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与樂》拢青

6、第 6 章

　　会平平安安吗？

　　他要的不是在这种地方平安求客人的垂怜，乐天坚定想走的心，其他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程子灏的事旁人不再提不过他们提到了一个新人物——牡丹。

　　据说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被程子灏供在百花楼最好的房间，她不接客，说是要留给一位大人物，如今百花楼乃至宁州戒备森严就是为迎接那位大人。

　　乐天听着他们的闲话手里摆弄着王五的木牌，柳心看到那些东西问：“你怎么还拿着这些破牌子？”

　　“这个？是师父留下来的遗物，他说是宝贝，分的时候我、二师弟、三师弟，我们一人一个木牌。”

　　“现在怎么都在你这里？”

　　“因为他们都不要。”

　　“哈哈哈我记得你说师父是…跳大神的对吧？”

　　“对的。”

　　几人跟着欢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那我们大概知道你那两个师弟不要这些破木牌的原因了，乐天你以后还是多小心一点，真怕你出门被人卖了啊。”

　　乐天抬头看着他：“不用怕，我已经被卖了。”

　　“……”众人无言以对。

　　说的也是，来百花楼的大部分都是被贩卖的，那人怜悯慈爱地摸摸乐天的头：“唉，可怜的孩子。”

　　自从荒山顶上毁尸灭迹后，乐天就信了王五的木牌是有用的，只是他越相信，旁人越不信，那木牌就算白白扔在桌子上都没人去拿，连碰都没有碰它。

　　怀璧其罪，也得有人知道他怀的是璧才行。

　　人家只觉得跳大神的东西晦气，影响气运。

　　乐天把三块木牌子揣在衣兜里面安然入睡，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响起，乐天从睡意中惊醒，他爬起来看了看，屋里其他人也醒来。

　　大家坐在各自的床铺上惊魂未定，几人互相看一眼接着全都披着衣服下床一探究竟，乐天同样披着外衣跟去察看，那个发出声音的位置在楼下的房间。

　　等他们到地方时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乐天仗着身板瘦小紧跟着一个舍友猫着腰挤了进去，他看到屋子里有个男的撕扯着身体倒在地上。

　　对方二十出头的样子，满面狰狞，双目通红，他正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嘴里嘶吼着“痛”“好痛”。

　　周围的人心有余悸看着这种场面，乐天不明白那人是怎么了？他刚想问就听到旁边的人小声在说。

　　“遭了，他发病了。”

　　“没吃药吧这是，天呐，居然会这么痛苦。”

　　“是啊，我昨天看他在管事那边哀求很久，好像是惹了侍奉的主子被罚了这个月的解药。”

　　“唉，他会不会活生生疼死啊？太可怕了。”

　　解药？乐天瞬间想起，是大家被喂的毒药，柳心说过每月发次解药，但表现不好的会被管事折磨。

　　众人心有余悸，不一会儿院外面就传来动静。

　　“让一让，让一让，赵管事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齐刷刷往两边散去，乐天随着大家退到一旁，好在他个子低挤在人群里不显眼，乐天悄悄抬头看到一个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男人被簇拥着从外面走进来，男人走到屋前很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疼得打滚的人，而地上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他狰狞着面容，身子哆嗦不止又强忍下挣扎着爬过来。

　　乐天不知道那人废了多大的劲才把身子挪正，接着哐哐哐对着地面猛磕头。

　　“大，大人，求，求求，求求你……”

　　赵管事用手掩了掩嘴鼻，模样特别嫌弃，等地上的人磕得脑门流血了，他才慢慢悠悠说道：“行了，这次的药就先给你，免得你疼死在这里，污了地方，你且记住这次是赊账，价钱要翻三倍，你若还不上，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另外，做奴才的要时刻记住奴才的身份，不能逾越规矩，你听懂了吗？”

　　那人颤抖着身体：“听，听，懂了……”

　　赵管事轻蔑地笑了笑，从衣兜里拿出一小包东西直接扔在地上，乐天瞧见那人狰狞着脸扑过去，他双手颤抖地把纸包撕开，不过因为太抖的缘故，里面的东西被撒了一地，那是一包绿色的粉末。

　　地上的男人也不管什么尊严上嘴就用舌头舔。

　　“呵呵，真是烂得像条狗一样。”

　　赵管事笑着看着他，然后上前一脚踹在那人的身上，那个男人被踹歪了身子，下一秒依然不管不顾地在地上舔着，等药粉全部舔完，他好像缓了过来，整个人大汗淋漓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再叫痛了。

　　没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围观的人怕被管事盯上于是各个转身回自己屋里，乐天临走时扭头看那个人。

　　他躺在地上双目无神，颓丧得像早已死去。

　　回屋之后，众人沉默，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大家各回各的床铺休息，屋里的烛台很快被吹灭，黑暗再一次降临，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乐天躺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房梁，他知道屋里的人都没睡着，他们都在想着那件事，那个男人。

　　对方现在的遭遇可能在未来是每个人的遭遇。

　　如果没有解药他们会不会也这么嘶吼着死去？

　　不知不觉一种看不见的枷锁落在每个人身上。

　　【一定要听话，不听话就是这种下场】

　　但乐天从没放弃过离开，哪怕看到如此惨痛的一幕也没心生退意，他整合今夜的闲话，心中渐渐有了一计，现在戒备森严没机会，那就等大人物来了，如果他在此之前能熟练掌握力量，说不准可以逃离。

　　有了目标乐天逐渐平静下来，他还在复盘过去的情景，不过手里画的不再是瞬移之术，王五教给他的符箓术法有很多，瞬移之术消耗太大，不如先从简单的练起，另外他身上也不能随时带着粮食，从厨房那边偷一两个馒头已经是出格，再多就该被发现了。

　　他一遍一遍尝试一遍一遍失败。

　　＊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

　　乐天今天没时间去练他的术法，因为巴汉晖今夜被客人点了，他第一次值大夜，说实话这种值大夜的氛围让他感觉难堪，房间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夜晚的百花楼上演着各种各样的丑事。

　　或愿意，或不愿意，或不愿意亦强迫自己愿意。

　　乐天脸上没有柳心回忆值大夜时的暧昧笑容，他笑不出来仿佛有口气堵在心间，人可真能糟践人。

　　第二天清晨那客人施虐完后心满意足地出门，乐天弯着腰送他离开，他不想看那人的嘴脸，也不想让那人看到他的脸，所幸自己瘦小，营养不良的身板穿着侍从的衣服非常不起眼，对方根本没有在意他。

　　客人离开后乐天重新站回房门口，过了一会儿屋里的巴汉晖叫他进来，他走进去，尽管从昨夜的动静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亲眼看到还是不适。

　　巴汉晖浑身都是伤，腿间流着血，他健硕的身体本应该为国为民，苍天为何让他流落到这种地方？

　　屋里床上和地上都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一地，房间感觉无处下脚，人肆意发泄的恶意堪比酷刑，丑陋得令人恶心，巴汉晖扭头看到乐天很失望地看着他，但是那种失望不是针对他的，这孩子就仿佛站在泥泞里失望地看着世间，真奇怪的孩子。

　　“怎么了？平时波澜不惊的，现在被吓到了？”

　　“很疼吧。”

　　巴汉晖咧嘴和他开个玩笑，乐天站在原地轻声回了他一句，巴汉晖瞬间就不想说话了，不过他还有事要乐天去做只能不耐烦道：“疼与不疼问那么多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当侍从，你变成哑巴就行了，你现在去一楼找谢管事拿药，报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乐天垂眸出去，他行走在富丽堂皇的百花楼，楼里各处都布置得精美，各种鲜花盛放，乱花渐欲迷人眼，但是这里再漂亮仍是一个人吃人的恶心世界。

　　＊

　　程子灏为了牡丹没少费心思，谁让那人实在美若天仙，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弄一颗，这可是要用来讨好那位大人的贡品，在大人未享用之前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再者她不过是挑剔一点罢了。

　　想要合眼缘的侍从，美人就是骄纵啊，他百花楼里面那么多人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程子灏来来回回送去好些侍从，又被牡丹轻言慢语挨个退回来，无奈他只好再往下面找，洗衣房那天是个意外，程子灏本想看看有没有好苗子遗漏，一眼望过去还真让他发现个漂亮少年，可惜那人太过愚蠢了，空有美貌，没有脑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再好看能有牡丹好看？

　　想要恃美傲物也得有那个资本才行！

　　程子灏懒得去教育人，挥手便斩了他的头颅。

　　没意思，连他都觉得枯燥乏味的家伙，牡丹肯定更加看不上眼，唉，这挑选侍从还是得费心才是。

　　一楼。

　　乐天找到谢管事将巴汉晖的名字报上去，谢管事给他拿了药，药用一个小白瓷瓶装着，乐天出了门后拿起小白瓷瓶轻轻晃晃听听声响，但这东西其实没多大声响，从动静来看，里面估计也就三四颗药丸。

　　他上楼梯走着正巧遇到程子灏下来，乐天赶紧躲一旁让开路，他按照楼里教的方式对程子灏问好，后者漫不经心嗯了下，乐天低头看着脚下，想着等他走过去再动，谁知道程子灏走着走着站到了他跟前。

　　“抬起头来。”

　　乐天顺从抬起头，大而明亮的眸子映着程子灏难辨其意的微笑，对方说：“咦，你的眼睛真好看。”

　　乐天的眼睛确实好看，不是楼里那种无辜清纯的类型，非常澄清，干净，如水一般清澈，也不同于幼童懵懂无知的单纯，一看就知道心思透亮，不过这种地方被人夸好看着实不是喜事，还不等乐天回答。

　　程子灏话锋一转说道：“可你怎么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