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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劫后 ...


  •   天亮就眨眼的功夫。
      从窗户往外可以看到雪地上有一行行混乱的爪印,延伸到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像是野兽夜里逡巡不得入,隐去了暗处。

      他们只有一把枪,一颗子弹,去对抗一只可以伤得了猛虎的未知凶兽——可能是黑瞎子,也可能是另一只老虎。
      许东顺背对着问口躺着,听见胡望全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枪从桌子上被拿起上膛的声响,开门的声响,关门的声响。
      胡望全知道他醒着,却没有道别。
      也对,不需要道别。
      许东顺坐起来。
      柴火烧尽了,炕冷下来。拜昨夜胡望全所赐,他出了好几身大汗,倒是不再发热,只是肌肉有些酸痛。
      当然还有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他一点点套着衣服,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那个地方流出来,想来也知道是胡望全泄进去的东西。他脸色发白,攥紧衣角。
      他恨死他了。这土匪勾搭他的女孩儿,骗取他师傅的信任,对于自己,则是羞辱和强上,用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他意识到自己真正属于人群的边缘,再也无法拥有一个的家——妻贤子孝,儿孙满堂,他做梦都想要的那种。
      他从前对他,怜悯、妒忌、或是无可抑制萌发的倾慕,如今都变成恨。
      胡望全出了那扇门,生死不论。
      许东顺的手在抖,他穿好衣服,安静地走到门前。
      猎户的窝棚离北山的一个断崖只有百米远,北风穿过尚不密集的树木,围着渺小的窝棚呼啸。屋外没有声音,杂物间的马烦躁不安地原地摆动,碰掉了不知什么东西。
      许东顺打开和杂物间隔着的那扇门,安抚地在马头上一下一下地摸。

      忽地
      砰——
      他听见枪响了。

      许东顺打开门闩,把马牵出去,翻身而上,向山下的牲口店疾驰。
      风呼呼地从他的狗皮帽子擦过去。
      胡望全现在是死是活?
      他会像昨儿个下午那样,劫后余生在雪地里喘气,还是四肢残破地成为凶兽的果腹之餐。
      许东顺发着抖,忍不住想,要是他不把他从雪地里带回来,他会在濒死前的虚幻温暖里永恒睡去,不比被野兽开膛破肚、撕咬致死来得舒服?
      他还是不想他死。
      那个胸膛宽广的年轻人,相貌堂堂,又狡猾又义勇,像乱世中英雄的模样。他可以在酣畅淋漓的战斗后死在仇人的枪子儿下,死在战火硝烟里,也不该在荒郊野岭被不知名的野兽啃食尽骨肉和内脏。
      他忍不住去回忆昨夜,回忆过去。
      回忆起夜晚疼痛尽头的甘美,和胡望全干燥粗糙的滚烫手掌。
      他该在他高潮喘息的时候抱住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口,然后在他的脖颈侧面留下齿印。那么他的死就还有他一份,尸体上有野兽的牙印也就有他的。
      ——他如何能留他一个人孤独地惨死,明明昨夜他们才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地厮磨纠缠,好像没有明天一样。
      许东顺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向反方向疾驰。
      他要去做什么?去共存亡,去接他回来,或是去见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不知道,他只是掉头奔跑。

      许东顺从山脚下一路折返,路过那间小窝棚。春日到来前最后的寒冷中,雪终于不再下。他寻着野兽和人的印迹一路向北,北至林木尽头。
      没有凶兽,没有人影。断崖处,一地狼藉。
      一大片血迹渗在雪地上,其中一个鲜明的黑点,走近看,正是胡望全那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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