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短篇集》禾中子

1、穿越后发现时代变了的杀手该如何生存

　　[一]

　　杀手蹲守了一天。

　　未进一口水。

　　终于蹲到了小餐馆扔出来的剩饭。

　　[二]

　　杀手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他忍辱负重，摆了个摊街头卖艺。

　　然后就被城管抓了。

　　[三]

　　餐馆的小老板帮他交了罚款，带他回了自己的家。

　　杀手神情肃杀，“你救了我两次，我可以满足你两个愿望。”

　　小老板在柜子里翻出一床被褥，敷衍似的嗯啊。

　　杀手只好追问，“你有没有想杀的人？”

　　小老板大概知道一点他爱说胡话的毛病，自顾自地给他铺床，只是在对方问第三遍时随手指了指电视。

　　电视里刚好在播春秋战国，杀手扭头一看，他祖师爷正和人绕柱走呢。

　　[四]

　　小老板其实不小，他二十八了，只是长了张娃娃脸，旁人总当他十八。

　　小老板其实也不小，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是服不服排行榜上第六十六位富翁，平时给他的零花钱都比他这家小破餐馆总值高。

　　但这家餐馆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小老板哪怕是倒贴钱也不愿让店铺停业。

　　奈何小老板不擅长烹饪，花大价钱请来大厨，又因为对方对餐馆的环境挑三拣四，被他给辞了，而愿意在这里干的厨师又大多数手艺一般。

　　于是这生意终究还是一点点衰落了。

　　小老板正在犯愁之时，忽然听到门外吵吵嚷嚷，他出门瞧热闹，却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是自己一周之前救下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五]

　　城管正对男人进行批评教育。

　　小老板看着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垂着头被训的模样，莫名不忍，站出来帮他解了围。

　　一小半是因为同情心，剩下的一大半……是为了他那张脸和好身材。

　　小老板是个gay，而且还是个外貌协会。

　　对方无处可去，小老板正好把人招进餐馆，寻思当个花瓶摆在那儿他瞧着也开心。

　　不过怕把人吓跑，他不能表现得太露骨，起码明面上得意思意思安排个工作。小老板思前想后，决定把男人派到后厨帮工。

　　结果当他吃到男人做的菜时，又惊又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Delicious！

　　小老板仿佛已经看到了餐馆光明的未来在自己面前展开。

　　当即拍板把男人升职为主厨。

　　[六]

　　夜里。

　　杀手翻出窗户在院子里看月亮。

　　一边望一边饮酒。

　　他手中的青锋已有三月未出鞘了。

　　那种茹毛饮血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七]

　　现代的酒喝起来像果汁，后劲却过于大了。

　　饮酒消愁的杀手醉了。

　　恍惚间他被一个人扶起，他胸中如有火烧，反手抱住对方。

　　[八]

　　杀手醒来后，小老板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看他。

　　杀手一惊，他久在江湖漂泊，酒后乱性之类的轶事听得不少。

　　难道是他……

　　小老板道：“昨日你酒后……”

　　杀手冷峻的脸下藏着忐忑的心情，“我酒后……”

　　“跑到隔壁酒吧把跳钢管舞的服务生赶走了，跳上去拿着你那把淘宝上买的，十块钱一把的道具剑比比划划，酒吧的客人全都被你吓跑了。”

　　小老板为难道：“我拦都拦不住，现在人家上门要赔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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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误事，诚不欺我。

　　[九]

　　最后还是小老板帮杀手给了赔偿。

　　这是杀手欠下的第三个人情了。

　　[十]

　　三个月前。

　　小老板拎着分好的垃圾袋打开后门，结果一个人倒了进来。

　　小老板急忙报了警，顺便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那人醒来后似乎失了忆。

　　小老板隔着医院的玻璃窗，看到乱糟糟的病房里，只有男人是孤零零一个人，沮丧地垂下头，明明那么好看的双眸都变得黯淡无光了，忍不住生了恻隐之心。

　　他帮男人交了治疗费，做好事不留姓名地悄然离去。

　　[十一]

　　三个月前。

　　杀手刚刚杀尽了白骨门的所有人。

　　甚至破了戒，杀了一个女人。

　　女人被绑在刑架上，满身伤痕，只有出的气没有进气了。

　　女人求他杀了自己。

　　杀手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一个晃神被仇人偷袭。

　　失去意识之前他回捅了对方一剑，只可惜气力不足，叫对方逃了。

　　——我们受人雇佣帮旁人复仇，可如果有一日我们死了，又有谁来替你我收尸呢？

　　陷入黑暗时，浑身无力的杀手想起了入门时师父问的话。

　　——我不会死。

　　师父听了小徒儿的回答，只笑笑，没有说话。

　　[十二]

　　以为自己必死的杀手再次醒来时以为自己到了阴间。

　　可阴间怎是这般模样？

　　身着白衣的男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直接拔了剑，却被名为警察的人把剑给收走了，还说是什么管制刀具。

　　杀手伤还没有好，只能任由这些人对他上下其手。

　　糊里糊涂地在医院过了两天，杀手终于从疑似能摄人魂魄的方盒子里，还有其他躺在房间里的人口中了解了这个世界。

　　在这里，随便杀人是要判刑的。

　　侠客江湖都是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的。

　　每个公民都奉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力求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温馨社会。

　　杀手终于深切地理解了，这里已不再是他生存的时代。

　　一周后，他的伤好了，却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又回到了那家自己刚穿越时晕倒在门前的餐馆附近。

　　警察倒是帮他在那神通广大的网络上放了个人信息，希望能找到他的家人。

　　但杀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家人。

　　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十三]

　　杀手又梦到了他刚来这个世界时的事。

　　早上便起晚了。

　　洗漱好到后厨时，服务员小王已经到了，挤眉弄眼地和他打招呼。

　　杀手不太喜欢他。

　　做事毛毛躁躁爱招摇，不庄重。

　　尤其是现在，小王缠着小老板，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看怎么碍眼。

　　杀手拿起菜刀，感觉自己又手痒了。

　　小王突感背后来了一阵阴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用力搓搓自己的胳膊。

　　[十五]

　　餐馆食客爆满，直到深夜才清净下来。

　　小王脱了服务员的衣服回家了，小老板走进后厨跟他的主厨道：“最近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杀手摘下围裙，却不急着走，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还有什么事吗？

　　来之前小老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如今却不由自主地心虚，几乎是下意识摇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看你最近太累了，哈哈……”

　　杀手皱起眉，俯身靠近了小老板。

　　小老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双手软软地推着男人的胸膛。

　　“你，你干嘛？”

　　杀手不说话，只是脸贴的更近了，就在小老板已经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对方却后撤了一步。

　　不知何时，杀手已经从小老板的兜里抽出了皱皱巴巴的两张票劵，展开是省外某个旅行胜地的温泉套票。

　　票劵摸起来有点潮，很明显不久前主人还把它们捏在手里。

　　小老板急了，伸手将套票抢了回来。

　　“……要出门？”杀手嗓音很有磁性，小老板耳朵控制不住的红了。

　　“就，就是最近太累了，餐馆又差不多上了正轨，打算出门旅游放松一下……”小老板眼神飘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是……要和小王一起？”杀手心里不太舒服。

　　小老板本来红透了的脸颊一下子退了热，静了一会儿后开口，只是声音弱如蚊蝇，“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不可能是邀请你呢？小老板脸皮薄，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杀手的解释合情合理。

　　餐馆后厨就他一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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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餐厅缺的了经理，也可以没有服务生，但没有厨子就真过分了。

　　终于想起这点的小老板羞赧地想撞墙。

　　通宵规划的甜蜜温泉二人游流产了，小老板泄气地把两张票都给了小王。

　　[十六]

　　小王拿着两张票找“好后辈”主厨先生炫耀的时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死亡线上反复试探。

　　杀手想，这人比他师傅养的鹦鹉都聒噪，还没它好吃。

　　之后整整一天，小王都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杀人狂盯上一般，惴惴不安，连着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差点被客人投诉。

　　[十七]

　　直到后来小王他男朋友来接他去泡温泉。

　　那股感觉才消失。

　　[十八]

　　天气越来越冷。

　　小老板出去进货，回来后经常冻的手指发红，只得不住地跺脚哈气。

　　杀手看得直皱眉。

　　于是下一次再出去买菜的时候，主厨也跟了过来。

　　这一路，小老板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老是偷偷从眼角瞄男人，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

　　杀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小老板这时候拍一下他的肩，会发现男人浑身都僵硬得像块木板。

　　买好了食材，小老板往商场外面走去，刚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这时身后的杀手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挡住了吹过来的风，还突然抓住了小老板的手。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杀手握住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兜里。

　　“这里暖和。”

　　小老板低下头，走出好远才快速地偷看一眼杀手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十九]

　　小老板前几天生病了。

　　在医院里挂了两天的水。

　　流感肆虐季节，不留神中了招也没什么意外。小老板自己没当回事，但杀手却担心得不行。

　　忙里忙外地伺候他，跟他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小老板虽然觉得对方有点大题小做，却还挺享受这份关心，偶尔还会故意装虚弱。

　　就是杀手越蹙越紧的眉头让小老板开始内疚，反过来安慰对方。

　　但明显他之前装虚弱装得太好，他风一吹就倒的形象已经深入杀手心里。

　　杀手这段时间的担心不是假的，风邪入体不是小事，他小时候就曾因此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

　　小老板的体质太差了，有时候小跑几步都会开始喘。

　　杀手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锻炼对方了。

　　[二十]

　　小老板出院以后，一本粉嫩封皮的日记出现在他的书桌前。

　　小老板打眼一扫，确定了这是个十元店的地摊货。

　　“……你说这是峨眉的内功心法？”

　　听到这酷似武侠小说里的台词时，小老板脑海中克制不住地开始轮流播放起上个世纪的港片电影。

　　这人是被骗了吧？

　　“嗯。”杀手怕小老板不当回事，又补充一句，“多加练习，可强身健体。”

　　小老板一脸“你在逗我”。

　　杀手想了想，推门走了出去。

　　小老板急忙追上去，男人现在明显不太正常，一个人出去不知道能做出点啥来。

　　空旷的后院里，杀手双足用力点地，直飞上餐馆三楼的排风管上。

　　小老板目瞪口呆。

　　杀手站在高处，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世界，他正藏在林间，已经数日没有移动一步，只冷冷地盯着自己要杀的目标。

　　男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孤寂的气息，颇有些只影孤形的怆然感。

　　杀手问道：“如今你总该信了吧？”

　　站在地上的小老板着急地挥动双手。

　　杀手：？

　　转头一看。

　　隔壁酒吧嗨了一夜的主唱站在阳台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

　　主唱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喂警察吗？这里有人跳楼。不不，不是往下跳，是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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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