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封神]》喝开水烫嘴

5、5

　　海新村。

　　水村的清晨总飘荡着浓稠的雾气，矮房高树错落凌乱，看不分明，偶尔传来一声悠长的狗叫。

　　冯芸拿起一只口红，对着镜子涂匀，镜子里的姑娘冲她嘟嘴，镜面唇釉湿润又性感，她冲自己抛了个媚眼，假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小翅膀。

　　她笑起来，拿着自拍杆和手机出门，打算找个街头拍一段短视频作为今天的更新。

　　走到村口时车还没来，冯芸闲来无事，拍了两张自拍放到微博，照片上的小姑娘容貌娇俏，笑起来很甜。

　　照片发出去没一分钟，有人评论：干嘛去？

　　冯芸一扫这人ID，低声啐了两句烦人，没回复，装作平台抽风，不声不响地把这条评论删除，眼不见心不烦地熄灭屏幕。

　　刺破雾气的远光灯远远晃在冯芸脚边，她把手机扔进包包，上了破旧的城镇公交，中年司机多年来往同一条线路，可以算是看着冯芸长大，见她上车，笑着道：“又去拍你那个视频哦。”

　　冯芸是个短视频主播，没特点无技能，胜在青春靓丽没脸没皮，敢于在大马路上劈叉跳舞，这些年勤耕不辍地更新，也收获了一批男友粉，得以养活自己补贴家庭。

　　但方才那人不是她粉丝，而是老乡，此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年，一直以男友兼守护者自居，搅坏了冯芸几次好姻缘，还气走过一个出手大方的土豪粉丝。

　　冯芸气的半个月没睡好觉，攒出了好大一对黑眼圈，直播时不得不调高滤镜，还用了成斤的遮瑕，才勉强遮住眼下黑影。

　　更是恨冯文彬恨的咬牙。

　　只是路上见到他，还是得摆出笑脸。

　　公交一路颠簸摇晃，日头升起来了，雾气渐稀，把破旧乡村的一切远远甩在身后，冯芸倚着窗打瞌睡，一手垫着脸谨防妆容花掉，做了一个自己变成大城市白领的美梦。

　　两个小时之后，公交到站，冯芸打着哈欠下车，深秋的寒意卷进她大开的领口，吹散了睡意和热量。

　　冯芸冻的一激灵，振作精神打开前置摄像头录像，混进熙熙攘攘的游客中，开始寻找今天的拍摄场地。

　　只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将至，慕名而来的人将这个小小城镇挤得满满当当，冯芸转了一圈，不仅没找到一个宽敞的可供她作妖的地方，反倒在人堆里挤出一脑门热汗。

　　眼见时间水一样地淌过去，今天的更新还没个着落，冯芸咬着嘴唇，有点焦躁地跺了跺脚，掏出手机往路边走，打算看看同行找找灵感。

　　正是绿灯过马路的时候，人流密度不比高峰时候的地铁低到哪里去，冯芸裹在人流中，突然被人从背后大力撞了肩膀，她踉跄一下，手机从掌心滑了出去，撞她的男人粗鲁地搡开她，一伸手捞住手机，嘿嘿贱笑两声，丝毫不顾冯芸的尖叫，不长骨头似的，转眼钻进了人群里。

　　冯芸为视频好看穿了高跟鞋，走了一早上本就腿疼，再被一推，崴了个结结实实，脚踝一抽一抽地疼，她没顾上，尖叫：“抢手机！抢劫啊！”

　　没人理，过马路的人纷纷绕开她，好像她身边有一个透明的真空层，把她严丝合缝地关在了里头。

　　冯芸勉强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了两步，可敢路边抢劫的人都能干短跑冠军，就这一会儿功夫，早已跑的没影了。

　　冯芸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妆容花了，衣服也蹭脏了，鞋跟崴断了一只，人行道绿灯转红，等候已久的汽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有闯红灯的人没见到前因后果，见冯芸碍事，很是暴躁地把她一扒拉：“站马路中间找死等着投胎啊。”

　　冯芸趔趄一下，晃了晃，情绪就此崩盘，两行眼泪唰地落下来，冲开了不防水的睫毛膏和眼线。

　　汽车的发动机不安分地轰轰作响，车主按下车窗，探出脑袋冲冯芸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滚旁边哭去！”

　　在这样快节奏的忙乱喧嚣里，小姑娘的失落和眼泪显得过于微不足道。

　　冯芸被骂的头昏脑涨，又委屈又急，哭得更凶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冲车主吼：“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你最有病！”

　　中年男人没想到小姑娘脾气挺大，寸草不生的秃头上顿时愤怒地炸起几根青筋，他骂骂咧咧地一拍方向盘，开门下车，大跨步冲到冯芸面前，也不着急开车了，教训没眼力见的小姑娘变成了当务之急。

　　眼见男人的巴掌就要往冯芸脸上落，冯芸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紧张地闭起眼，徒劳地举起小包挡在脸前，打算硬受这一下。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反倒鼻尖扑进来一点清淡莲花香，有人在她身后，啧了声：“搞什么。”

　　这人声音很好听，像是变声期刚过，兼具成年人的低沉与少年人的青涩，哑得让人心神一荡，想起高中时候穿白衬衫，在阳光下大汗淋漓的少年。

　　紧接着中年男人惨叫求饶的声音响起来，另一个温和点的男声在劝：“先别在这站着了。”

　　冯芸讷讷放下手，看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越过她肩膀，轻易擒住中年男人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男人满脸痛色，色厉内荏地甩开桎梏，狠狠瞪冯芸一眼，脚步踉跄地小跑回车上，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两人正是来公款吃喝的哪吒和宗潼。

　　宗潼晕下凡如同晕车，落地先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完还觉得缓不过来，只好求身边这位大爷宽他一会时间，容他走走，哪吒捏着鼻子嫌弃地离他八丈远，好一会才点了头。

　　然而就溜达的功夫，没想到遇上这种事。

　　两人扶着冯芸往路边走，宗潼在人间的积蓄没丢，四舍五入也算个千万富翁，对花钱丝毫不虚，领着小姑娘进了家装潢颇为不错的甜品店休息。

　　甜品店挺大，是金粉白三色为主的ins风，几个店员对这个奇怪的组合投来探究的目光，但职业素养让她们仍然笑容甜甜地询问：“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哪吒在天庭身居要职，可惜在人间是个穷鬼，点单一事宗潼别无旁贷，闲着的他只好担起责任，把冯芸带到休息区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冯芸因为后怕和委屈仍在抽抽搭搭地哭，妆花的一塌糊涂，哪吒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怎么和小姑娘接触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柔弱的小生物，可哭声听得他甚为局促，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半晌，他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找出手机——两人下界后就换了人间打扮，轻轻放在冯芸面前，想想说：“还你。”

　　冯芸打个哭嗝，肿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个英俊的寸头帅哥，又垂下眼，在碎掉的手机屏幕里看见自己一张花脸，顿时更加悲从中来，捂住脸哭得更凶了。

　　她这一哭，把哪吒哭慌了，高瘦冷峻的青年手足无措地找纸巾，可裤兜空空荡荡，除了这一身衣服，唯一能吸水的混天绫还在宗潼身上。

　　身无长物的穷鬼三太子只好束手束脚地僵坐在那里，和哭唧唧的小姑娘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堪称度日如年。

　　片刻之后，宗潼带着纸巾和小票入座，风度翩翩地将纸巾递给女孩时，莫名感到与他同边坐着的哪吒轻轻地松了口气。

　　与哪吒的沉默局促不同，宗潼几句话就和缓了气氛，其实这事儿不难，两个英俊又绅士的年轻男人，总是容易博得女孩子的好感，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手机的来历——他俩先去追了手机，才回头来找她，又关心她情况，几句顺耳的俏皮话完美地消弭了女孩子的紧张，让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旁观的哪吒叹为观止，对宗潼的印象顿时有了改观，觉得他也并没有那么一无是处，一时间顺眼不少。

　　甜品上桌，冯芸红着脸拒绝了几次，但很快败退在宗潼的温和笑容下，金色小叉切开一小块慕斯送进嘴里，冯芸放松下来，慢慢露出一点笑容。

　　宗潼见状，适时起身，表示自己去买点东西，冯芸叉甜品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瞟向哪吒，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拘谨。

　　这宗潼很理解，哪吒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小姑娘害怕很正常。

　　但哪吒也跟着他站起来，看起来很是抗拒和小姑娘在一起，这就让宗潼纳闷了。

　　但上司既然要跟着，宗潼也只好点了头，温言好语地和小姑娘保证自己随后就回来，见她还是有点不安，他想了想，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两杯咖啡，让随后送到桌上。

　　“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先别收。”宗潼说。

　　他俩顶着小姑娘的目光出了甜品店大门，哪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抻了抻胳膊，一时间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但宗潼投射过来的目光十分古怪，他顿了顿，瞥他一眼：“你出来买什么？”

　　“买……”宗潼被他目光一扫，心里那点琢磨他是不是没和小姑娘说过话的龌龊念头好似暴露在了阳光下，险些卡了壳，“买卸妆水和鞋。”

　　“啊？”哪吒有点茫然。

　　宗潼憋了口气，缓缓和哪吒解释：“小姑娘鞋跟断了，妆也花了。”

　　“怎么了？”

　　……

　　宗潼突然很想问哪吒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

　　但这话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只好深入讲解：“小姑娘爱美，妆花了不好见人。”

　　哪吒：“……哦？”

　　买罢东西，推开甜品店门之前，宗潼想了想，还是没憋住，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三太子，一会你别再盯着人家脸看了。”

　　哪吒高深莫测地瞥他一眼，在宗潼胆儿肥了和他到底在说什么之间犹豫片刻，说了声好。

　　小姑娘收拾好后果然活泼很多，说了不少有用没用的事儿，譬如这里从前是个渔村，后来因为历史悠久，地方上投资做了旅游开发，渐渐变成网红景点。

　　又比如她是本地人，家里还有个弟弟，因为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辍学得早，趁着短视频火热，干起主播这一行当。

　　说到自己的工作，冯芸这才想起来今天的视频没有拍完，一个小小的想法冒出来，她想了想，觉得这两人亲切又随和，想必求他们帮帮忙拍个视频应该问题不大，于是趁着气氛热烈，趁热打铁地提出了问题。

　　宗潼果然如她所想，温和地同意了，但哪吒拒绝了，冯芸没强求，就着甜品店现成的背景拍了一段儿。

　　短视频看似简单，处理素材也需要时间，一早上做了无用功，又在甜品店耗了许久，今天眼看已经过去大半，想到这里，冯芸坐不住了，准备回家，但又觉得太对不起为她出头奔波的宗潼和哪吒。

　　想来想去，冯芸提议：“既然你们来玩，不如这几天我带你们玩吧，我是本地人，对景点都很熟悉的，不用钱，就当谢谢你们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啦。”

　　哪吒想了想，觉得反正还剩几天才要去东海捞人，这两天在这里玩玩也没什么，点头同意了。

　　一锤定音，冯芸与宗潼加了微信，推来一个地址，是家农家乐。

　　“这是我家开的饭店。”冯芸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不是什么高档地方，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网上也有挺多人推荐，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千万要来啊，我想好好谢谢你们。”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这事儿就定下了。

　　冯芸一瘸一拐地跳上公交回家。

　　哪吒和宗潼则找了住处，无所事事地消磨到晚上，动身前往农家乐。

　　水乡更深露重，一路沿着江岸走能感觉到水里冒出的冷森森的潮气，不多一会儿，宗潼老远看见一间农家门前，立着好大一个姹紫嫣红的灯牌，写着云朵农家菜，宗潼兴致高昂，指给哪吒看：“就是这儿了。”

　　两人迈进小院儿，农家菜生意不错，院里摆了几桌，宗潼打眼一看，挺满意，菜色新鲜又大碗，一群人喝高了，拽着女服务员大舌头地纠缠，小姑娘背对着他们，为难地很，一直往外挣，宗潼眼尖，见她雪白胳膊上几道红痕，像是醉鬼们没个轻重。

　　哪吒啧一声，没说话。

　　宗潼不动声色给小姑娘解围：“有人吗，点菜！”

　　几个醉鬼嘟嘟囔囔撒开手，服务员如获大赦，她抱着菜单转过身，见是他们，眼睛一亮，一瘸一拐地到他们面前，小脸红扑扑地，眼睛闪亮：“你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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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