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沈清闲

3、第 3 章

　　谢沉被这句话噎得半响说不出话。

　　他搭讪意图这么明显，换作别人可能不会看不出来他别有用心，但他却以为他只是蹭他一顿饭。

　　他们停在人行道边上，旁边有棵树挡住，远处的人不太能看清这里的情形。树荫下太阳照射不到，但谢沉却莫名觉得很热。

　　“我不是这意思。”谢沉说，“我，我就是想和你吃顿饭，跟你交个朋友。”

　　他是真想和他做朋友，从朋友开始做起，很多年前就想了。

　　沈星泽低垂眸子，视线停在车轮那条刚装好的链条，沉默半响，说道：“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不是一个学校的。谢沉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不愿意跟职高生做朋友？”

　　沈星泽摇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可又好像是这层意思。

　　沈星泽斟酌了下措辞：“我不喜欢交朋友。”

　　这个谢沉知道。从没见他跟谁走得近，大多是点头之交的同学，算不上什么朋友。

　　他性子沉静，冷淡，独来独往，不怎么爱说话。

　　说是冷淡，其实更多的是淡。

　　沈星泽以为自己表达得很清楚了，对方听明白了，便道：“我要回家了，谢谢你帮我修车，再见。”

　　谢沉没有堵他的去路，让他走了。

　　自己停在原地，懒懒地倚在摩托上，半响点了根烟。

　　片刻后，突然一辆电瓶车刹在他旁边。谢沉头也没抬，大概知道是谁。

　　唐宇志指指沈星泽离去的方向，满脸震惊：“我靠沉哥，你啥情况啊？追到男神了？”

　　他早就看见他们俩了，一直蹲在不远处的奶茶店默默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沈星泽走远了才骑车过来。

　　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沉哥居然在跟沈星泽说话？

　　“......”谢沉瞥他一眼，弹弹烟灰，“你看我像是追到的样子吗。”

　　唐宇志哈哈笑起来，挺意外的，他以为谢沉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呢，怎么突然就追到人家屁股后面了呢。

　　“害，追不到正常，沈星泽什么人啊，在我们学校就跟天仙似的，不知道多少女生暗恋他呢，学校管早恋管的严，听说还会有女生顶风作案偷偷往他抽屉塞情书。”

　　“......”谢沉有点烦躁，“滚一边去。”

　　“哈哈哈哈，不过沉哥，我看好你！你要能拿下沈星泽，我跪着给你唱征服。”

　　谢沉没搭腔，把挂在车头的黑色头盔套上，插上钥匙准备启车。唐宇志突然想起什么，跟他说：“对了，你听没听说钟良女朋友怀孕了。”

　　谢沉拧钥匙的手顿了顿，皱了下眉，“钟良？”

　　钟良是他们初中同学，以前经常一块儿打篮球泡网吧玩游戏，关系还不错。他们这帮人里头，就两三个考上了高中，其中唐宇志最有出息，考上了市重点实验一中，而其他的都上了技校、职高。

　　钟良现在仍和谢沉上一个学校，但他已经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人了，连他什么时候交女朋友都不知道。

　　谢沉有点意外，但这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了，去年他们也有个兄弟，女朋友怀孕了，匆匆办了婚礼，还没到年纪领证，现在已经当爸了。

　　这个年纪意外有了孩子，说白了对女方和自己都不负责任，好好的措施不做给人整怀孕了。

　　唐宇志瞧着谢沉的脸色，虽然有点不悦但看上去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说他不知道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唐宇志点点头说，“对，他前段时间不是交了个女朋友吗，我也是刚知道，原来他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

　　果然见谢沉愣了一下。任谁都会觉得很意外，毕竟职高跟市重点是天壤之别，职高男生哪里交得到实验一中的女朋友。

　　“那个......他那女朋友，还是沈星泽的同桌。”唐宇志说。

　　谢沉：“......”

　　-

　　晚上，沈星泽一个人在家。

　　这是常有的事，父母工作比较忙。

　　沈文谦去了外省视察工作，林敏华这几日在赶实验进度，干脆睡在学校宿舍，给他发来消息，说孙姨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叫他自己吃，他们都不回来了。

　　彼时沈星泽刚回到家，刚好看见准备出门的孙姨。孙姨拎着帆布包匆匆地换鞋，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阿姨刚接到电话，孙子发烧了要去医院，实在没办法，来不及给你做晚饭了......”

　　沈星泽谅解道：“没事，您去吧，我自己可以。”

　　“对不住啊，要是太太问起来......”

　　“我知道。”沈星泽了然，“没关系您去吧。”

　　“好好好，谢谢啊，那阿姨走了。”

　　孙姨走后，沈星泽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他不会做饭，只能随便吃点儿对付。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只有几个苹果、几盒酸奶。沈星泽拿了个苹果，一盒酸奶，把苹果洗干净削了皮，坐在饭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

　　吃完后，洗了手上楼，又去洗了澡。出来后看见妈妈的信息。

　　妈妈：吃饭了吗？

　　沈星泽回复：吃了。

　　十分钟后，林敏华回道：好。

　　沈星泽开始做题。

　　刚刷了十几道题，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沈星泽思绪被打断，看了一眼手机，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一般不接陌生电话，但看见归属地是本市，犹豫了一下，就接了。

　　“喂，沈星泽。”

　　沈星泽抬了下眼眸，愣了一下。

　　是他同桌，张语涵。

　　声音有点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应该是哭了很久的。

　　“对不起，打扰你了。”张语涵说。

　　沈星泽放下笔，说道：“没关系。”

　　张语涵吸了吸鼻子，“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我还有一些书在学校，你能帮我带出来吗？”

　　沈星泽还未回话，忽然听见电话里的另一个尖锐的声音：“你还惦记着书呢，真这么想上学你早干嘛去了，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还好意思上学，脸你都不要了，还要什么书，别要了！”

　　“妈妈，你别说啦！”张语涵哭着道。

　　“怎么，你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你又在跟哪个男人打电话呢，你没了男人就不行了是不是，肚子里揣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勾三搭四......”

　　张语涵几乎崩溃，捂着电话尽量不让沈星泽听到这些难听的话，抱歉道：“对、对不起，我......”

　　“没关系。”沈星泽言简意赅，“什么时候，我在哪儿把书给你？”

　　“明天，找个离学校远远的地方，桂阳路的新华书店可以吗？”

　　沈星泽：“好。”

　　第二天刚好是周五。

　　沈星泽是值日生，还有另外两个同学。做完值日后，沈星泽最后一个走。

　　他把张语涵的书收拾好，装进自己书包，带着离开。

　　沈星泽在校门口，又看见了那个奇奇怪怪的人。

　　谢沉自从那天打算开始接近他，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脸皮厚一点、不要脸一点，被拒绝了也没关系。

　　哪怕他说了，不喜欢交朋友。那，做个眼熟的路人也可以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出来啊？”谢沉启车跟上他。

　　沈星泽目视前方，回道：“值日。”

　　心里有点奇怪，明明他都说了，他不喜欢跟别人交朋友，他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执着于跟他做朋友。

　　......他很缺朋友吗？

　　沈星泽有点无奈，刻意骑得很快，但他书包里装着比平时多了两倍的书，有点沉，没法骑快。

　　在前面拐口的时候，谢沉突然叫住他：“哎你怎么走这条路？”这不是他回家的路。

　　沈星泽没有回答，原本谢沉只是想跟他到这儿，但他走的是跟他家完全相反的路，有点好奇，问：“你要去哪儿？”

　　“......”沈星泽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但碍于教养，性格使然他说不出那么冲的话，默了会儿，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末了，加了句，“可以吗？”

　　他想到他是个小混混，职高的人，听说这些人打起架来很不要命，他不想惹麻烦，不想得罪他。

　　谢沉又被拒绝了。

　　他不想给他留个“变态”“跟踪狂”的印象，连声应道：“好好好，我不跟着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沈星泽抿唇，看着他，没法说出具体地点，只说：“去书店。”

　　谢沉一口答应：“好，那你去吧，你走吧我保证不跟你。”

　　沈星泽骑车走出五十米外，再停下来回头看一眼，他果然没跟上来。

　　松了口气。

　　那个人，真的很奇怪。

　　沈星泽来到新华书店，拨了张语涵的电话。

　　沈星泽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接人待物比较寡淡，不冷不热，点到为止的礼貌，从不过分亲近。跟张语涵也谈不上熟络，只是同桌了一年，在班里算是说话比较多的。

　　张语涵在书店里面，接到他的电话便走出来。沈星泽已经快一个星期不见她了，只见她脸色很苍白，眼睛红肿，看上去很憔悴。

　　沈星泽把她的书递给她，张语涵低头说了句谢谢，把自己的书抱在怀里。

　　见到了熟悉的同学，昔日在学校里的光景浮现脑海，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种种委屈，张语涵没忍住，低低啜泣起来。

　　委屈、后悔、对未来的茫然，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沈星泽不善言谈，更不会安慰别人，生硬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张语涵摇摇头，没哭出声，垂着头。

　　她知道，只有沈星泽不会嘲笑她。他跟别人不一样。

　　书店门外，来往的人很多，沈星泽说：“换个地方说话吧。”

　　沈星泽看了看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坐下来的地方，

　　目光一瞥，沈星泽忽然看到马路上一辆眼熟的摩托。

　　“......”是那个人？

　　沈星泽忽然有点生气，他不是说好不跟上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