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封神]》喝开水烫嘴

25、仙人也会死吗

　　一路隐匿行踪抹去行迹花去不少时间，等哪吒终于到达目的地，天边已经将将露出微白。宗潼大气也不敢出地观察周围情况，见入眼草木潇潇，山林静寂，飞鸟无声。

　　“我不跑，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宗潼和哪吒商量。

　　“不能。”哪吒干脆地说。

　　宗潼叹了口气，重重靠在树干上，十分不适地扭了扭脖子——把他五花大绑的混天绫卡在他脖筋位置，勒得慌。

　　至此，他终于绝了和哪吒讲道理的心思，无所事事地看他拿根树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捯饬，又问：“你在干嘛？”

　　“你怎么话这么多。”哪吒嫌烦，抬头瞪他一眼，又专注地开始满地鬼画符。

　　宗潼被他凶的闭上了嘴，心里不无愤愤地想，这白眼狼，白瞎我开口给他遮掩。

　　奈何白眼狼武力值高过他百倍，他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只好忍气吞声。

　　鬼画符绕着宗潼画了一圈，最后一笔严丝合缝地与第一笔接上了头，宗潼看出名堂了，很感兴趣地问：“这是个法阵？”

　　这种非科班弟子不能学的东西很让宗潼心痒。

　　哪吒嗯了一声，直起腰丢开木棍，走到宗潼面前，随手化出把小刀在手中抛玩，对他说：“你忍着点。”

　　宗潼被他这夜色里分外诡异的笑吓了一跳，慌忙往后一缩，十分警惕地说：“你要干嘛？”

　　“取点血。”

　　话音刚落，宗潼便觉胳膊一痛，然而来不及尖叫，混天绫已经十分适时地塞住了他的嘴，宗潼呜呜几声，满脸悲愤地看见自己流出来的血被哪吒伸手虚引，在空中形成一道血线，悄无声息地被注入了地上的法阵纹路中。

　　血光飞快地填满了法阵的沟壑，红光一时大作，随后又缓缓隐去，哪吒踢了几脚浮土将法阵隐藏起来，一勾手把宗潼拎起来，很是熟练地往树林深处钻去。

　　树林中白雾弥漫，雾气极大，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浓雾之中，只见擦肩而过的各种嶙峋怪石奇形怪状，如虎如豹，极为写意抽象，但活灵活现，似乎随时就会张口噬人。

　　哪吒闭着眼在树林中步履不停地穿行，走得极快，宗潼像个大型挂件，委委屈屈地挂在他背上来回晃荡，周围环境鬼影憧憧，哪吒又一声不吭，宗潼不安地很，脑袋四处乱转，越看越觉这里有古怪，令人心慌。

　　“这是哪？”宗潼忍不住问。

　　“乾元山。”哪吒说。

　　“太乙真人的清修地。”宗潼反应快，听明白了，“你来问卦象的事儿？”

　　哪吒没回答，反问他：“敖广怎么死的？”

　　没待宗潼回答，他又补充：“别编瞎话。”

　　宗潼满腹打好的谎言晃悠悠悬在门牙上，险之又险地憋了回去，他掂量了一番说谎的后果，小心翼翼地说：“我如果说真话，你保证你不会伤害我。”

　　哪吒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宗潼一咬牙，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忙于捡夜明珠，导致没注意到敖广那边，后来害怕被发现，干脆自己捅了自己两刀，原地装死的事。

　　哪吒听完，阴恻恻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真想把你扔在这喂狗。”

　　宗潼慌忙扒紧混天绫，给自己找理由：“我如果留在那，也难逃敖桓毒手，那你之后的调查就没头绪了，说好的，你不能杀我。”

　　“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哪吒没好气，“难道不是正在思考怎么把我卖掉，好变成污点证人回天庭再进一步？”

　　“想是想过，但现在不这么想了。”宗潼很直白地说，“我出身不好，不跟着你也没有其他出头的机会。”

　　“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现在是个逃犯。”哪吒淡淡地说。

　　“不一样。”宗潼说，“你的身份和地位摆在这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被拿回天庭，上面不会办你，但是会拿我做替死鬼安抚水族，我如今全力配合三太子，想来三太子为人正直，真到了那种时候，也会念在旧情保下我的，那我依然可以在天庭做官。”

　　“若是你追查到了真相，找到了杀敖广的真正凶手，那你官复原职，我跟着鸡犬升天，敖桓也会被天庭处罚，水族中再没有能威胁我的人，我解决了心腹大患，其中空出的巨大权力空缺也让人心动。对我来说，帮你更为合适。”

　　宗潼这样的小人有一点好处，只要你和他利益一致，他便会死都站在你这一边。

　　哪吒思忖片刻，觉得有理，但并未表露，只不动声色地说：“你还有什么方法能追查到敖桓其人。”

　　宗潼诡秘地笑笑：“妖物自然有妖物的手段，待到下界，三太子看着就是了。”

　　哪吒眉尖一扬，没待说话，又听宗潼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人正在追查我们？”

　　哪吒思量片刻，道：“我没猜错的话，是杨戬。”

　　宗潼吃了一惊：“他不是隐居不问世事吗？”

　　哪吒道：“话是这么说，可除了杨戬，天庭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强拿下我的人了。”

　　宗潼迟疑：“据我所知，天庭应该还有其他人吧，譬如二十八星宿……”

　　“陨落了。”哪吒说。

　　“死了？！”宗潼差点没蹦起来，混天绫晃荡两下，把他无法言喻的震惊消化下去，“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字面意思。”哪吒沉默片刻，“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封神榜之前的仙人们，确实陆陆续续地陨落了，以致仙界凋敝，无人可用，封神一战后，入仙界的仙人大多沉寂，离火司司丞这个职位才会落在我头上。”

　　宗潼的震撼一时无以言表，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仙人、仙人也会死吗？”

　　“不知道。”哪吒放慢了脚步，有些出神，“但有些人就是死了，有些人则会活的很长很长，譬如我师父，又譬如天帝。”

　　“那我有一天也会死吗？”宗潼小声问。

　　“会吧。”哪吒想了想，“或许我也会。”

　　宗潼一时怅然，许久才怔怔道：“那成仙的意义又在哪，成仙之后又与碌碌凡人有什么区别？”

　　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你死我活，只为踏上永生的渺渺仙道——

　　原来只是个挂在驴嘴前的大萝卜。

　　宗潼一时间几乎灰心丧气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想成仙？”哪吒问。

　　“因为。”宗潼出了神，或许是受伤使他放下了防备，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仙人很体面，比妖物、人类都要体面。”

　　“三太子大概不知道做食粮的感受，你和一大帮同族被种在菜地里，毫无体面可言，每天心惊胆战地期望自己可以再厉害一些，长的再慢一点。”宗潼陷入回忆里，“说来好笑，我那时候看见灌木都很羡慕，起码不用时刻担心自己变成盘中餐。”

　　在那时的宗潼眼里，任何有手有脚的人都是体面的，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屋子，可以修炼，来回行走，可以挑选他人而不是被挑选。

　　他发誓自己要成为这样的人。

　　驱使他一路攀爬，让他变得奸滑狡诈，自私无情的，其实不过是生物的求生本能。

　　只有爬到最上面的位置，才可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被任何人摆布玩弄。

　　这样一想，某种程度上来说，宗潼其实称得上单纯。

　　两人说话之间，哪吒已走出迷魂阵，宗潼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随后便被阳光闪瞎了眼。

　　金光洞不分昼夜四季，永远春/色盎然，扶风的柳依依地种在荷花池旁，池里荷花盛开，清香扑鼻，哪吒脚步一顿，见道馆大门缓缓打开，心知多半是太乙算到他回来，派道童来迎接他。

　　然而一点微笑尚未露出半分，就僵硬地停在了脸上。

　　挽着道髻的男人静静地看着他，他面容沉静，漆黑眼珠一丝烟火气也无，宽大的道袍给他穿出了一种世外高人的飘然味道。

　　哪吒把宗潼丢在地上，抿紧嘴唇，没说话。

　　“哪吒。”那男人对他招手，微微笑了，“发什么呆，过来。”

　　哪吒紧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又停下脚步，不言不语，怔怔看他几眼：“大哥。”

　　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老成，可句尾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还是出卖了他。

　　人大概都是这样，在外面哪怕磕的满头是包，也不过给自己揉一揉，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可一旦信赖的人出现在眼前，方才的种种忍耐顿时就忘到了天边，只想打滚撒泼，哭嚎一场，在家人的纵容目光下做个小孩。

　　此刻的哪吒便是如此。

　　两位大哥是他成长过程中唯一的温暖和慰藉，金吒木吒疼爱这个小弟疼爱的紧，即使那时已经跟随师父开始修道，但每次回家，还是会抽出大量时间陪哪吒玩耍。

　　于哪吒而言，这二位倒更像是他的父亲。

　　李靖面前锯嘴葫芦似的哪吒突然燃起了无穷的倾诉欲，可千般话语涌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只好化成一句十分忍耐的大哥。

　　他立在原地，用双倔强的眼睛看他，不言不语地把他的苦涩吞回肚里，半晌道：“你怎么来这了？”

　　金吒皱起眉，目光却是温柔且纵容的，“弟弟闯了这么大祸事，做哥哥的不来看看，怎么能心安。”

　　哪吒单薄的身体微微一僵，嘴上只说：“你来抓我回去？”

　　几十年不见的哪吒眉间郁色更重，金吒晓得他心结所在，又碍于另一个当事人是亲爹，不便发表意见，只好叹气，“你怎么又瘦了，饭也不好好吃就到处乱跑，你是要翻天吗李哪吒。”

　　金吒口中责着他，语气却是关心的，哪吒低下头很老实地听，有一脚没一脚地踢地上的草，并未反驳。

　　金吒说了两句，见他吃了不少苦，也就不说了，冲着目瞪口呆的宗潼温文尔雅地说：“一点家事，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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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编编要求，所以文名里写的是封神，其实除了几个人物，基本没有涉及封神的世界观，反而更接近综神话，总之是我流人设我流世界观，如果有和封神世界观冲突的大家不要在意哈。
以及金哥哥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