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约定的等待》奈·夏

6、（五）幸福短暂

　　一时的小小甜蜜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们约定不在同学面前表现出任何迹象，不可以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又继续着像素不相识一样的日子。每天我依然只能在早读和放学看看你进出教室的样子。
　　很快我就开始苦恼了。

　　王峰对纪小悦真是好得没得说。我们班的同学个个都这么说，女生都羡慕纪小悦，太有福气了，有个这么体贴的男朋友，天天带蛋糕来给她吃，外带装水、拎书包、买午餐……反正看得女生都快扑上去跟她抢王峰了。

　　王峰又提着个小蛋糕来了。每天上午第二节下课的时候，王峰总会准时到我们班教室，大家都对他极熟了，似乎成了自家人了。
　　“小悦，你老公又来送爱心糕点啦。”
　　“死老鼠！什么老公，是男朋友而已，OK？”我们后排男生外号老鼠。我和纪小悦都这么叫他。
　　“啊哈哈……不是吗？天天这么甜蜜，跟人家夫妻似的。”
　　是啊，纪小悦跟王峰很甜蜜，我不嫉妒，只是很羡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一起走路，我和印晓辰不可以，我只能看他的身影，连靠近都不能。我每次看到王峰对纪小悦那么好，我就想到你，你明明就在身边，但是我却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你知道不知道我很难过。你应该不会知道的吧，因为我没跟你说过，也没机会跟你说。
　　我们依旧各自学习，各自回家。即使在走廊碰到也是微笑一下，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连一句话都没有。

　　纪小悦有一天特好奇地问我：“你不是跟印晓辰一起吗？”
　　“是啊。”
　　“怎么没见你们说过话？
　　“我们说好不公开的。如果老是走一起大家大家就知道了。”
　　“天啊，谈恋爱还不公开呢，这是什么逻辑，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纪小悦说得有道理，既然连话都不可以跟对方说，那么我们还算是在谈恋爱吗？应该不可以算的吧。
　　她说我们是精神恋爱，柏拉图式的恋爱，境界太高了，难以想象。
　　就算是我们境界高吧，这样我会好过一点，不会老是去想为什么不能跟你呆在一起。
　　我们的感情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表达，最后也静悄悄地走了……走得很安静，连我都不知道是哪一天它离开了我，当我想知道我失去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无力挽回了，它注定是要走的。就像宿命，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只能任它来，任它去。我们只是宿命的一个寄主，任务是帮助它走成一段旅程。

　　你喜欢踢足球，体育课总是在球场上。老师让自由运动的时候我和纪小悦一般都回教室看书，或者在走廊聊天，很少在运动场逗留，我们都不喜欢运动。
　　体育老师下口令自由运动。我和纪小悦在跑道边站着。
　　“在这里看印晓辰踢球？”她问我。
　　“不了。我们走吧。”
　　“为什么？你在这里看，他会喜欢的。”’
　　“不行。不能总在他面前出现。这样大家就都看出来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不知道你们是谈哪门子恋爱，连看他踢球都不行，莫名其妙。”
　　我何其不想看印晓辰踢球呢。但是我怕大家看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到时害他被隔壁班女生指责就不好了，所以我宁可不看。
　　听说印晓辰踢球很不错，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近距离看过他踢球的姿态，只是远远地看到球场上他的身影而已。那个踢球不错的印晓辰只会在我的想象中才出现。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你一无所知，竟连你的样子都没办法近距离看。这是什么恋爱吗？简直比单恋还苦，可笑至极。难怪纪小悦说想不懂我们两个到底在干吗，现在真的是很理解她有这样的想法。只是高三时单纯到心痛都不懂哭闹，只会傻傻地等着奇迹出现的一刻，虽然心里对这奇迹抱很小期望值，但还是坚持着，坚持着……

　　一直以来我都被笑为孤陋寡闻，高三了还没有读过一本言情小说。每次去图书馆就冲着经典名著借，然后读得津津有味，还谨记老师的教诲，读书就得读经典好书，经过岁月的洗练，才值得品读。老师的话就像军令，他们说什么我都信，结果真的没碰过言情小说，大概那时心里纯到比十五的月亮还洁白吧。我不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才是正确的，但是我知道这样的感觉不是爱情，至少不是别人那样的爱情，或者用家长们的统一说法：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爱情。所以我们之间难以讲清楚的东西不是爱情，对吧？要不为什么会这么奇怪，这么与众不同。那是小孩子心中神圣的情感，还不能说是感情。你看，我说着说着好像都乱了。

　　就算我不懂那到底是不是爱情，但我知道我的心满满都是你，但是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仍然会在身边绕着，可我不能明说，只能死命拒绝。他们不知道我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印晓辰，还会通过各种途径来找我。现在他们做什么，我都已经不那么反感了，因为心里有一个人，好像这个人能帮自己解除所有的误会，好像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议论我了。
　　原来有一种这么奇妙的东西叫情感依托。

　　现在我倒不怎么讨厌杨凯了，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以后大家分开了就什么都说不了了，给他这样的机会说吧。有时碰到我心情好还会跟他开几句玩笑，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他一人在旁边不断问我问题，我只是偶尔答一两句。但是他就是喜欢来这里说话，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跟他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他，他知道的，所以接下来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拖着他白费精力。反正我就这样，我不喜欢的人，任你怎么追都没用，我不会动心的，并且从一开始我就会告诉对方，我不喜欢他，绝不拖泥带水害人家浪费太多的心思。

　　高三压力大，缺乏锻炼，每天吃完饭就坐着看书，结果把胃给搞坏了。经常胃痛，那段时间每周四下午都会请假去看医生。但是西药中药吃了一大堆却没见有好转，真是气人。杨凯经常会问我，干吗老请假跑出去。虽然我不乐意跟他说话，但是看在他这么关心我，还是得理一理他的，至少得感谢他的关心，不至于让别人觉得自己没礼貌没修养。
　　但是印晓辰却从未问过我为什么周四下午就不见人了。难道他看不见我座位空了，难道他看不见我走出教室？我就不信了。开始对他的态度不满了，以前说不让大家知道，默默忍受想他却不能说话的煎熬也就算了，我真想问，如果我突然死了，你会不会问一声呢。气死我了，哪有这样的男朋友吗？我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么一冷血动物呢。自找罪受！
　　有一天课间操时间，我走到操场去排队做操，刚好碰到印晓辰。
　　他依然笑得很阳光，很安静：“最近好吗？”
　　“不好！”我满肚子的不满爆发出来，再也受不了他这样冷淡的态度，“我都快死了，你还不知道呢。”
　　“怎么了？”
　　“我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人家杨凯还会问我，关心我。你呢？连问一句都没有！”那天我真是火大了，态度也不好。
　　“哦。我以后会注意的。”
　　后来果真是有一次趁着收作业的时候走过我旁边，小声问了一句最近身体好不好，仅有的一次。多么具有纪念意义啊！
　　是不是我要求他关心我对他来说是过分的要求，我无从了解。人家身体不舒服都不能好好地安慰一下，都要偷偷摸摸地问，真是可笑又可悲。

　　因为无法走近印晓辰，我渐渐地感觉到我们越来越疏远，越来越看不清对方了。我们的世界的距离在不断变大，直到我怎么也到达不了他的殿堂。那里有王子，但公主不是我。那里太过于圣洁，我无法攀越。很美的城堡，但是一接近就会受伤，我就这么不懂事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结果撞得很伤。
　　不能告诉印晓辰，我想跟他一起吃饭，放学一起走路去坐公车，一起去逛书店，逛文具店，一起去兜风……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我的世界仍然是之前没有他的时候那样，只不过现在多了我对他的思念而已。又不能老是整天跟纪小悦说我的苦恼，那样她会被我郁闷死的，这么难办的问题她也帮不了我，这是我和印晓辰之间的事情。
　　我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经常苦恼的时候就站在走廊的窗边看学校外面街上的车来回过往，想着：公车每天都在这街上跑来跑去，总是重复一样的路线，就跟我每天都看着印晓辰进进出出一样，车子不会累，那么我也应该不能累，那是车子的职责，那么我也应该坚守我的本心，不去埋怨他的冷淡。这样就会好受一些。甚至想象着或许考完高考就能好点了，那时我们就有时间一起了。这样的自我安慰不只一百次，在高三的日子里。一路走来，心里很难过，但是很坚强。

　　“羽夏，你的！”
　　“什么东西？“
　　“情书！隔壁班一男生写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除了班里的同学，我都不认识谁了，怎么可能有不认识的人给我写情书。”我不相信。
　　“那你自己看嘛。”纪小悦把那所谓的情书放我桌面。
　　我打开，浅蓝色的信纸，写了满满一页：
　　羽夏：
　　你好！
　　首先谢谢你看这封信。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早就认识你了。我叫×××，高三（2）班的。
　　之前因为知道你语文成绩特别好，很想认识你，因为我也很喜欢语文，想来我们应该有共同语言。很想去请教你一些我不懂的题目，但听说已经有很多同学等着你帮忙，所以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了。
　　近来经常看到你在走廊的窗边站着，你长长的黑发在风儿的吹拂下飘起来，你知道吗，坐在教室里看，那是多么美的画面啊。真的很好看。
　　……
　　我想和你做朋友，希望你不要拒绝。
　　期盼你的回信。
　　祝 天天开心！
　　×××

　　纪小悦过来抢信看。看完后依然是以前那么爱取笑的口气：“看看，我家羽夏就是魅力打，老是有帅哥写情书。嫉妒死我了。开心不？”
　　我摇摇头。
　　“为什么不开心？这不挺好的吗？”
　　“可我需要的不是他的信，我只要印晓辰的关心。其他的我都不要。”
　　“你跟印晓辰没事吧？”
　　我摇摇头，低头，不说话。
　　纪小悦看着我闷闷不乐，可能预感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拉着我的手安慰我，说拍拖就这样，会开心也会有伤心的时候，吵架了就会生气伤心。
　　如果有机会让我跟印晓辰吵架，那么天天吵我都愿意，但是我连跟他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我哪有机会去吵架生气呢。现在连纪小悦都不了解我，我的心好难受，好孤独，不被理解的心情有这么的痛苦。
　　“你们两个怎么了？”纪小悦看我一直不说话，料想肯定不妙，平时看到这样的情书我们总会取笑一下男生的白痴，但今天我什么都不说。
　　“小悦。”我都快哭出来了。
　　“慢慢说。不急。”纪小悦坐我旁边让我靠着，她怕我会哭。
　　“小悦，我好累，真的好累。我每天都想着印晓辰，但是又没办法跟他讲话，我连走近他都不可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觉得他不在乎我，我觉得只有我自己还在维持我们所谓的关系。只有我一个……”我强忍着没哭出来，不想让纪小悦看见我哭，不想让她也跟着伤心，我不能那么脆弱，要坚强。是的。坚强是我高三时候的代名词。
　　“羽夏，我跟你说实话。我也觉得你们不像拍拖的人，我也觉得就你还在拼命维持着这段感情。”
　　原来纪小悦也看出来了，印晓辰没有在用心，就我这么一傻瓜在折磨自己。值得吗？自作自受！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没办法讨厌他，忘了他。做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羽夏，不要紧张。要不你找印晓辰谈谈？”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谈，在学校是不可能谈的。算了，再想想怎么谈法吧。我把信折起来放书桌里头，准备好课本上课。心里难过但是还得好好上课，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影响高考，不然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很难过地听了一下午的课，放学后立刻回家。不想继续呆在教室，免得更苦恼。

　　公车上想着应该怎么找印晓辰谈。最后想到只能打电话了。
　　吃完晚饭，赶忙抓起电话拨通他家电话号码，嘟嘟嘟……
　　“喂，你好。”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成熟，应该是印晓辰他妈妈。
　　“阿姨你好，请问印晓辰在家吗？能不能让他接下电话？”
　　“你等一下。”听到喊他名字的声音。
　　“你好！”
　　“是我，羽夏！”
　　“哦……吃饭没？”
　　“吃过了。”
　　“对了，你怎么有我家电话号码？”
　　“通讯录上不是有吗？”
　　“哦。哦。”他八成以为我调查他呢。
　　“你……”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吃了没？”天啊，我不是来问吃饭问题的，但是听到印晓辰的声音却问不出来了，什么都不懂说了，我在干吗！
　　“还没呢。不过回到家就吃零食和面包，呵呵……”
　　“那个……你最近还好吧？”我真是一大笨蛋，关键时刻却总说不出重点，尽扯些无聊的废话。
　　“挺好的。英语快考试了，要好好复习了。”
　　“是啊。得看书做题了。”
　　“有什么事吗？”
　　“嗯……”我对着话筒说不出话了，“没什么事……”
　　“不然挂了，不能说太久，等下我妈会起疑心的。”
　　“哦。……好的。88。”
　　“88。”
　　太失败了，明明要找印晓辰谈的，但是打了一通电话却什么都没说就挂了，我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烂呢，真是气死人了，没得救。好好的电话就这样糟蹋了，又不能老是打给他，等下害他被爸妈批评就不好了。无奈至极……

　　算了，有什么不痛快放心底就好了，好好学习才重要，我安慰自己。我以为我有力量可以将一切做好。纪小悦也这么安慰我，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就该这样，以学习为重，其他的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