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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亲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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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北荒境内的时候,乃是春夏交接之际。
都说五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但今年的五月,格外的骄阳似火,没半点下雨的意思。
虽说不下雨便于马车赶路,但燥热也是挺难受的,谢尧卿马车里带着的冰水果的坚冰早已被抢了个空,幸好一路往北,天气渐渐凉爽了。
北荒是马背上的民族,一向以游牧为生,堂本昌上位后提倡农耕,也有了些成效,但多数国民还是以渔猎为主,几人吃着烤羊肉,喝着马奶酒,围着篝火跳舞的时候,其实觉得这种日子也挺美。
正经是那句诗所说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无心喜欢这样的景象,经常跃上马车顶,躺在马车顶上看天。
一如他此时。
他盯着蔚蓝的天,忽然突发奇想,朝马车里的萧瑟道:“等咱们老了,不再追逐什么了的时候,也来这种地方,养上几匹马,几只羊,纵马高歌,驰骋草原,可好啊?”
萧瑟被结结实实的吓住了。
无心久久听不到回答,翻身探着脑袋从马车窗处望进去,恰好看进萧瑟满是惊骇的眼睛,他倒吓了一跳,立即翻身跳进马车,关切道:“你怎么啦?”
萧瑟表情有些复杂,视线转来转去一会,终于盯在无心脸上,话语有些忐忑,“你跟我说,等咱们老了?”
无心不解,“我是这样说了,有问题吗?”
萧瑟一时不知怎么说,面对无心赤诚纯净的眼睛,他真不知怎么开口。
无心一向敏锐的,渐渐品出味儿来,握住他的手,十分郑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瑟浑身一震,直觉想躲开视线,又有些舍不得。
无心在向他表白啊,他净在想一些糟心事龌龊事。
无心对他的毫无反应也有些无奈,“我没说过这句话是吧,现在说不晚吧?”
萧瑟没法不开口了,他说的迟疑,“我没想过……那么久以后的事……”
无心不可思议道:“什么叫没想过那么久以后的事,你不会是逗我玩的吧?你不会真的把我当个小倌玩玩,玩腻了就随手给扔了?”
萧瑟慌乱道:“怎么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心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瑟整理措辞,尽量委婉的表达此时心中所想,“咱们两个都是男人,就算情比金坚,自古而今,有哪对男子相恋有好结果的?我们无法成亲,不能生子,没有了孩子作为纽带,你我的结盟便是极为脆弱的,是以感情作为维系还是利益?就算此时利益重叠了,难保有利益相悖的时候,至于感情,岂不闻那句话,色衰而爱驰,我向来以为,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无心脸色沉了下去,不说话了。
萧瑟继续道:“我没有想过以后,就想着若能顺利报仇之后,你我能多在一起一日便是一日罢了。”
无心沉默一会,看进他视线,“你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不可能持久的,是吧?”
萧瑟反问,“你认为你的能?”
无心也反问,“我为何要认为我的不能?”
萧瑟不说话了,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他从稷下学宫或百晓生那里学不来的东西,全凭自己悟性,可说到底了他并非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自小的教育让他立足现实。
但无心,却是个纯天然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信念高于一切,跟他谈感情,萧瑟觉得自己傻。
萧瑟道:“我们说这个做什么?你若喜欢这里,我让车队速度放慢一些,任你慢慢欣赏便是。”
无心搓着下巴打量他,“我虽不深知,也听说过天启城的贵族以豢养娈童为乐,他们豢养娈童干什么呢?总不会是拿来看的吧?”
萧瑟吃惊看他,脸色渐渐红了,“你从哪里听来的……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无心朝他靠近了些,“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想尝尝我的滋味,那滋味一定让你很销魂……指的是什么?”
萧瑟简直要后悔死当初的孟浪了,不就跟无心说过一回那种浑话么,怎么就被他揪着记着没完了,他一脸纯洁一副好学生模样的求教这种问题,让他怎么答啊。
无心道:“我有些后悔了,当时在天启,你说要带我去找几个小倌,我应该去的。”
萧瑟脸色一白,“去干什么?”
以无心的纯洁程度,应该是不至于真的能搞明白小倌到底是干什么的。
无心果真道:“请教啊,你不说他们技术足以让人销魂么?你说的销魂,是这个意思吧?”
萧瑟虎着脸,侧过头去,“你要请教,也得回了天启再说啊,就别……”
无心一合掌,喜道:“那倒不必,我恰好想起来有个人应该是懂这个的,请教他也无不可。”
萧瑟倒吃惊了,“谁?”
无心道:“谢尧卿啊,天启贵族豢养娈童的事便是他说的。”
看他真的一副要跳下马车的样子,吓得萧瑟赶紧一把抓住了,咬牙切齿道:“这个谢尧卿当真一张臭嘴,什么浑话都敢说的。”
无心露出一抹得逞笑容来,“他知道,你当然也知道,要不,你给我解惑?”
萧瑟这才知上了他的当,瞪着他,一时不说话了。
无心道:“我知你脸皮薄,也知你在情爱方面比我懂得多,你不好意思说,我也混沌着,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让你觉得感情原是最不牢靠的东西?萧瑟,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抽疼呢。”
萧瑟微微叹口气,握住他的手,道:“你可真的知道娈童是什么?小倌又是什么?别再提这些肮脏的词,你可知你在我心里……”
他微微一顿,无心挑眉,“什么?”
萧瑟深吸口气,“初见你的时候,你一袭白衣胜雪,孤傲出尘,风华绝代,你是我活过这二十多年里见过的最纯净、最高贵的一个,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上你,你何必自污?”
无心笑起来,一双眼睛晶晶亮,“你这是,对我表白吗?”
萧瑟脸色微微的红,“我的心意,你岂非早已猜了出来?”
无心笑容扩大了些,“可你从未明确对我说过。”
萧瑟也忍不住笑出来,笑一会,道:“闭上眼。”
无心眼睛倒睁大了,“做什么?”
萧瑟道:“乖,听话。”
无心嘴角一勾,闭上眼睛,一时竟忍不住的心跳如鼓。
他对情爱之事混混沌沌,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察觉萧瑟的倾心再至自身的动情,是情之所至,他顺从心意,萧瑟所说他也不是没想过,男欢女爱才是常情,两个男人谈恋爱有悖世俗人伦,在他看来,只要有感情在,其他都是浮云,但萧瑟在乎呢。
萧瑟话说的那么没有自信,萧瑟不相信他们的感情能持久,或许是他们的感情不够牢固,或许是,他们该更进一步了,可如何更进一步,他心里虽大约明白,却也不甚明白,但显然,萧瑟一向博学,似乎没什么是他不懂不会的。
他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息朝自己面门而来,越靠越近,近在咫尺,然后,勾起的嘴角蓦然感受到一股微微颤抖着的湿热气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那该是萧瑟的舌头。
萧瑟用舌尖在舔他的嘴角,一下,两下。
然后,他感觉萧瑟整个人靠了过来,萧瑟以手臂环上他肩背,身体相贴之后,唇上极快的传来温软触感。
无心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跳的这么快过。
他猛然睁开眼来,睁眼处,恰见到近在咫尺的、萧瑟微微颤抖着的、比一般男人要略长一些的、尾端有些翘的睫毛。
萧瑟半闭着眼,与他拥抱着,双唇相贴。
近在咫尺的萧瑟的脸几乎红成了煮熟了的虾子,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没有一点娴熟的样子。
他并未发现无心睁眼,他微微变换了角度,与无心的双唇缓慢厮磨。
自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微微的痒,微微的麻,还有萧瑟未处理干净的轻微胡渣摩擦中形成的轻微刺痛,在无心心里如炸雷一般,所有触感无限放大,他感觉自己的心这辈子也没装过这么多东西,鼓鼓燥燥的,充实,且满足。
他忍不住伸出手臂,回拥住萧瑟肩背,把他更往自己怀里揽过来。
萧瑟吓了一跳,睁大眼来看,唇从他唇上撤开,看入他视线,有些羞,更多的也是满足。
萧瑟微微侧头,保持着两人紧紧拥抱的姿势,在无心耳边开口,“情欲本身并不邪恶,情之所至,自然而然的会想更进一步,亲吻,拥抱,甚至于,更亲密的事,你觉得怎么样?感觉恶心吗?”
无心品了下,道:“不觉得,我觉得很满足,很美好,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萧瑟笑了,湿热气息吐在无心耳侧,无心微微的痒,却也贪恋萧瑟这样的接触。
两人身体相贴,激烈跳动的心相合,呼吸便在咫尺之间,这种美好感觉太过美好,简直让人不舍得放开。
萧瑟道:“我也是,无心,我当时提起小倌,是故意说出来吓唬你的,小倌和娼妓一样,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特殊爱好而形成的畸形职业,那些达官贵族倒未见得真的对男人感兴趣,就是玩赏女人多了穷极无聊寻求刺激而已,小倌多是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再大一些的,身体长成,没有了那种雌雄莫辩的妩媚,也就遭弃,娈童也差不多,是那些达官贵族买回家里独自享用的小倌,他们寻求的是一种□□的刺激,跟咱们是不一样的。”
无心道:“你说的这么细致,你玩赏过吗?”
萧瑟笑,“我说我玩赏无数,你待怎样?”
无心也笑了,“又来唬我,我瞧你也不比我熟练多少,我只是好奇,这种东西百晓生也会教你的?”
萧瑟道:“那哪能啊,怎么说我也是天启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这些风月场中事,我虽不参与,该知道的都要知道,要不然可被人笑话死了。”
无心道:“这是笑话我的意思?”
萧瑟摇头,还未答话,无心便侧头过来,两人面对面了,无心在他唇前吐息,“我们再试试?”
第二次试,萧瑟知道无心是抱了学习态度,他要主动,便由他主动去,被他封了口舌,被他灌入独属于无心的气息,心头不由一阵阵的悸动,感情之美好,便在于此呀。
两人拥抱亲吻,耳鬓厮磨,似乎要到天长地久。
直到有人敲响马车窗,程不弃的声音传进来,“无心大师,你怎回马车里去啦?听说个好玩儿的事儿,你要不要来看个热闹?”
两人仿佛猛然惊醒一般,彼此尴尬,又有几分羞赧。
无心嘴唇从萧瑟唇上撤开,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等我一会。”
听得谢尧卿与程不弃呼喝之声渐远,道:“我们在前面等你,快点啊。”
待声音彻底远去,两人对视着,忍不住齐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拥抱不觉松了。
无心退开些,整理有些散乱的袍袖,又凑到萧瑟脸前,道:“我学的不错吧?”
萧瑟垂着眼睛笑,却是不答。
无心道:“这便是销魂的滋味么?”
萧瑟笑容扩大些,“是,也不只是,多得是销魂的事,只是我们……”
无心接话道:“来日方长,我知道,我也不急。”
萧瑟道:“嗯。”
无心道:“萧瑟,我希望这个来日方长足够长,最好是一辈子,你说呢?”
他最后看萧瑟一眼,不待他回答,直接跳下马车。
听着他呼喝着追着雷无桀而去,萧瑟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一辈子,多长啊。
不过,两人携着手一块儿走,保持了感情融洽,保持了利益相合,或许一不留神,就走的足够远呢,那么久远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他更愿意,珍视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