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封神]》喝开水烫嘴

2、2

　　宗潼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那红毛拖把正在用餐，三坛海会大神神相毕显，三头六臂青面獠牙，蹲在海边上，用六只手轮番伸进海面，拔水草吃，嘎巴嘎巴，三下两下，把他嚼了。

　　宗潼在梦里头吓成了一根弹簧，拔地而起撞上了床顶。

　　有人关心他：“你醒了？”

　　梦里余威犹在，宗潼浑身一僵，见不是哪吒，才勉强笑道：“做了个噩梦。”

　　“做噩梦也正常。”甘默低着头看文书，头也不抬，“醒醒神，一会出去跟我熟悉熟悉事务。”

　　“什么事务？”宗潼一怔，“那不是三太子在拿我开心？”

　　“很遗憾，不是。”甘默三两下批好文书，站起身，示意宗潼跟他走。

　　宗潼急忙掀被下床，几下蹬上鞋，跟着甘默往屋外走。

　　甘默走路不快，刻意等他，话音随着风传进宗潼耳朵里：“明日起你就是这离火司的司书，一应事务不会的找我，离火司说白了是个打手集团，里头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少，不过我见你为人圆融，想必是不需担心。”

　　“您多提点。”宗潼连连应是。

　　一路看来，尽是高台楼阁，仙气渺然，宗潼有点出神，因此错过了甘默的前半句话，再反应过来时，甘默的话只剩下句尾绵绵地散在空气里：

　　“……你从下界无名水族转眼坐上这位置，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宗潼脚步一顿，低声下气地说：“您说得是。”

　　忙忙碌碌地一通熟悉后，白日已过去大半，交由宗潼的事务很繁杂，宗潼跟着甘默一路小跑，手上捧着本子速记，一心二用地琢磨，莫非这个位置十分适合给人穿小鞋吗？

　　比起三太子仁慈大度这种可能性，宗潼还是觉着，小鞋的说法可信一些。

　　辗辗转转说了一路，甘默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你若是要点人帮忙，记得来同三太子报备一声。”

　　“点什么人？”宗潼没反应过来。

　　“去他司行走。”甘默提点他，“身边带些人，也好说话。”

　　宗潼回过味来，自己出身低微，在其他司出身正统的神仙面前，是抬不起头的，须得叫上一两个身份高贵的打手随行，才好说话办事方便。

　　……果然是为了让我穿小鞋，才让我做了这个官！

　　宗潼恨得磨牙。

　　一日事毕，也到了下班时间，甘默与宗潼并肩出门，非工作时间甘默神色舒展，信手摘下单边眼镜拢进袖中，高冠博带，衣袂飘飘，凤眼细长，气质温润，与工作时候的严谨样子很有些区别。

　　是宗潼理想中的神仙模样。

　　他瞟甘默，也依照他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打开肩背，合拢衣襟。

　　甘默似无所觉，与他说话：“来仙界几日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宗潼连声，“仙界的环境可比下界好太多了，也适合我等精怪修行。”

　　他连连点头，摇头晃脑，说得真情实意，不似作伪，看着很真诚。

　　甘默笑笑，没作声，过一会，表情严肃起来，像是凝神在听谁说话：“您说。”

　　“是。”

　　宗潼默不作声，心知这是传音入密之类的术法。

　　片刻之后，甘默转向他：“你的第一件工作。”

　　“您说。”宗潼为表现自己的努力认真，掏出本子时刻准备记录。

　　“那老龙上天庭受审，离火司着人押送，三太子按例要过目案件情况，你是当事人不是？”

　　“是。”

　　“那你去送最为稳妥。”甘默拍板，手中微光一现，凭空多了个厚实信封，他递到宗潼手里，又报出串地址，“三太子在家，你去吧。”

　　宗潼接了信封，心里抗拒得很，实在不想去他那乌龙小弟家里。

　　但话又说回来，他若想升迁，头件差事，须得办个漂漂亮亮的才行。

　　他垂眼看那信封片刻，抬脸时表情十分坚毅，说：“我去了！”

　　宗潼与甘默道了别，本想直接登门，又觉不拎点礼物很不像话，顺便赔罪再拍个马屁，想来三太子既然让他坐上这个位置，也没有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宗潼思来想去，停下脚步厚着脸皮找甘默借钱，他心里揣着小九九，觉得送礼这事儿，务必要藏在肚子里，多说多错，隔着人心肚皮，甘默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清楚。

　　于是扯了个谎，借口自己没有仙界货币，衣食窘迫，半真半假，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甘默不甚在意，从怀里掏出钱袋丢给他，飘飘然走了。

　　留下宗潼在原地思索：“买什么东西好呢。”

　　-

　　于此同时，李府门前，几名门卫合力把人丢在了门外。

　　“别再来了，水族也想进李府的大门？！”

　　门卫高声警告，缓缓关闭了大门。

　　而被赶出李府的人，则慢慢腾腾爬了起来，这人两捻长须，眼距很开，活像头鲶鱼，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拎起他带来的小包裹，小眼镜滴溜溜转个不停，谨慎地打量四周，蹒跚地走进黑暗里。

　　半个时辰之后，宗潼空着手，忧愁至极地来到了李府门前。

　　……千算万算！没算到仙界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没有礼盒套装！

　　手里没东西上领导家里，宗潼嘴里发苦，本就得罪了哪吒，这会儿再不懂礼数，未来在离火司干活，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离甘默吩咐的时间还有一些，他在府邸与府邸之间的窄道里来回踱步，思考起下策。

　　东西是拎不去了，但拍拍马屁……尚且还有补救空间不是？

　　他很快打定主意，在黑灯瞎火的小巷里摇头晃脑地开始琢磨说些什么吉利话。

　　哪吒这人无论传说还是穿着，都叛逆得很，恨不得把“老子不服”纹脸上，宗潼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进入体制，对他这种个性青年很是不齿。

　　但领导毕竟是领导，眼见时间越来越近，宗潼清空杂念，一门心思地开始琢磨自己的开场白。

　　窄巷中的情境看起来有点诡异，薄薄月光，高院深墙，男人神情鬼祟，摇头晃脑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之下，全是什么“玉树临风”“潘安之貌”之类的狗屁话。

　　宗潼身后，一个黑影慢慢接近，低低咳了一声。

　　宗潼想得入神，被吓了一跳，勉勉强强把惊呼咽进嘴里，宗潼没好气回头：“谁？”

　　黑影慢慢步入光亮，宗潼看清他，是个鲶鱼似的男人，个子矮小，只到宗潼的腰。

　　宗潼皱起眉，一眼看出这人是个水族，化形不到家，让人还能看出籍贯，他已升仙，又因为举证东海老龙，把四海水族得罪了个遍，因此并不想和水族多接触。

　　再说天地通道封闭，这鱼从哪上来的天庭。

　　但没想到，这老鱼却认出了他。

　　“宗潼大人！”老鱼低声下气，“您贵人多忘事，把我老鱼忘啦。”

　　宗潼沉思片刻，想起这人是谁，心里登时暗暗冷笑一声。

　　这时候知道装孙子了，早先作威作福的时候干嘛去了。

　　“您哪位？”宗潼懒得搭理，搬出哪吒的名头吓唬他，“我现今已登仙位，隶属离火司，蒙三太子青眼，为离火司司书。”

　　老鱼被他这长长一串名头唬了一跳，没想到从前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大人的小水草，居然坐上了这个位置。

　　还是靠着举报龙王发的家！

　　老鱼心中大恨，口上只喏喏：“是，老鱼我也知道，宗潼大人如今今非昔比了，只是老鱼有一个小小请求，请将这东西送给李靖大人，以宗潼大人如今的身份，带进李府想必轻而易举……”

　　他颤巍巍将那盒礼物递上去。

　　宗潼背起手来：“不做。”

　　他转身要走，与哪吒约定的时间就在眼前，哪有空和前上司的心腹多做纠缠。

　　老鱼见他要走，心里发急，抬手把他袖子一抓，半张鱼脸隐没在阴影里，几不可闻地威胁他：“宗潼大人可还记得车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