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异闻录》三生慕君

1、楔子

　　人们一般怎么形容那些穷山恶水来着？
　　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民易子而食？
　　那可真不巧，在下正是被易的子之一。
　　不过，若真是如同与我交换那孩子般被一刀斩断前尘，将一身肌骨化作他人腹中之食，那对我来说也许是幸运。
　　而我向来运交华盖。
　　不，我并没有在表达对父母将我与邻居孩子交换的不满或怨愤。牺牲一个天性凉薄说不好未来是否会为了生存而杀了自己的孩子来换得全家一顿饱餐，我认为非常合理。
　　不巧的是，邻家烧水的时候，吕持正巧路过，而后一眼相中了我。
　　救下我并不是难事，一袋米绰绰有余。我当时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换下我。
　　那个村子的地貌我早就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当时是傍晚，头顶是对我来说很罕见的橘红色天空。吕持嫌我走得慢，让我坐在他肩上絮絮叨叨。
　　“你也是没有好奇心的吗，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救你？”
　　我分辨不出他这句话的用意，只好重复一遍他想要我问的问题：“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死亡面前也没有感情的样子，像极了我们组织的下一个顶级刺客。”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点了点头。
　　他“啧”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从他问的这几个问题来看，他应该和饥荒前的一些过客差不多，但我又觉得这么轻易地下结论有哪里对不上号，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最终还是循着字面意思回答：“二花，四岁。”
　　人类太复杂了，我没法儿用逻辑判断。
　　如果是过客，听到这种回答，一般会笑笑然后夸我乖；父母听到我这么回答以前会揉着我的头发夸我聪明，现在……现在他们都不问这种蠢问题了。
　　但果然吕持是个异类，他歪着头，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以后啊，你就叫连茉。”
　　我“嗯”了一声，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
　　“因为你即将拿到的刀叫连茉。”他顿了一顿，“连缀的连，茉莉的茉——以后会教你写字的。”
　　我“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又开口了：“那把刀的名字是我当年起的……契约成立后，连茉将与连茉同生共死，连茉折则连茉死，连茉恙则连茉伤。”
　　很显然我个文盲听不懂这文绉绉的玩意儿在念什么咒，但大致猜了个八成，胡乱地点了几个头。
　　这是当年我还没彻底让我那落魄书生爹失望时学会的——就算你彻底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要你点头点的足够诚恳，别人就会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