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揽云天斩君心GL》峦峦1105

17、第 17 章

　　太阳初升，秋霜晶莹。

　　雪白云锦暗黑衬里，领口袖口是镶金滚边，衣身所绣的暗纹白梅随着步伐摆动好似粲然盛开，风度气势自那一抬手间展露在外。额角那块瓷片擦伤早已被上了药，纱布隐在头发里，仔细看似乎还有血迹隐隐透出。

　　子汐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待反应过来之后突然就顿住了，手在空中生硬的转了回来，“这伤口好些了吗？”

　　“小伤。”她说得极轻快。

　　“不会是因为我住在未央宫被砸的吧？”

　　楚凝陌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你怎会有如此荒谬而愚蠢的想法。”她懒散的声音被拖长，话里话外皆是讽刺。

　　“不是就好，否则我还得心怀愧疚。”

　　“你大可依旧好吃好喝，万事不理高高挂起。”楚凝陌似笑非笑的双眼熠熠生光，食指隔空一点，接着道：“像个你自行体会。”

　　淡红色的薄唇润泽柔软，明明是讥讽，那神情却让人看得心里一荡。

　　子汐仓促将将视线移开，“这个时辰，殿下怎么没去上朝？”

　　楚凝陌无所谓道：“你看本宫这副模样能上朝？今日去了太极殿，还没回宫想来宫外就会流言四起，该是本宫与美人床榻之上太激烈呢，还是本宫夜里走路不看路摔了一跤呢，多个版本的话本就有得戏说了。现在本宫即便三日不上朝，皇上也不会再责罚。”

　　确实，昨日她们刚回未央宫，皇上御赐的生肌玉肤膏就送过来了，三日不去上朝皇帝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谁叫这是他自个砸的呢。

　　“那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出宫风流潇洒本想带你去游玩一番，可惜今日不是休沐，那子汐就在灵云殿好好休憩。”

　　“殿下顶着这幅尊荣去风流快活？怕是不妥吧，我看着纱布似乎都有些渗血了，要不要重新换药再去？不然到时候一个激动兴奋怕是会血流不止。”温柔的细语响在耳际，只是这说话之人看着并不温柔。

　　子汐微笑着敛裾行礼，“殿下慢走，我就先回院子了。”

　　院子里整洁简单，地面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小堆落叶被扫到了院子一角点燃，此刻正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院子角落里几丛晚菊依旧开的火热，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香气。看了眼那晚菊，本欲抬脚往殿内的人却顿住了。

　　“琉璃，昕月，咱们去御花园逛逛。”转身又出了院门。

　　这边的长公主倒还真的重新换了块纱布准备出门，不想又遇上了那去而复返的人。

　　“殿下还没走啊，天色可晚了别耽误了时间。”好意提醒一句后翩然离去。

　　楚凝陌看着她得意的背影好笑问道：“她们去哪里？”

　　“刚刚灵云殿宫女禀报二小姐是去御花园赏花。”青梅回道。

　　“你就别跟本宫出去了，去御花园盯着，别让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子汐走在御花园中的石道上，四下里幽静无声，越往前走，越觉得这里的景色有些不同。前方是一大片竹林，密密的竹叶在阳光之中飒飒有声，青黄交接。还有各种不同的花木，似乎都有专人修剪，保持着良好的姿态。远处甚至还有些专门垒就的重植花草的花坛，虽然现在这个季节并无花团锦簇，但不少花树依旧枝叶招展，并无枯萎之相。

　　再往前走竟然有一座相当大的人工湖泊。她站在岸边，目光所及之处是远处环绕在这座小湖岸边的被树叶遮蔽的起伏轮廓。远处湖岸对面的最高处，一座殿宇巍然而立，一杆大旗刺破天空，正在远处的青天下飘飘扬扬。

　　那巍然而立的殿宇前坪上，皇后正亲手斟了一杯酒，笑容满面递向文帝。

　　“凶手么……”文帝淡淡道。

　　“这些时日太子病着，朕心里也憋闷，没经常找皇后说话。”只见皇帝笑容殷殷，话音里隐藏着一丝下赔罪：“皇后这些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实在是……”

　　章后微微一笑，端起酒盅：“臣妾只希望殿下早日好起来。”

　　文帝伸手按在皇后金碧辉煌的护甲套上，低声道：“年后，朕便打算启程去泰山祭祖，你之前说要将太子过继一事，朕仔细考虑过了……”

　　章后笑意吟吟的神情不变。

　　文帝吸了口气，正要接下去说什么，突然身侧响起一道娇嗔的声音：“陛下，这舞不好看，您让人撤了吧！”

　　章后眼底倏而闪过一丝森寒。

　　——徐嫔。

　　文帝果然立刻转头迎过去，徐嫔裹在嫩绿色宫裙里，如一支刚抽芽的春葱般清新娇艳，连抱怨都是莺声燕语的：“宫中排演都是那老一套，陛下！都腻歪死了，还不让人快快撤下去！”

　　皇帝一听这娇滴滴的语气，整个人似乎都软了几个调，连忙打起各种温言软语来哄她。徐嫔却是被皇帝纵容惯了的，一定不要看宫中歌舞，周围嫔妃也都顺着她的意来奉承，弄得皇帝一时倒没办法了：“这明明是新制的曲子，玲儿为何就不喜欢？”

　　徐嫔嗔道：“都清一色软绵绵的，叫人如何提得起兴趣来！”

　　皇帝忙哄：“那你想看什么呢？”

　　徐嫔顿了顿，似乎对首席上皇后冰冷的视线毫无觉察般，撒娇地拉起了皇帝的袖口道：“陛下，嫔妾想看剑舞，您觉得哪？”

　　宫中除了禁军侍卫、东宫太子、未央宫嫡长公主外任何人不得佩戴兵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今徐嫔要看剑舞，难道要守在四周的侍卫来跳舞？

　　“徐嫔难道是想让宫中侍卫来献舞？怕是不妥吧，你看得下去？”皇后也没放过酸她的机会。

　　风从湖面掠来，微波轻轻荡漾，水汽与清甜芬芳的花香夹杂在一起。看了眼前方殿宇前坪的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悦耳，子汐转身往回走，心里还在吐槽难怪楚凝陌说皇上不会怪罪，皇
　　帝自己都在这逍遥呢，哪还有空理她。

　　刚走出没几步，却被后方匆匆追上来的宫女挡住了去路。

　　“剑舞？”

　　宫人腰弯得更低了，恨不得整个缩进地下去：“是……是，因徐嫔提议，圣上便令奴婢来传召二小姐去、去殿堂前拜见。”

　　子汐眉梢轻轻一剔，朝前方殿宇前的空地看去，只见皇帝皇后和各宫娘娘都坐在那里，像是在搞小型聚会。

　　见这边迟迟未动，一个醒目的太监赶紧小跑过来，子汐一看竟是那日在太极殿的太监管事。

　　“二小姐，快快去吧，陛下都等极了，晚了怕是要遭罪。”太监好心一劝，心里不住嘀咕，淑妃怎么就一眼看到了在御花园闲逛的林家小姐呢，本来淑妃不提这一句陛下都准备驳了徐嫔的要求了。可即便他对着二小姐有些好感也是万万不敢说出其中原委的，他可不敢得罪皇上最宠的妃子。

　　“这徐嫔是何人？”子汐忍不住问。

　　“太后娘家姜氏旁支的女儿，圣上新宠。”太监靠近她身侧压低声音回答她。

　　说完就领着子汐去了殿堂前坪。

　　文帝正笑呵呵陪徐嫔饮酒，温香软玉抱满怀，便暂时忘记了近日来种种挥之不去的烦恼，突然就只听徐嫔轻轻“呀”了一声：“大将军家的千金来了。”

　　皇帝一抬头，只见子汐走过红毯跪拜在地，“臣女参见皇上。”

　　周围席上窥视者有之，同情者有之，看热闹有之，更多的人却在以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林子汐。那目光中的内容何止一个丰富精彩了得，然而子汐视若不见。

　　侍卫低着头，把佩剑递给子汐。

　　配合着奏乐子汐执剑一跃，一道寒芒暴射，甩动，旋转，剑尖时而飘忽，剑势惊人却又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又如水一般流泻而出，渐渐急促。突然，她剑势带来一股冷硬，凛冽风生，面色如霜。腰身一转，提剑翻转手腕，在空中捥出一朵花，她轻轻一笑，这一笑，如寒冬中的红花在皓皓雪色中美得令人恍惚。

　　说实话，子汐的剑术真的是不怎么样，用一句不恰当的成语来形容那就是群魔乱舞。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没有招式的，完全是在随性而舞。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一看就是不会嘛。”徐嫔在底下埋汰，文帝倒是面上一阵笑意，看得还挺开心。

　　一舞毕，文帝干脆一声好响彻大殿前坪。

　　就这么被匆匆喊过去表演一番又匆匆退下，好像真的只是因她路过，众人突然来了看剑舞的兴致才顺手喊她一舞。按下心底烦闷，子汐快步离开大殿。跨步下台阶时却稍稍停了停，略微偏过头向侧方望一眼，旋即离去。

　　就在这时殿前筵席上有了动静。看完那很一般的剑舞后徐嫔一脸笑容，但说不下几句话就嚷嚷着酒意上头觉得憋闷，非要一个人带着贴身宫女去外面吹吹风。

　　徐嫔莺声燕语哄着皇帝，文帝略劝几句无奈只得同意，嘱咐命宫女好生伺候着徐嫔。

　　匆匆提起裙摆扶着宫女的手，下了台阶就径直往湖边走，路线赫然就是冲着子汐刚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小姐，那徐嫔什么来头，这么受宠？”

　　子汐听昕月压低了声音说话，不时还朝身后张望几眼，不禁低头笑了一下，“你小姐我从未见过哪里知道她什么来头，宫中妃嫔受宠了总有些骄纵，可以理解。”

　　琉璃眸光一闪，道：“小姐，有人跟上来了。”

　　她们才将将离了湖边走回到竹林小道上就被追上了，可见这徐嫔是紧跟着来的。子汐微微点头装作无事继续往前行。

　　“站住！”

　　身后快步走来一个葱绿罗裙的倩影，银铃般的声音中满是讥刺：“你就是住在未央宫里的那个人？”

　　子汐望着这个挡住自己去路却一脸陌生的人，微微蹙眉，眼藏疑惑，可还是微上前敛裾行礼，“子汐参见娘娘。”

　　虽不知这人是哪宫娘娘，但一看装扮明显就是后宫妃嫔，刚才在殿堂前目光一扫似乎这女人还是坐在皇帝近处。

　　“问你话呢，还不快说？”徐嫔没好气的盯着她，心中暗自比较，也没有多漂亮，就是长得还算过得去吧，比起自己简直差远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小女。”子汐不卑不亢的回答。

　　“看见我为何不拜？”徐嫔薄怒道：“你是不知宫中规矩？”

　　“”

　　“这是徐嫔主子，皇上最宠爱的。”一旁的丫鬟好不得意的扬头对着子汐说。

　　原来这位就是徐嫔。

　　竹林中一片沉寂，半晌子汐终于提起裙摆，伏身跪拜，“参见徐嫔主子，小主吉祥。”

　　终是在子汐脖子都要酸麻的时候这位徐嫔娘娘才叫她起了身，昕月和琉璃连忙上前扶一把，起身后子汐松了她们的手，自己站定，目光直直的看着徐嫔，“不知小主可还有事，没事臣女就先告退了。”微微一颔首，抬步就准备走。

　　徐嫔轻轻哼了声，抬手摸摸白玉颈侧的黑发，往前一步道：“我让你走了吗？”

　　因她走得太近了，子汐便退了半步，“小主还有何吩咐？”

　　徐嫔冷冷道：“面对长公主你也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不是。”

　　“那为何看见本主子就如此疾言厉色？”

　　“”子汐缓缓道：“小主是要我笑吗？”

　　“那你就笑一个来看看，笑的好了才可以离开。”徐嫔身边的侍女接了主子的眼神厉声道。

　　子汐置若罔闻。

　　徐嫔失了耐性，“还不笑？”

　　“笑不出来。”

　　“怎么就笑不出来，你笑都不会吗？”那侍女伶牙俐齿道。

　　“你要是有长公主那般容姿我立马就能笑出来。”子汐回她一句。

　　“你”侍女的表情瞬间就僵了，紧接着脸颊腾地一红。

　　身后的琉璃走上前，出言提醒道：“小姐，殿下说的时辰已经晚了，你还不回去殿下发怒带人来寻就不好了。”

　　“还请小主见谅，长公主府规矩多您也知道，臣女先告退了。”说完也不再理这人，从她身侧快步离开。

　　“主子，怎么就放她走了？”那侍女还一脸不甘心。

　　徐嫔哼哼的说：“不让她走还等着殿下寻过来看到我为难她吗？”

　　“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既然她住在宫中有的是机会弄她，今日先给她个下马威。”徐嫔甩开衣袖扬眉朝殿堂去。

　　不远处的花丛中，青梅的目光向两人离去的身影一瞥继而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脚下枯枝被压断的咔嚓声响。

　　殿堂前坪皇后座下的淑妃见徐嫔得意洋洋的回来也弯了眼角，笑意深深，水眸纯净无暇，好似深山里最为清澈见底的那一泓池水。

　　原本郁郁的心情在看到徐嫔那张脸后不知为何顿时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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