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吾辈，飒随其身》送恨

1、壹 袅袅开

　　“灭鬼之心过重，与鬼何异？”

　　蓦一听到这话，粂野匡近都不禁有些愣住了。在他所生活的环境中，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信念与报复，因为他们都有着被鬼所酿就的悲惨经历。从来没有人，说出过这样的话。

　　他看着眼前吐露这句话的人，那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女童。她灰青色的头发很长，缺乏打理，只用一根布带扎着，扎得很紧，但鼓凹不齐，看得出来手法不是很好。一双眸黑若点漆，却偏盛了一盏月光，清澈中裹挟了一抹凉，就像扑面吹来的一阵凉风。一种纤细轻盈，泠然让人心动的美，犹自稚嫩地生长成漫然的气质。

　　“听好，东风平，这话你可别让不死川听见。”粂野匡近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并且，他有一些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东风平撞羽点了点头，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只是为了避免一个麻烦。

　　她就是刚刚见了那个人杀鬼的样子，每一刀仿佛都带着疯狂与孤绝，才发出这样的疑问的。

　　“东风平，你亲眼见过鬼吃人的样子吗？”

　　他看见女孩儿清明的眼眸中……

　　泛过了一缕追思。

　　最初粂野匡近遇见东风平撞羽，那是在一个山上，而山中有恶鬼，他被下达了任务。他与鬼遭遇了一次，伤得很重，被她救下。但她并不住山里，而是进山替人寻找药材，因为她不怕在城镇村民口中，这座会“吃人”的山。

　　想必东风平撞羽也是见过的。

　　但刚从他口中真正了解到“鬼”这一存在的明确定义时，她的样子还是很惊讶，但却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之后又从他口中了解到日轮刀与鬼杀队的存在后，她便向他询问如何才能够进入鬼杀队。

　　他以为，会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定然也是为鬼所伤，对鬼抱有极大仇恨的。

　　否则，没有人会想靠近那个地狱般的世界。

　　但眼前东风平撞羽的回答，却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想要进入鬼杀队？”

　　“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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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匡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小丫头弄走。”不死川实弥的语气已经是极其压抑的不耐烦。他被粂野匡近引入鬼杀队刚过不久，粂野匡近是久违的与他并肩作战的人，或许孤身奋战太久了，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有些贪恋。然而谁能想到，再次一起出任务，他身边竟然多了这么一个小麻烦。

　　“怎么啦，实弥。东风平可是很省心的哦，要是我的弟妹有她一半省心就好了。”粂野匡近仍旧 笑着说道。

　　“老子可没看出来她哪里让人省心！她那轻飘飘的性子，依我看完全是生活不能自理。”不死川实弥骂骂咧咧的说着。

　　两人得出这种完全相反的结论，也不是毫无缘由的。“轻飘飘”的性子，姑且就按不死川实弥所形容的那样定论吧。

　　如粂野匡近所见，东风平撞羽十岁就在药铺替人打下手，似乎自小便无所依靠，混迹于市井山野之间。但是怎么说呢，不止精神、她仿佛身体也有不输青壮男子的韧性，能够勉强跟着他们数里奔袭，而不需人关照，也丝毫不娇气于一路上的风尘吹打。可是，或许是过于能够将就，身为一个女孩子，她还是丝毫不懂得照顾自己。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甚至觉得过于繁琐。

　　东风平撞羽坦然接受他的评价，并且不为所动。她可不是什么沉默冷淡的性子，不死川实弥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还想用神情含蓄的回以“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决心，不想，那个苍白发色刺猬头的少年却忽地停下脚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一把捞住了她。

　　这个人，难道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来试试吧，我是不会怕你那个半生不熟的呼吸法的。

　　然而那双臂膀只是轻松的抓起她的身体，然后放在了背上。东风平撞羽觉得有些懵，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十六岁的少年肩身瘦削却十分有力，而这个女孩也太轻了，不死川实弥觉得背着背上的女孩，不过是身上笼罩了一团云。

　　“你是哑巴吗？脚被磨破了会难受都不知道说一声。”不死川实弥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刚刚的萩饼太甜了……齁到了。”女孩闷闷的说道。

　　“根本就不是这种问题吧！你是无论怎样都要怼我一下是吗？那现在怎么又说话了？”

　　“因为你说我是哑巴。”

　　“我那是……”

　　不死川实弥觉得跟东风平撞羽说话的自己简直是习惯了没脾气，以至于几年以后，旁人觉得如果是东风平撞羽的话，他对她可以无限纵容。

　　“你不喜欢吃甜？”

　　“不喜欢。”

　　“真是奇怪的丫头。”

　　“抹茶味的没有那么甜，到下一个城镇可以让你尝尝。”不死川实弥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哦。”

　　“到下一个地方，我们也要分开了。我已经跟风间大人联系好了，东风平可以跟随他学习风之呼吸。”粂野匡近说道。

　　“东风平反应迅疾，步法轻盈，跟实弥一样修习风之呼吸正合适。虽然很多正式的队员都没能正式掌握呼吸法，但我相信东风平一定很有天赋。”

　　“风之呼吸……”东风平撞羽在心中默念。她抱住不死川实弥的脖子，少年人的刺猬头很是扎脸，微风袅袅的拂来的时候，它们痒痒的触碰她的面庞。像她这样舒服的趴伏在温暖的高处，被风吹着的感觉很好，乡野的风很清新，少年的脚步很快，好像她也可以乘风而起。

　　在东风平撞羽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距离世间的美好如此之近，仿佛它们全部都迎面袅袅而来。但与东风平撞羽久违的轻松不同的是，不死川实弥的心中却始终笼罩着沉重。

　　为什么，这么小的女孩子也会想要加入鬼杀队呢？她就应该被家里的哥哥姐姐宠着，再不济也该过着安定平稳的生活，现在，他却要亲手把她送去那里。

　　可是他也知道，东风平撞羽与他的弟弟妹妹们是不一样的。她生来就是一捧吹在风中的野草，再无地可以生根，她要将此生鲜活都葬送在旋舞纷落中，也只有她自己有权利去决定。

　　她有点像他自己，又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