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萧]燕歌行》凉九

2、一枪风起

　　说话间，白马寺集结全寺僧人的钟声已经敲响，两人沿途所见，大小和尚皆是步履匆忙的往大雄殿方向赶。
　　无心道：“白马寺什么情况下会召集全院僧人？”
　　如意道：“除重大节日外，只有两种情况，贵客到，大敌到。”
　　无心笑一声，“那你要不要赌赌看，今日来的，是贵客，还是大敌？”
　　如意道：“我见那些人装束，虽是异族人，可服饰华贵，应该是贵客吧？”
　　无心道：“我赌是大敌，因为……”
　　异族人已在视线之内，他随意瞥去一眼，笑呵呵道：“好重的杀气啊。”
　　两人窝在一棵百年老树上，居高临下观望，异族人以一老一少为首，老者五十岁左右，长相庄重严肃，是常年上位者才有的气度，少者不过十五六岁，生的眉目风流，倒是一表人才。
　　主持云寂盛装隆重款待，老者也懂规矩，当真是拜寺，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按部就班的来，一两个时辰过去，眼看着夕阳西下，无心只觉得无聊的不行，有人也烦了，那个本来规规矩矩的少年悄悄往人群里退去，一转头，溜了。
　　无心打了个哈欠，“这些老东西真是规矩多，瞎讲究，要打就真刀真枪的打，偏要做样子，仿佛他们真信佛一样。”
　　如意吓了一跳，“真的要打？我要不要告诉师父一声？”
　　无心抬手一指，“瞧见云寂后面那五个老和尚了没？那可个个都是高手，云寂早有准备。”
　　如意道：“那我们怎么办？”
　　无心道：“给你挑师父啊。”
　　如意道：“为何给我挑师父？”
　　无心皱眉看他，“你要拜我为师不成，自然要给你另找个靠谱点的师父。”
　　如意道：“哦。”
　　他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可一时又想不出来。
　　无心道：“云寂虽为主持，功夫勉强可以，他主修菩提心法，约莫有个七八成功力，算是个地境高手，做你师父绰绰有余，可他太忙，不能专心教你。”
　　如意道：“云寂主持收徒很严的，截至目前他亲传弟子才三个。”
　　无心道：“那五个老和尚我依次说过去，最左边那个始终没睁眼的，修的也是菩提心法，专攻达摩三绝，掌法、剑法江湖上都是排的上号的，挨着那个修的却是心意气混元功，有大约一甲子功力了，依我看来跟大梵音寺的法兰尊者还差了几分火候，中间那个……”
　　如意小声道：“我……听不太懂。”
　　无心一顿，“说的也是，这样，给你几个选择，你想要速成，十几岁就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声呢，还是要稳扎稳打的打好根基，一出手就是高手？若要速成，我建议以童子功为基，学罗汉伏魔掌，或是金刚伏魔神通，以你的资质，十年可达六七重境界，十年后也可闯荡江湖啦，若想打好根基，还是修菩提心法，对你心境有好处，我觉得那老和尚挺适合你。”
　　如意眨眨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可是我就是个俗家低阶弟子，这些长老怎么会收我为徒？”
　　无心道：“那你就别管了，只说要学哪个，我自有办法。”
　　如意犹豫了，“我……”
　　无心视线一转，挑眉，“嗯？”
　　他露出一抹笑来，道：“我去会个熟人，你慢慢想，待会给我答案。”
　　看他一跃身便在十丈外的屋脊上，如意往下瞧了一眼，快吓死了，“喂，可是……”
　　他瞧这一眼刚好看到那五个老和尚中的一个抬头瞄来一眼，当场吓得他半个字都不敢再说，而无心，早跑的没影了。
　　司空千落在踏入白马寺的时候，一时好奇寺里连守门的僧人都没一个，里面吵吵闹闹的倒是热闹，若在以往，她早跑过去看热闹了，可此时，萧瑟去霹雳堂而不带她，不免心里烦闷，不太提的起兴趣，恰好叶若依每三日都要来白马寺上香为肚子里孩子祈福，她便陪着来了。
　　寺里空空荡荡，扶着硕大肚子的叶若依微微喘口气，道：“来路上听说有一队异族人来了白马寺，云寂大师只怕无暇接待咱们，咱们自己上个香就好啦。”
　　司空千落不置与否，扶着她进了观音殿，扶着她跪下，不耐听她念大段的经文，干脆到院里看风景，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瞧个热闹，恰听有人笑一声，声音从右上方传来，“呦，哪里来的俏娘子，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啊？”
　　司空千落眼睛一眯，寻声看过去，发现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眉清目秀，服饰华丽，明显的异域风格，少年正坐在一枝老树枝上朝他这里望，声音里，笑容里，皆是十二分的轻佻。
　　司空千落正愁火气没地撒呢，有人竟然太岁头上动土来调戏她，怕是不要命了。
　　她假笑一声，“哪里来的俊郎君，你如何称呼啊？”
　　少年一跃而下，到了她跟前，笑道：“我叫堂本枫，北荒人氏，你……”
　　司空千落一枪朝他挑了过去，饶是堂本枫退的快，衣衫前襟依旧被划了两寸的口子。
　　堂本枫脸色一沉，又转作笑脸，“这么辣，我喜欢，再来啊。”
　　司空千落第二枪已经甩了过去，堂本枫一跃而起，他原本所站之处赫然被打出三尺见方的深坑。
　　堂本枫凌空一翻，脚尖在不远处树干上一点，居高临下朝司空千落袭来，手里寒光一闪，双手各执一柄剑，左手两尺余，右手六尺有余，长剑先行，而短剑后至，司空千落抬抢挡了长剑，却被短剑指到颈前一寸处，她往后急退，大骇。
　　堂本枫却已朝她掠了过去，长剑挽起七八朵剑花，往她前胸袭来。
　　司空千落一怒，长|枪再甩，堂本枫退后三步，再次袭来，他身法灵活，攻击近身为主，十分刁钻伶俐，交手百招，司空千落竟未占到便宜。
　　堂本枫看出她水平，出手轻佻起来，专攻她胸前与小腹，司空千落恼极，三次腾身而起，终于觅得契机，长|枪凌空一甩，喝道：“风止。”
　　三月春风温柔拂面，却忽然之间静止了。
　　堂本枫笑道：“好漂亮的一枪，来。”
　　他持长剑欲接，却不知这是枪仙司空长风成名的功夫，败在这一枪下的英雄不知凡几。
　　司空千落长|枪一回，“风起。”
　　温柔春风忽然化的凌厉如刀，笔直朝堂本枫打来。
　　昔日雪月下关城下，这一招尚且让身负第一轻功“踏云”的萧瑟吃过亏，旷论对她来路毫不熟悉的堂本枫。
　　堂本枫连挡都来不及挡，被一枪甩了出去，撞上房檐，又被弹回地面，落地时候一口鲜血喷出，显是受了不算轻的伤。
　　司空千落跳下来落到他身前，冷冷道：“连本姑娘都敢招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可知道错了？”
　　堂本枫跳起来，一手捂住胸口，怒道：“你是何人？一枪之仇，我必报之。”
　　司空千落一仰头，“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雪月城司空千落是也，要报仇，宜人坊叶宅，我候着你。”
　　无心连阻止都来不及的，这姑娘的快嘴啊。
　　无心自屋檐跳下，落到司空千落身侧，与皱眉无奈的叶若依一对眼色，十分无奈，而叶若依的脸色雪白，并不只是无奈这么简单。
　　叶若依对无心一点头，来不及打招呼，直视那捂着胸口一脸阴霾的堂本枫，“你刚才说，是北荒人氏？”
　　堂本枫冷笑一声。
　　叶若依继续道：“你是北荒四皇子，堂本枫？”
　　堂本枫脸色微妙的一变，睥睨众生又傲然自得，“算你有点见识，伤了我，哼，我必不会善罢甘休。”他抬手一指司空千落，“你这娘们儿，我定叫你跪地上为我舔鞋。”
　　司空千落凤眸一瞪，便欲再出手，无心赶紧插了一句，“我说小皇子，你家主子刚才还找你呢，还不赶紧过去？”
　　堂本枫狐疑的瞥他一眼，“你是白马寺的和尚？”
　　却也无暇听无心答案，跳起来便走，跳上房檐又回头道：“那女子你给我等着。”
　　司空千落一怒，却听无心道：“你怎么了？”
　　问的不是司空千落，却是在观音殿门口扶着门柱的叶若依。
　　司空千落扭头一看，才发现叶若依的脸色不只是发白，额际隐隐汗珠渗出，她因为体质与旁人不同缘故，便是大暑天气也是极少出汗的，司空千落感觉心头一紧，赶紧过去扶住她，“你，没事吧？”
　　叶若依按住她手臂，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听说这北荒四皇子风评十分不好，偏偏萧瑟又不在此地……”
　　无心惊讶，“萧瑟出城了？”
　　叶若依道：“萧瑟与雷无桀今日出发去霹雳堂为雷轰堂主贺寿，偏偏这时候惹上北荒四皇子，只怕……”
　　她沉吟一会，没再说下去。
　　无心长袖一甩，挑眉一笑，“萧瑟不在，不是还有小僧我么？我去会会这些北荒人，还有，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来此另有目的，并不是为了萧瑟，也不至于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架就节外生枝。”
　　他看一眼叶若依脸色，忽然跨前一步，一把抓住叶若依腕脉，眉头渐渐皱紧了，“你这身体本不该怀孕的，萧瑟竟然允许？”
　　叶若依天生有疾，出生时候太医预言活不过三岁，后来被药物吊了半世，是靠着地仙莫衣给予的一缕仙气才能如常人一般生活的，生子是关系生死的大事，终究是冒险了。
　　叶若依嘴角浮出一抹甜蜜笑容来，“萧瑟啊，当时他一蹦三尺高，极少见他那样发怒呢，但，孩子来了，我哪有不要的道理？再说萧瑟当时便用抓的把小神医华锦给抓到我身边来，华锦一直说孩子发育很好，我们是有把握的。”
　　自手腕处传来一阵温和醇厚气息，瞬间抚平了她有些失衡的心跳，叶若依感激一笑，“无心大师，谢你啦。”
　　恰在此时，轰然一声，在远处响起，他们都是行家，一听便知是有人以内力相搏。
　　无心松开手来，往后退了一步，一甩袖，“我与萧瑟和雷无桀都是朋友啊，是非之地，不要久留，我回头去找你们。”
　　大雄殿前，壁垒分明的分作两个阵营，和尚一拨，北荒一拨，和尚这边有几个和尚正盘腿而坐调息，北荒这边除了那拿腔作势的四皇子，旁人都衣衫整洁似乎都没下场，场上北离这边是个身高九尺的壮汉，似乎练过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块块肌肉跟铁打一般，倒有点类似于佛门的金刚伏魔神通，和尚这边出手的是个瘦小和尚，身形矫捷若猿猴，出掌不疾不徐，颇有禅意，掌力至柔，眨眼间与那壮汉对了三掌，至柔对至刚，和尚退了三步，壮汉退了五步。
　　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承让了。”
　　那北荒为尊的那位老者此时在椅子上坐着，头也没抬，淡淡道：“回来，你不是他对手。”
　　壮汉捏紧拳头，但不敢不听命令，退回北荒队伍之中。
　　老者道：“我已声明了，我此来并非与你白马寺有仇，只是以武切磋，你寺里的和尚我要一个个的都打败了，今日这事才算完，没什么让不让的，下一个，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