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火打结》与淞

7、第 7 章

　　温庭玉是爬出浴室的，这个极其滑稽的动作配的bgm是砰砰直响的关门声。

　　温庭玉靠在墙上吓了一大跳，感觉自己再慢点都能被夹到。

　　胃那片儿有点儿疼，连带着整双腿，还有后背，陆垣把自己撂倒在地之后还用胳膊砸了一下自己，温庭玉一动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疼得龇牙咧嘴。

　　“操……”温庭玉揉了揉自己的胃，哪儿疼都行，只要胃里不翻腾就万事大吉，“下手没轻重的畜生。”

　　丝毫没想到这顿揍的起因是自己造成的。

　　温庭玉靠在墙上闭上了眼，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听到门响了一声，紧接着抬了抬头。

　　陆垣已经洗好了，穿着一个大裤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温庭玉不知死活，朝陆垣伸了伸手，“拉我一把，要死了。”

　　陆垣没管，擦着头发走了过去，“等断气儿了再说。”

　　“断气儿了就晚了！”温庭玉冲他喊了一句。

　　“不晚。”陆垣瞅了他一眼，“正好喊车过来直接火葬场。”

　　“操……”温庭玉贴着墙长叹了口气，“丧尽天良啊……”

　　陆垣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心想他也该去喊，倒打一耙。

　　“冷血无情啊……”
　　“人心不古啊……”
　　“……”
　　“死不瞑目啊！！”

　　陆垣走过去使劲拉了他一把，温庭玉没个准备，差点儿往前栽下去，还没说出口的成语咽回了肚子里，还差点儿咬了舌头。

　　“我操……”温庭玉被放倒在沙发上之后捂着肚子说了一句，“要废了。”

　　这一天过得，简直精彩，没死都算他命大。

　　“你就，”温庭玉都没劲儿说话了，“这么对待寿星啊？”

　　陆垣没说话，似乎是在平息自己的怒火。

　　“诶。”温庭玉睁开眼往陆垣那边看了看，“还有睡衣吗？我想洗个澡。”

　　“没睡衣，也没水。”陆垣说，“想吧你。”

　　“你怎么这样啊？”温庭玉皱着眉。

　　陆垣进了屋，准备给温庭玉找个衣服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叹气声。

　　“陆——垣——”温庭玉拉长了声音，“丧尽天良啊……”

　　陆垣直接隔着老远就把裤子扔到了温庭玉身上。

　　温庭玉心满意足的拿着衣服洗澡去了，晃晃悠悠的拉开卫生间的门回头又冲着陆垣笑了笑，“你挺吃这套啊？”

　　热水是个很解乏的神器，温庭玉站在淋浴下，热水从上到下把他的皮肤包裹起来，刚才的疼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

　　温庭玉长舒了一口气。

　　卫生间地儿太小，还没有浴缸，有些角落里甚至能看到用水冲不掉的脏东西，这种条件搁平时温庭玉看一眼都能吓得直接逃走，不对，他估计没什么机会见。

　　今儿这一天全破例了。

　　都能接受，甚至还感觉到了放松。

　　像是经历一场世界末日之后发现存储的物资还能支撑自己活上一星期，虽然短，但足够了。

　　足够让他暂时忘记被明天抛弃的现实，足够让他缓口气儿再死去。

　　可能明天过后陆大善人找回了晚上稍微弱点儿的理智，然后就把自己赶走了，接着自己再次沦为哪儿都回不去的流浪人士。

　　但现在还有热水澡能泡，不亏。

　　温庭玉往身上撩了点儿水，然后拿过架子上的沐浴露。

　　陆垣的沐浴露跟被子居然是一个香味儿，温庭玉觉得有点儿好闻，多往身上挤了点儿。

　　喷头还开着，抹沐浴露的时候温庭玉没感觉，后面发现喷出来的水有点儿不对劲儿，没了刚才的热气儿。

　　温庭玉手往下面一伸，凉的他一哆嗦。

　　我操？

　　等又听到那跟小学生背课文似的拉长调时，陆垣都觉得自个儿心如止水了。

　　“又他妈怎么了？”陆垣走到卫生间门口朝里喊。

　　“凉水！”温庭玉从里面喊着，“这他妈喷出来的水冰渣凉！”

　　他家的热水器不太好用，最多也就供两个人洗个快澡，刚才温庭玉那么一打岔，陆垣都把水用掉了一大半儿了，现在早没热水了。

　　“热水器里没热水了。”陆垣说。

　　“然后呢？”温庭玉问。

　　“没有然后。”陆垣说，“等他重新烧开呗。”

　　“操……”温庭玉隔着门骂了一句，“那我他妈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陆垣说，“等水好了再洗。”

　　“我他妈，”温庭玉说着拉开了浴室的门，“我他妈这样怎么等啊！”

　　陆垣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等看清温庭玉什么样之后更吓了一跳。

　　这人浑身都是泡沫，除了脸上没有。

　　“你怎么不把一整瓶都抹你身上？”陆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直接拿凉水冲一下啊，没洗过冷水澡？”

　　“我就想用热水！”温庭玉大敞四开着浴室门，直接赌气坐在了地上。

　　“那你等着。”陆垣转身离开，一点儿也不想跟个喝醉了的疯子浪费时间。

　　“你干嘛去？！”温庭玉冲着陆垣的背影喊了一声。

　　陆垣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睡觉。”

　　“不行。”温庭玉说，“你跟我一块儿等着。”

　　陆垣没说话，继续看着他。

　　“你把水用光了。”温庭玉从地上扭了扭身子，正冲着他，“我不知道多久能好。”

　　“温庭玉。”陆垣等温庭玉不说了才开口，“疯够了没？”

　　“我不是你妈，也不是你爸，想犯病出门右拐上七楼。”

　　温庭玉没再开口，陆垣也没动，俩人跟两尊雕像似的。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坐浴室里那雕像终于动了。

　　温庭玉张了张嘴，声音不大，像在自言自语。

　　“我爸妈也不要我。”

　　陆垣没听清，但下一句他听到了。

　　温庭玉说的。

　　“算了。”

　　温庭玉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可能是门外边儿的陆垣，也可能是自个儿，还有可能是楼上的老妈和隔着一条江的老爸。

　　没意思，他突然觉得都挺没意思的。

　　陆垣家的热水器是真的不好使，烧了几分钟水都不见热，但温庭玉这回没再叫着说要洗热水澡。

　　陆垣听着浴室里响了半天的水声，脑子里突然想起今儿晚上温庭玉跟他那亲妈见面的场景。

　　他不是一个喜欢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的人，通常都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但今天他居然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重。

　　对方还是个发疯的醉鬼。

　　他在四喜吃过几次饭，碰着喝醉的人是常事儿，有些人喝醉了挺安静的，坐那儿一动不动的搂着电话开始哭，有的人就不行，一个劲儿的吵吵，还非得要求别人捧场，跟群口相声似的。

　　前台那小姑娘姓白，都叫她小白。

　　小白酒量挺好，性格也好，每次有喝醉的同事她就爱往前凑。

　　“喝醉了的人嘛，肯定需要爱的抚慰。”这是她的原话，“这里面能看出可多事儿来了，你看那种喝醉了就抱着东西哭的，一看就是平时什么都不敢说的怂蛋，遗憾太多吧还什么都做不了，那些喝醉了吵吵的恨不得满世界都知道的，肯定没什么安全感。”

　　陆垣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些人一喝醉都跟个降智了的弱智儿童似的。

　　小白一副那不是废话的模样看着他，“喝醉的人不就是个小孩儿嘛。”

　　小孩儿。

　　陆垣看着这一晚上温庭玉的行为，初步判定这人的智商现在也就三岁，再大点儿的孩子都不这样。

　　温三岁这会儿倒不出声儿了，水肯定不是热的，陆垣盯着浴室的门，心说就当是劫了他手机的报应。

　　温庭玉这个冷水澡冲了挺长时间，冲到最后他都觉得浑身冒凉气儿了，才关了喷头出来。

　　内裤是新的，温庭玉套上之后又把裤子穿上了，光着膀子出来的时候陆垣正倚墙上看着他。

　　温庭玉出来的目不转睛，眼神儿压根就没往两边儿瞟。

　　反而陆垣有点儿尴尬。

　　“热水器不太好用。”陆垣解释了一句，说完之后又觉得多余。

　　温庭玉已经躺了下去，听到这话之后又坐了起来，看着陆垣，最后冲他笑了笑。

　　说是笑其实更像是只动了动嘴角，跟刚才拍陆垣屁股那时候比起来，这会儿虚情假意多了。

　　“不好意思啊。”温庭玉看着他，“给你添麻烦了。”

　　陆垣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话。

　　关灯睡觉。

　　灯灭掉之后屋里一片漆黑，失去了视觉，听觉就显得格外灵敏，陆垣觉得自己挺困的，但躺下之后翻了好几次身都没睡着，眼皮都眨出幻影来了。

　　最后陆垣叹了口气，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摸了盒烟。

　　咔哒，打火机的火焰照亮一小片区域，陆垣叼着烟凑过去，然后变成烟头儿发出的微红亮光。

　　陆垣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今儿晚上的借火，最后把失眠归结于家里今天来了外人。

　　外人正在客厅里。

　　陆垣拿烟的手突然愣了一下，在黑暗里，他看向了卧室门。

　　门外的客厅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几声呜咽，声音不大，像是特别倔强的不想让人听见，但又不受控制的漏了出来。

　　温庭玉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