响,深深望了连翟一眼,“我名为季棋,是巡抚大人的谋士。”

      我讶然,他主人还在轿中?这人身为谋士,竟独自将主人落在轿中,莫非是我接触到的中原礼仪出了差错?或是这人过于恃才傲物?

      随后那道车帘又被掀开,一着官服的干瘦老头颤巍巍地下车,我见他眼光不时瞟向季棋,似有畏惧之意。

      真真是件新鲜事,莫非这季棋的本领让主人都感到忌惮?

      我不擅长于破案之事,是以接下来几日唯有像在西北般给连翟添茶递水,看着他审查案情。今日子夜,我正在连翟房里一面陪着连翟,一面拿着闲书津津有味地翻看以撵走那些瞌睡虫。

      一本书快至尾声,我正无聊间,在夜阑人静中猛地传来几道清脆的扣门声,吓得我慌忙放下不觉间翘起的二郎腿。

      “我去开门,”我对连翟说。暗道这般晚了,若此番来了个贼子倒可以磨一磨我发霉的心情。

      我欣欣然地拉开门,前方空无一人,我心中一阵“咯噔”,我在左边走廊上瞧见一白衣阿飘!

      我‘啪’地将门猛一关上,栓好门反身背抵着门,绷紧身躯深吸几口气,想到贺夫人上吊的情景,贺骥去了西北,不应该来找蜀郡啊。

      蜀郡信奉山鬼,莫不是山鬼来索命了?

      转念又想到我似乎没做坏事,且鬼亦是怕武将煞气的。君不见秦琼尉迟恭二人的飒爽英姿现今都还留在老百姓大门上驱鬼。

      我心痒难耐,这人我打过许多,不知打鬼是什么滋味?

      我又欣欣然拉开门,那鬼竟飘到了门口!我闭上眼下意识一拳打出去,本以为它不散也要掉几根骨头,未料我那拳头竟被接住了。

      咦?这鬼似乎武功不错?还生了一层皮?我睁开眼睛,哪来的鬼?不过是爱穿白衣又十分阴沉的季棋罢!

      “季棋,以后莫在半夜里穿白衣飘来飘去可否?”我面色不善地瞪向他。

      “穿白衣,才得记得住满门覆灭之仇。”他高深莫测地打量我,“看来,你并不知情。”

      知情什么?倒是这人这么狠克死了全家人?我往后畏惧地缩了缩,“咳,你有事快说!”

      “我找连翟,你领路吧。”冰冷的声音在半夜里如同蛇吐信发出的斯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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