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沈清闲

11、第 11 章

　　临江城被这场大雨冲刷过，仿佛整个城市都变了，蓝天，空气，和树叶。

　　夏日随着这场大雨已悄然而去，梧桐花树叶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日落比往日更早了些，学生开始换上了秋季的校服。

　　实验一中马上面临期中考试，这回是全市联考，几十个中学用的一套卷子，关乎到每个学校在市里的排行和名誉，若是哪个学校平均分和高分人数降下来了，可能会影响到年底的新一轮重点高中评审。

　　实验一中近十年来稳坐市第一高中的位子，偶尔会出现高考状元非一中的情况，但每年高考平均分和重本率，一中从没排过第二。

　　每年高考，一中一千多名的考生，百分之九十九的一本率，全国top2几十人，“985”“211”的录取率更是高达百分之八十。

　　实验一中在临江，永远是中学的top。

　　今年的高三年级实力依然很能打，但每次考试都与全市第一名无缘，很有可能拿不了明年六月高考状元，因为四中有个自高一以来就回回考第一的，大概率争不过他。

　　而一中也有一个这样的传奇，甚至比四中高三那个更厉害，即沈星泽。高二年级有沈星泽这个万年第一的坐镇，每次联考都是第一名，也就不愁后年高考出不了状元。所以学校对沈星泽这个未来状元格外重视。

　　中考在即，沈星泽每天晚上都比平时多学一个小时，在学校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做题。

　　同学们来说，沈星泽的存在就是最有效的激励的。看看人家大神，每次考试无论单科还是总分全都是第一，还这么不骄不躁努力学习，别人有什么理由不呢。

　　他们年级有个万年老二，每次总分与他其实相差不远，但就是永远也考不过他。

　　中考成绩出来的第一个周六，学校召开家长会。

　　沈星泽家十分重视教育，无论父母工作有多忙，都会抽空来参加家长会。林敏华最近项目已收工，论文登上了某核心期刊，作为第一作者的她名声大噪，国内外均有报道。

　　原本周六林敏华有个讲座，特意跟主办方另约了时间，把周六这一天空出来，去参加儿子的家长会。

　　从小到大，沈星泽的重要场合，他们夫妻都不会缺席。

　　家长会前一天，沈星泽在小路跟谢沉见面。

　　谢沉今天没开摩托，帮他推着自行车，两人走在无人的小巷口，没有人发现。

　　自从那次大雨后，沈星泽跟他来往频繁了许多，至少不是他单方面缠着了，送的早餐不再拒绝，说话也会回应，还会主动问他有没有不懂的题目、送他参考书。

　　“我学校明天开家长会。”沈星泽跟他说。

　　谢沉点头：“啊，我知道。”

　　这些天谢沉每天都偷偷来找他，不被他同学看见。就算他的身份见不得光，他也很开心，别人那叫地下情，而他是地下友。

　　沈星泽道：“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来找我，我跟我妈妈在一起。”

　　谢沉一口答应：“好，我不去找你。”

　　他答应得痛快，似乎没有一点点不舒服。沈星泽有点愧疚，明明跟人做朋友了，却还......偷偷摸摸的，好像见不得人。他不想这样，可是真的很怕会被爸妈知道，他跟一个职高生交朋友。

　　那样，爸妈会批评他，不让他再跟他见面，他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出于补偿心理一般，沈星泽主动说：“周日，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意外之喜，谢沉高兴道：“好啊好啊......不过......”他余光瞧了瞧沈星泽，耍了个小心机：“图书馆会不会被人发现啊，你有同学经常去图书馆吧，万一被他们看见了......”

　　果然，沈星泽有点犹豫了。

　　“那，去哪儿啊？”

　　谢沉等的就是这句，伺机道：“这样吧，去我家，我家就没有人发现了。”

　　“你家？”沈星泽想了想他家的样子，那天晚上印象很深刻，他喜欢那个小院子，有秋千。

　　他可以坐他家的秋千吗。

　　沈星泽心动了，点头答应。

　　谢沉兴奋得藏都藏不住笑容，“那说好了啊，周日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学习，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沈星泽也有点开心，他小学的时候就见同学们经常约着周末去家里玩和学习，但他从没这样过。他曾经也被邀请过，但爸爸妈妈不同意，他就拒绝了同学，几次后同学就再也不叫他了。

　　沈星泽藏着这份心思，回到家里，他爸妈都在家。

　　孙姨在厨房做饭，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电视机里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报道，沈星泽端坐在双人沙发，等待爸妈的评语。

　　林敏华和沈文谦认真查看了儿子的试卷和成绩单，没有表现得很满意，但也没有不满意。在他们看来，这是应该的。

　　从小到大，无论是小考还是大考，成绩永远是全校第一，从没让他们失望过。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了。

　　林敏华没对他的成绩发表看法，而是道：“你表哥这回又考了第二？”

　　沈星泽的表哥宋明哲跟他同校同级，成绩也很优秀，只是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名，万年老二的地位。

　　沈星泽与表哥不同班，不知道他的成绩，但根据每次的年级排名，应该是的。

　　林敏华与大姑姐是师姐妹关系，同所学校同个导师，学生时代关系就不好，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明里暗里较着劲儿。后来林敏华嫁给了师姐的弟弟，做了亲戚后关系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微妙了。林敏华如今的成就，早已不是沈文娟能比得了的了。

　　但沈文娟犹不服，处处与她较劲，她比不过她，她儿子总能逼得过她儿子。

　　只可惜，宋明哲更比不上沈星泽。

　　周六的家长会，林敏华去参加。

　　首先是在大礼堂，整个高中年级一起，校长、教导主任、老师和家长代表发言，而沈星泽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先前学校邀请过林敏华，想让她作家长代表，但她拒绝了。开会的时候才知道，家长代表是沈星泽姑姑沈文娟。

　　沈文娟不会错过这样表现自我的机会，在几千名学生和家长面前作为优秀的家长代表，演讲中无不是骄傲的神色。

　　沈星泽是第二年当这个学生代表，发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用平静淡然的语调阐述自己的学习经验，没有慷慨激昂，连感情色彩都很少，却还是让人觉得，这是一段极其完美的演讲。

　　他站在舞台的中心，集所有人或欣赏或敬佩的目光，穿着干净端整的校服，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与生俱来的优雅清贵，光芒万丈。

　　一中对早恋抓得很严，全校情侣的数量屈指可数，还是偷偷地背地里来的。但是，学校里暗恋沈星泽的女生，真的不少，唐宇志偷偷观察周围女生的反应，有几个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沈星泽，都挪不开眼了。

　　唐宇志偷偷录了一段沈星泽发言的视频，给他沉哥发过去。

　　他常干这事，开学典礼、周一沈星泽在国旗下讲话、以及现在。这样的场合，也不算偷拍，学校也有录影。

　　开完大会，接下来就是小班级的会，由班主任和各科老师跟家长们开。

　　沈星泽从小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这些家长没有不听说过他的。当成绩单和排名纷发到家长手里，看到高居榜首的名字，丝毫也不意外。

　　“沈星泽果然又是第一。”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脑瓜子太聪明了。”

　　“不止是聪明，还很努力勤奋，一点儿也不骄躁，我家孩子要是有他一半啊，我也就不愁了。”

　　面对老师和家长们对儿子不遗余力的夸奖，林敏华只是微微笑了笑，说了谢谢。

　　家长会结束后，林敏华独自留下跟班主任交谈，聊了十多分钟。沈星泽在外面等妈妈，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结束后是十一点多，有的班结束得早，有的班还在开会，林敏华跟儿子走下去，在停车场看见了熟人，刚好看见沈文娟扇了宋明哲一巴掌那一幕。

　　林敏华微微皱了下眉毛，她不喜欢这种教育方式，对孩子动手的父母是最失败的。

　　“回回都考第二，就差那十几分，你努力一下怎么了，还是你就甘心永远居于人后，永远比不上别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替代沈星泽，当一回第一名！当一回学生代表，让你妈我争口气！”沈文娟声嘶力竭，气红了脸，面目狰狞。

　　宋明哲很委屈，又不服气，跟母亲争执起来，“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每天十二点睡五点起，我天天除了学就是学，可沈星泽就是个奇葩，我能怎么办，我怎么考也考不过他！”

　　“还不是因为你笨！你懒！你十二点睡五点起就很骄傲了吗，考不过他说明你还没努力够，你就不能再多学一个小时，你一点钟再睡觉怎么了，少睡那一个小时能要你命？”

　　“......”

　　林敏华走过去，刚好她的车停在他们旁边。沈文娟母子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

　　沈星泽友好地问了好：“姑姑，表哥。”

　　平时沈文娟还会客气一下，气在头上嫉妒心使她理智全无，没理会侄儿的问好，给林敏华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转身上了车，用力地甩上门“砰”了声。

　　“还不快上来，杵在那做什么！”沈文娟几乎喊破了嗓子。

　　宋明哲没跟林敏华母子打招呼，经过沈星泽旁边时，还幽怨愤恨地瞪他一眼。

　　正是因为有这个过于优秀的表弟的存在，他从小就被父母逼得不得不努力、拼了命学习，就为了追赶上他。

　　可是正如他说的，沈星泽就是个奇葩，他怎么追怎么赶，都还是那个仅次于他的第二名。

　　林敏华上了车，沈星泽坐在副驾驶，听见妈妈说：“你表哥的总分，就比你少十几分。”

　　沈星泽点点头，表哥成绩也很好。

　　“他赶上你，可能性大吗？”林敏华淡淡问道。

　　沈星泽摇摇头，“我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是说不准的。

　　“没可能。”林敏华道，看着他，目光是坚定的信任，以及命令，“星泽，你要记住，你不能被任何人超越，你要永远做第一名。因为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的。”

　　沈星泽与妈妈的目光对视，这样的目光，他是非常熟悉的。当妈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对他许下的期望，如若他做不到，妈妈就会非常失望，生气。

　　沈星泽低下头，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一直都知道，谨记在心，所以从不敢懈怠。

　　不知道为什么，沈星泽想起了谢沉。

　　他想，跟他做朋友，不影响学习，是可以的吧。

　　只要不影响学习，只要他永远保持第一名，就算被爸爸妈妈发现他跟外校人交朋友，他们是不是可以少一点生气。

　　跟谢沉约好的，要去他家学习，周日吃完早餐，沈星泽就收拾好书包，心里有点紧张，在心中默默彩排了几遍，才背书包下楼。

　　他对坐在客厅的爸爸妈妈说：“爸，妈，我去图书馆看书。”

　　说这话的时候耳朵都有点红了，心跳加速，有点心虚，不敢跟爸妈对视。毕竟他不是真的要去图书馆，是骗爸爸妈妈的。

　　沈星泽喜欢去图书馆和书店，父母是知道的，也从不约束他的周末时间，对此很放心。林敏华说：“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好。”沈星泽忐忑的心，在走出家门几百米外，才稍微安定下来。

　　爸妈没有发现他说谎，幸好。

　　产生这种想法，让沈星泽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坏孩子，学会欺骗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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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开始为了沉哥跟父母说谎了，开始有点不乖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