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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Never Betray Your Mas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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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阁楼里陷入了沉默。
浮士德把魔鬼抓住了？
书里有类似这样的情节，但浮士德毕竟不是故意的。他门槛上刻的五芒星向外的一个角有缺口，所以化身为狗的梅菲斯特顺利进入书房，却被其余四个角挡住，无法再原路返回。
浮士德是碰巧“捉住了”魔鬼，没一会儿就又被他跑了，自己还被魔鬼召来的精灵催眠，呼呼大睡。按照书里写的，浮士德尽管精通各种魔法，但也无力困住魔鬼，更别说对梅菲斯特造成伤害。
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了。
回想起浮士德藏在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睛，那种冷冰冰的神色，稳重的举止，瓦格娜不由得一阵紧张。不能用在书里的印象衡量这位年轻教授了。
“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和超自然精神力抗衡的能力——我是说，天使和魔鬼之类的。”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不相信他有这么强大的符咒.要么就是，你不是个真正的恶魔，只是普通的精怪。”
梅菲斯特摊开双手，瓦格娜注意到他的手比常人细长，而且骨节突出，留着爪子一样的指甲。这大概是他全身上下除翅膀以外最暴露身份的地方，瓦格娜联想起了童话书中巫婆的手。
“你真是说话让魔鬼都伤心的刀子嘴。我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全天下没有一个山精野怪敢冒充魔鬼的名字，这一点地狱还没失手过。”
他的声音，尽管瓦格娜猜到是装的，还是让她心里一颤，因为他不经意间的情绪伪装实在太逼真，太曲折动人了。刚才那句话彷佛出自一个委屈的少年之口。
当心，他毕竟是魔鬼。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我明白了，需要我想办法把你放出来？”
“去说服浮士德把我放出来，”梅菲斯特压低了声音，因而显得有些阴险，“你自己做不到的。”
“恐怕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偷偷来的，他不仅不会把你放了，还会找我算账。”
“亲爱的瓦格娜小姐，”他立马换了副苦苦央求的语气，“只要我一恢复，马上准备和你签订契约的事宜，绝不食言，魔鬼是有信誉的。”
“可我也听说魔鬼是个说谎者。”
“我有我起誓的方式！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不能违背誓言！”梅菲斯特双手交握成拳做了一个乞求的手势，眼睛里的戏谑却满得要掩盖不住了，“只要你放我自由，我们马上立刻敲定契约，之后我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给你想拥有的任何东西，至于那个浮士德，他对你有什么意见还重要吗？”
对此，她把一根手指点在唇上，一副沉思的样子。
“嗯……你许诺得越快，内容越离谱，我就越怀疑你一脱身就会张开翅膀从我眼前消失了。”
“所有的灵魂契约都有这些内容，瓦格娜小姐，对我而言很容易，没必要撒谎。”
心里想的全都说完以后，瓦格娜也打定了主意。她仰起头望着还像乞丐一样绞着手的梅菲斯特。
“好了，我不逗你了，明天早上教授起来以后，我去和他说。”
“能不能现在去？”魔鬼露出讨好的笑容，“宜早不宜迟。”
“不是不想，可他已经睡觉了。”
梅菲斯特为难地看了一眼刺穿自己翅膀的链子。
“难得我实话实说，瓦格娜小姐，刚才说了这是神圣法术，它不仅限制我的自由，还阻止我使用任何魔法，连召唤手下都不行，而且它每时每刻都在蚕食我的精神力。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要吃不消了。明天早上释放一个重伤虚弱的魔鬼，还能为你效劳什么呢？”
“……简单来说你赖上我了？”
“正是，聪明的小姐。”
瓦格娜一时觉得无话可说。可是没办法，她喜欢他的就是这个。她低头想了一会儿，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突然放轻柔了：
“很痛苦吗？”
梅菲斯特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链子让你很痛苦吗？”
在他比人间还古老的生命里，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因为没有人需要知道，无论是天使，还是从来没证明过自己存在的父神，还是无数把灵魂卖给他满足生前贪欲的凡人们。
从瓦格娜褐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丝渴望，他断定这是她主动出卖灵魂的原因，但令他警觉的是，那和贪欲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个女孩到底想要什么？
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在暗暗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瓦格娜的问题中断了他的思路。
啊，这个时候如果点头，好像有点丢魔鬼的面子。
但梅菲斯特从来不吃眼前亏。他点了点头。
“魔鬼不像凡人会流血，我的体质本身就是流动性的，即使受重创也会逐渐流回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愈合。但是它妨害了这个过程，我不会流血，会流失精神力。”
“也会流干？”
“全流尽的时候，我就无力抵抗神圣法术了，它会从创口开始燃烧，一直把我整个烧成灰烬。”他笑得很邪性，就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不，连灰烬都会消失。你可以称之为死亡。”
瓦格娜从地上把灯提了起来。“我现在去找教授。你的话要兑现，不许糊弄我。”
“一旦契约成立，你就是我的主人，”梅菲斯特用惯用的神秘声音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主人的。”
瓦格娜蹑手蹑脚地到了浮士德卧室门口，她想脑力劳动者累了一天应该沉睡着，不好惊醒，几乎无声地推开门。灯光照亮屋里的时候，她吓得差点把灯掉在地上。
浮士德坐在床边，没戴眼镜，静静地看着她。
“教，教授！”
准备好的开场白全都用不上了。瓦格娜喊完这一句就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浮士德揉了揉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进来，把门关上，风冷得要命。”
瓦格娜老实照办了，然后站在房间中间，和浮士德保持距离，低着头等他说话。
“你坐下说。”他指了指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我……”
“这个时间蹑手蹑脚地来找我，总不应该没话说。”
她磨磨蹭蹭地搬椅子坐下了，灯放在脚边。这期间她仓促地重新想了一套说辞。
“教授，你已经知道了才等的吧？”
浮士德把脸偏到一边，理了理刘海儿，努力想保持面无表情，但瓦格娜已经捕捉到了他眼神里溢出的得意之情。
“像你入睡这么容易的人不可能知道我失眠。你一上阁楼的楼梯我就知道了。”
“对不起。”她叹了口气，“本来不该我掺和。”
“没什么可道歉的，其实应该让你知道，毕竟你也住在这所房子里，我却私自把一个恶魔关在这儿。但是我真害怕你听了之后被吓坏。”
这是自见面以来浮士德第一次用这么缓和的语气和她说话。之前都是冷冷的，甚至有些瞧不起。
她猜想以前年轻教授应该就是个好雇主。
“我其实想知道，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那倒不需要操心，你应该见过那道链子了，那是神圣法术，时间久了会慢慢把他烧掉。确实慢了一点，但我不会更强大的法术了。”
这么说魔鬼还没说谎。她想。
“不过我开始佩服你了，”他突然盯着她，“一般人见到那个场面一定吓昏了，你居然还能自己走下来，而且言谈自如。”
“我的想象力比一般人丰富。”她只想出这么一个回答来。
“真没想到。”
“原谅我问个可能有点蠢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
浮士德盯了她一会儿。
“因为他是魔鬼。”
“据我对你的了解，”瓦格娜开始硬着头皮瞎说，她根本不了解面前这个冰冷的人，她熟悉的是书里的浮士德，“你根本不在意正邪之分，魔鬼对你来说只是个研究对象，没必要把他消灭。”
通过他的眼神瓦格娜知道，自己蒙对了。
“我是懒得和魔鬼斗争，但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浮士德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瓦格娜明白这种感觉，一个长久以来相信自己一无所成的人，突然做成了惊世骇俗的大事，就像获得了第二次人生。
“他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里，说他一直在监视我，发现我对生活充满了悲观，想要施以援手，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代价是你死后灵魂归他所有，”瓦格娜说，“嗯……魔鬼都这样。”
“我怎么可能上这种当，”他冷笑了一声，“一生的诚心如意，紧接着是永恒的受苦，但凡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同意。”
既然这个世界里存在天使和魔鬼，那他说的，真没错。
“他也过于自负了，觉得人类的意志不过如此，像我这样一个失败者就一定会落入他的陷阱。哼，我拒绝接受这种轻视。在书架上最高一层里有一本我父亲传给我的古书，那里有人类从天使那里偷师的部分法术，已知的记录里还没有人成功实施过，但是我能够倒背如流。正好我柜子还有条银链，原本是挂十字架用的，符合符咒需要，我当时就使用了。”
瓦格娜紧张起来。“你把他束缚住了？”
“如你所见。但我也不是当时就知道的，符咒一出口，他和银链就随着一声巨响都消失了。我走遍了整个房子，发现链子把他带到了阁楼上，因为很久以前我在阁楼门口刻过神圣五芒星，符咒会寻找最适合囚禁犯人的地方。”
“教授，”瓦格娜深吸一口气，“你可能是人间最强大的魔法师，只不过之前都没有用武之地。”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不会因此变得自负的。”
“但我还要提出一个会惹怒你的请求，”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把掌心都掐疼了，“教授，我请求你释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梅菲斯特发誓不会背叛主人，但为了他瓦格娜必须背叛自己的主人，标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