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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项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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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白粥,三碟配粥小菜,几盘花式糕点。
清淡传统的中式早点。尤佳盯着餐桌上犹自热气腾腾的粥,吃惊得能立刻吞下一颗鸡蛋。这满桌的早点若不是他准备的,难道还真有田螺姑娘偷偷出来帮忙。不过也真是奇了,这么大的房子居然连个佣人都没有。
她不客气地啃过一块桂花糕,啧啧,香糯可口甜而不腻,她顾不得吃相,又喝了口纯白色骨质瓷碗里盛着的白粥,勺子便再没放下过。哪里是白粥,明明是好喝的鲜美鸡肉粥——陆尤佳的最爱。
他只是动了动勺子,简单喝过几口,然后百无聊赖地单手托着腮帮,直直盯着她。
尤佳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怎么不吃?”
“没胃口……为什么你连吃相都这么难看。”他慢慢出口,咬字清楚,嘴角不经意间滑出一丝狡黠,影射是她影响了他的食欲。
“活该”她小声含糊,继续低头喝粥。
他居然低下头凑近她,“你说什么?”
“我本来就不好看。”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脸上闪过玩味,不料她会这样回答“是吗?”他猛地伸手,不顾她震惊的表情,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让我再仔细瞧瞧,刚刚太远了,嗯,其实不丑,还好。”他像是极为认真,一本正经的跟她陈述事实。
尤佳好不容易挣脱淫掌,已没了食欲,狠狠剜了他一眼,撇过脸去,红晕还是没能遮住。这男人为什么总是动手动脚,她气急败坏,起身离他很远才安心。
他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辜的闲闲望住她,“生气时候更好看。”
“少胡说八道。”她仍红着脸。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我难得说实话”
“我吃饱了”尤佳咬牙切齿,转身欲离开。
“怎么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他拉长了脸,不悦写在脸上。
“什么?”尤佳不安得看向他。
“吃了我的东西,难道还要我来洗碗?”他慢慢起身,故意擦身经过她,清新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却无法熄灭她心里瞬间燃起的火苗。
吝啬鬼。
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决定是何等的不明智。他不该让她去碰那些易碎的碗筷,她才进厨房没多久,他心爱的上等瓷器就有数件毁在她手里。
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却是乐得开了花,谁让他老作弄她。在他闻声而来时,她满意地见到了他脸上瞬间挫败的神色。
游乐场比往日冷清许多。偶尔有大人伴着孩子嬉闹着走过。
一对男女坐在长椅上,乍一看以为是情侣,再看却发现二人之间竟还容得下第三人。
尤佳披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蓝色外套,脸上变幻无数表情,犹自想着心事,身旁的男子英气逼人,瞅着一条项链坠子入神。
尤佳被他骗上了摩天轮,满肚子的火气不知向谁发泄。
随着摩天轮旋转,他们逐渐远离地平线。她觉着自己整个人像是渐渐踩在棉花上,轻飘飘软绵绵,连平日的火气都降到了零度。
离天空越来越近,深深望进去,只有晦暗的蓝色,像是一头扎进了冰窖。头顶的太阳,微微光发着光,却是一点儿温度也没。
冷风嗖嗖吹来,包厢愈加摇晃。尤佳闭上眼睛,脸上唇上的血色像是突然被抽光。她紧拽着座椅,肩上渗出若有若无的疼痛,它总是比天气预报还精准,她习惯性地蜷缩起身子,幼兽般瑟瑟发抖。
肩上忽然一暖,深蓝色的外套不知何时易了主人,严严实实裹在她背上,轻柔低沉的嗓音响耳际“不用怕”
那声音像有什么魔力,让她平白无故的安心。
她睁开眼,那双亮的出奇的瞳仁竟也正望着她。
“即使真摔下去,也有我陪着”他像是半开着玩笑,可脸上的神色又几乎能让人当真。
尤佳只当他玩笑,“有个人陪当然好,省的做只孤魂野鬼”
“你说我们做对鬼夫妻可好?”他突然弯起眉眼,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静静地平视无比安宁。
“呸呸呸,爱谁谁,我可不想。”尤佳脸上因了那份火气有了颜色。
他见她有了回嘴的心思,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链子,椭圆形的项坠,来回在她面前摇晃,金属表面闪着刺眼的光,尤佳倏地像失了魂似的,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匆忙伸手想立刻夺过那条链子。
“还给我”
“你的?”他抬高胳膊,不看她也不让她夺了去,犹自抚摸着项坠上繁复的纹饰,轻轻动了手指,项坠被轻巧得打来,里面居然嵌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两个女孩脸贴着脸,没心没肺地笑着,笑得春暖花开。
“给我”她战栗着身子,已站起身,她不想不相干的人碰它。她像只母狼般扑向他,一把扯过链子。
他如遭电击般呆立。她脸上的浸满了泪水,而她像是全然不知。
他的迟疑,让她同时握住了项链的一端。
“嘭”链子终究坚强不过人的执念。它硬是断了。
因了惯性她向后倾倒,他身手敏捷一把揽过她。
“不过是条链子”他眼波流转过复杂的神色。
“你不懂,你不懂”她孩子般哭的伤心,“我只剩下这个了”尤佳只顾自己说着,记忆残酷的剥离出幻象。她开始认清一件事,她的艾蓝是真的没了,她不该有什么幻想。
早在那年夏天,她就该知道的,她也参加了悼念,黑白的记忆里,模糊地刻着一个孱弱的老人,艾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外婆,老人苍老的皮肤摩擦着尤佳的手掌,将这条坠子交给她,老人告诉她,蓝被车子撞得昏迷时仍紧紧握着,尤佳拿着坠子时似乎能感受到那时艾蓝手掌里的温度。
他仍怀抱着她,用力得紧紧抱着,“不要哭了,我帮你把它修好还不行吗?隔壁车厢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鼻音重重的冷哼“我控制不了”
“那我帮你”男子有些不耐烦,温热的气息突然贴上她的脸,他温柔朝她眼梢处不断滚落的泪珠吻了下去,清凉而柔软得吸干了所有的泪河。
“走开”尤佳只想把他推开。
他强势的牢牢箍住她的腰,“你好烦”他强取豪夺般侵入她的唇,肆意缠绵,索尽了她所有甘甜。
此时对面的包厢的人儿欢呼出了声“爸爸爸爸,是最高点,我们到了最高点。”孩子雀跃得向父亲撒欢,摆弄着手里的望远镜。
关于摩天轮总有着许多美丽的传说。比如一对男女若是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拥吻便能一直走下去得到幸福。
尤佳仍坐在长椅上,回忆起刚才那个缠绵的吻,耳根不自觉热了起来,说起来刚才那幕极可能还让对面的孩子看了去,她脸上就更燥热了。
她不是没听过那些个浪漫传说,可若是每对男女都这样做,那世上的怨偶岂非都得绝迹?她微微笑出了声。
眼梢微微瞥过身旁的始作俑者,他正沉默地鼓弄着手里那条链子,他一直没告诉她其实大早上在浴室里捡到时就想还给她,他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像一对忽闪着翅膀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