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野》田园泡

2、第 2 章

　　周末两天，苏梨浅都在网吧帮忙。

　　她每天背着书包来回，从家里到小叔叔家里，路程跟学校到网吧差不多，都需要一个小时。

　　不过学校到网吧是走路一个小时，而她家到网吧则是需要坐公家车花一个小时。

　　周日晚上的时候，婶婶又被安排了夜班，苏卫国塞给苏梨浅三百块，说是她这几天的工资。

　　从前总要拖到下个星期才给，这三百可能是苏卫国的私房钱吧。

　　苏梨浅拿了一百五，把剩下的一百五还给了苏卫国。

　　“哎呀，你这孩子，让你拿着就拿着嘛。”

　　“不用了，叔叔，我有的用。”

　　苏梨浅将那一百五塞进书包里，然后开始收拾桌子上面的试卷和纸笔。

　　动作略有些急，似乎是怕苏卫国再给她塞钱。

　　匆匆收拾好了，苏梨浅跟苏卫国道别。

　　苏卫国喊住苏梨浅，“对了，你奶奶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就好。”苏卫国点了点头，又问，“你妈那边……怎么样了？”

　　苏梨浅寡淡的脸上突兀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厌恶之色，稍纵即逝。

　　少女低着头，没有说话。

　　“母女哪有隔夜仇，对不对，浅浅？”苏卫国小心试探。

　　苏梨浅攥着书包带的手一紧，语气难得冷硬起来，“我走了，叔叔，再见。”

　　-

　　公交车晚上十点停运。

　　苏梨浅坐上最后一班车，将头贴着车窗往外面看。

　　她爸去世的早，在苏梨浅小学的时候就走了。

　　是工伤。

　　厂里给了钱，刚刚到账，她妈连夜就带着钱，拉着行李走了。

　　家里就剩下她跟奶奶。

　　爸爸这边虽然有一个弟弟苏卫国，但婶婶管得严，又不开心老太太把自己所有的钱都贴给了苏梨浅，因此，跟老太太关系很不好。

　　可其实，当年老太太宅基地拆迁，一共拿了两套房，都是一人一套的。

　　并且因为婶婶不同意让奶奶进家门，所以奶奶一直住在苏梨浅家里。

　　她爸爸也没有问苏卫国要过生活费。

　　一分钱都没拿出来，却还想着老太太的养老金。

　　对于这样的叔叔和婶婶，苏梨浅原本是不欲攀交的，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怕自己有个万一，强制让苏梨浅去苏卫国那里帮忙，让她交好交好。

　　虽然关系不算好，但毕竟是亲戚，老太太还指望着这两口子以后能帮衬帮衬苏梨浅这个孤女。

　　对于老太太的想法，苏梨浅是清楚的，可她也清楚，她的婶婶是容不下她的。

　　她的叔叔怯弱，也不会替她出头。

　　这样的亲戚就算是攀交了，以后估计也就是给她一个白眼的份。

　　不过为了让老太太安心，苏梨浅还是去了。

　　今天苏卫国突然提到她妈，大概率还是她婶婶的意思。

　　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苏梨浅却才将将十七。

　　婶婶不愿意背负上苏梨浅这个拖油瓶。

　　因此，不管她妈做的事情如何恶心，如何恶劣，对于她的婶婶来说都无所谓。

　　只要能将她这个拖油瓶甩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为什么她的婶婶能容她到现在，都是看在她学习好，想着她能帮自己的儿子辅导一下功课，不然根本就不会同意苏梨浅来网吧兼职。

　　苏卫国的儿子今年上初一，正处于叛逆期，每到周末都喜欢出去玩。

　　王桂芬管不住，如果逮住了，是一定要苏梨浅帮忙辅导一下功课的。

　　比起给她那个令人头疼的堂弟辅导功课，苏梨浅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网吧写作业。

　　已经很晚了，外面的霓虹灯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夏天的夜市比想象中的更晚结束。

　　苏梨浅看到有些人身上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她单手按在车窗玻璃上，表情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

　　一年前，她妈回来了。

　　这对于多年缺失母爱的苏梨浅来说似乎是件好事，可谁也没有想到，回来之时对她亲亲热热的母亲，会在第二天再次消失。

　　并且偷走了奶奶的存折，还有她柜子里攒了半年的生活费。

　　那一刻，站在杂乱的柜子前的苏梨浅浑身都是冷的。

　　那天，还是她十六岁的生日。

　　她就像是从温暖春日里走出来后，又被硬生生骤然扔进最寒冷冬日里的野猫。

　　谁也不会在意她这只野猫，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被冻死。

　　那个时候，她身上还穿着她妈给她带回来的一套廉价睡衣。

　　如同她那廉价的母爱，都被苏梨浅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是一个老旧拆迁小区，一共五层楼，她跟奶奶住在二楼。

　　苏梨浅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客厅里亮着灯，苏梨浅打开防盗门，看到奶奶正坐在客厅里给衣服缝纽扣。

　　附近有个工厂，喜欢找年纪大的人帮忙做点小工，能节省不少人力财力。

　　一件衣服给几毛钱的那种。

　　做得多，就拿的多。

　　“奶奶，太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苏梨浅蹙眉，脸上难得的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年纪大了，觉少，不困。”

　　“不行，快去睡觉。”苏梨浅伸手去勾奶奶的胳膊，强行将人拉拽起来。

　　“我还有几件就弄好了，明天有人过来收的。”

　　“那就明天起来再弄。”

　　苏梨浅语气虽然温和，但十分坚定。

　　她将奶奶劝进房间睡觉，然后转头看向那些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坐过去，拿起一件，捏起针线，开始缝扣子。

　　将扣子全部缝补好，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苏梨浅的眼睛有点模糊了，她赶紧收拾了一下后走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苏梨浅将书包里面的作业拿出来一一核对，看有没有漏做的。

　　作业检查完毕，她又将苏卫国给的那一百五十块锁进柜子里。

　　-

　　巷子口，蚊虫肆虐。

　　少年靠在墙边，白色的烟雾撩撩升起，覆盖住他大半张脸。

　　“妄哥，那个小破巷子没有监控，听泰寻那帮人描述说，那女生脸上戴着口罩，巷子又暗，根本没看清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穿了我们高峰的校服。”

　　周阳宇将听到的消息说给陆妄听。

　　他还真以为是泰寻那帮子煞笔走错路了呢，没想到居然是有位田螺小姑娘啊。

　　如果不是这两天泰寻那帮人大剌剌的找人，他们还不知道这事。

　　“嗯。”少年淡淡应一声，将视线投向深谙的巷子里，然后扔掉剩下一半的香烟，用球鞋踩灭，“去网吧。”

　　“网吧？好啊，我再叫几个人！去哪个网吧啊，妄哥？”

　　“上次那个。”

　　“那网吧环境有点差，不过就那个网吧最近，还凑合吧。”周阳宇嘀嘀咕咕跟在陆妄身后，“也不知道上次那个小美女还在不在。”

　　-

　　周阳宇跟着陆妄来到上次来的那个黑网吧。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在那里玩电子纸牌，看到有人进来，赶紧招呼。

　　“几个人啊。”

　　周阳宇道：“先开两台。”他一边过去拿卡，一边东张西望的用手肘捅了捅陆妄，“妄哥，上次那个小美女怎么不在了？”

　　“哎，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她上次还穿着咱们高峰的校服呢，说不定我跟她是网吧姻缘一线牵。”

　　陆妄随手开了一台电脑，他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周阳宇，“你去啊。”

　　“真的？我去了？”周阳宇受宠若惊。

　　从前他跟妄哥谈自己撩妹的时候，陆妄总对他爱答不理，现在居然主动让他去撩妹！

　　“妄哥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小美女长得真他妈纯？”

　　陆妄想起那双眼，漂亮的杏仁眸，小鹿一般漾着水，低头洗手的时候指尖是漂亮的粉色。

　　周阳宇迫不及待起身，跟网吧老板搭话。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烟，跟人一顿胡扯，十分钟后胜利归来，“那是网吧老板的侄女，每周五和周末会过来替班，确实是高峰的，叫苏梨浅。”

　　周阳宇春心荡漾，“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陆妄打着游戏，指尖一顿。

　　苏、梨、浅。

　　-

　　周一，苏梨浅踩着上课铃声来到学校。

　　昨天帮奶奶把扣子全部缝好，实在是熬得有些晚了。

　　自习还没结束，孙鹏就找到了苏梨浅。

　　学校临时需要填写一下学生资料，孙鹏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交代完，孙鹏离开教室，坐在她身边的秦甜突然开口道：“我帮你吧？”

　　苏梨浅转头看她一眼，脸上露出几许疑惑之色。

　　虽然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但苏梨浅跟秦甜并不熟，两人甚至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秦甜不管苏梨浅，直接拿过资料，找到陆妄那一张，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陆妄的通讯方式已经传遍整个高峰，可他的好友通过率却低的可怜。

　　【陆妄同学你好，我是高二3班的秦甜，能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吗？学校有一份资料需要填写。】

　　资料上有陆妄的手机号，她发了短信，还拍了照片给陆妄看，说明自己没有撒谎。

　　其余的资料，秦甜让蒋纯帮着去分发了。

　　苏梨浅见状，也就没有说什么，继续复习去了。

　　直到放学，秦甜也没有收到陆妄的回复。

　　苏梨浅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问秦甜，“秦甜，资料都弄好了吗？”

　　秦甜正在气头上，她将资料一股脑地甩给苏梨浅，然后气呼呼的跟着蒋纯走了。

　　资料都填好了，除了陆妄的。

　　苏梨浅想了想，找到班级群，然后一个个的翻找陆妄的微信。

　　高二开学前，老班孙鹏将所有高二3班的孩子都拉进了一个群里，然后让大家改名。

　　苏梨浅一个一个刷下去，只有一个人没有改名。

　　那个人的头像是一只拿着银色打火机的手，背景纯黑，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单手托着打火机，透出一股野性。

　　微信名字叫：LW。

　　她点开，添加好友，然后跳出来一个窗口。

　　【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苏梨浅顿了顿，拿起陆妄的资料纸。

　　上面除了需要自己填写的一些资料外，还有已经打印上去的固定资料。

　　比如姓名、年龄、手机号等等。

　　苏梨浅找到陆妄的手机号，给他发送了一条短信。

　　【陆妄同学你好，我是高二3班的苏梨浅，有一份资料需要你填写。】

　　发送完，苏梨浅就将手机放进书包内，起身回家。

　　到了家，她先帮奶奶把晚饭做了，然后吃了饭，洗澡，写作业，温书，一直都没有时间看手机，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她整理书包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资料，才想起来这件事。

　　苏梨浅想到陆妄的传闻，再想到今天秦甜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像这样脾气古怪的人大概率也不会搭理自己。

　　可她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她就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

　　头像是银色打火机。

　　是陆妄。

　　-

　　天色已晚，小区内的嘈杂声也渐渐停歇下来。

　　苏梨浅坐在书桌前，双手搭在桌沿边，犹豫了一下后，通过了陆妄的好友申请。

　　【陆妄同学你好，麻烦填写一下资料。】

　　苏梨浅将资料拍了一张图给陆妄发过去。

　　可因为她的手机实在是太卡了，再加上这里信号比较差，所以发送了半天都发不出去。

　　文字却是早早就发出去了。

　　LW：【？】

　　那边发送来一个问号。

　　苏梨浅的面色一瞬涨红，她穿着轻薄的睡衣，跑到外面的阳台上，高举手机，看能不能让信号好一点。

　　-

　　海市某郊外。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座赛场。

　　陆妄戴着头盔，身上一套专业黑色冲锋衣，将他流畅的身型完全彻底展露出来。

　　他戴着黑白色的头盔，跨坐在一辆重型机车上，单脚点地，一手按在机车车头上，一手拿着手机。

　　身后有打扮艳丽的女人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跨上陆妄的机车，然后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帅哥，带我一起玩呗。”

　　这是一处会员制的私人摩托机车场地。

　　因为建造在郊外，所以场地很大。

　　此刻已经有很多人玩嗨了，这女人也不知道是谁带进来的，看到陆妄这辆价值不菲的重型机车，就跨着只穿了一条超短裙的大长腿坐了上来。

　　陆妄的声音从厚重的头盔里传出来，带着不耐烦。

　　“滚。”

　　美女面色变得很不好看，正巧周阳宇骑着机车过来。

　　“哟，美女上我这呗？”

　　周阳宇家条件也不错，虽然他骑的车比陆妄差了一点，但也没有差多少。

　　美女坐到了周阳宇身后，却还是对一旁的陆妄恋恋不舍。

　　不止是那辆昂贵的重型机车，更让她着迷的是少年身上那股冷傲孤僻的气质，搭配上这样拉风的大型机车，充满了野性的诱惑。

　　“美女，别看了，妄哥的车可从来不带女人，那是他亲老婆。”

　　周阳宇刚刚调侃完，那头陆妄收起手机，身下的重型机车飞奔出去，带着轰鸣的马达声，如同脱缰的野兽。

　　-

　　苏梨浅等了大概有三分钟，那张图终于发出去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陆妄没有回复。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苏梨浅准备上床休息，最后睡觉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她猜测那边可能已经睡了。

　　苏梨浅：【抱歉，手机有点卡。※是必填项，其余的随意。】

　　发送完，苏梨浅闭眼睡觉。

　　-

　　凌晨三点，苏梨浅的手机响了。

　　她觉浅，迷迷糊糊被吵醒，翻了个身，等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苏梨浅没有半夜玩手机的习惯，因此，手机被放在抽屉里充电，只留一条缝隙进充电线。

　　手机铃声隔着抽屉闷闷的传出来，带着嗡嗡的震颤音。

　　她打开抽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居然是一个微信电话？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陆妄？

　　点错了吗？

　　凌晨三点，她可以假装没有看到。

　　可她看到了。

　　苏梨浅深呼一口气，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从床上坐起身。

　　夏日的天，蝉鸣蛙叫不断，她的房间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半旧的风扇，对着床位“吱呀吱呀”的摇，带来一股又一股热风。

　　窗户口透出暗蓝色的天，星光点点，偶有狗叫。

　　苏梨浅点接通。

　　那边声音嘈杂，像是一个公众场合，疯狂的嘶吼声直接从手机里面冲出来，打破了小房间里静谧的气氛。

　　“喂？”苏梨浅蹙着眉，有点不太适应的小声开口。

　　手机那头能听到少年明显的呼吸声，伴随着背景里那堆兴奋的声音越来越远，这份沉着的呼吸也变得越发清晰。

　　那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刺啦”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那图打不开。”

　　少年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能听到胸口的起伏。

　　打不开？

　　苏梨浅赶紧点开聊天记录，发现那图一点开就裂了。

　　苏梨浅：……

　　“我没注意，我再发一张。”

　　“嗯。”

　　少年懒懒应一声，却没有挂。

　　打火机开开合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陆妄似乎是在把玩。

　　金属材质的“啪嗒”声，清晰利落的脆响，令人下意识神经紧绷。

　　苏梨浅攥着手机的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渍。

　　“苏梨浅？”陆妄突然叫了她一声。

　　“啊？”

　　苏梨浅呆呆发出一个音，然后回神，“嗯，我是苏梨浅。”顿了顿，她又软软道：“不是诈骗。”

　　“呵。”那头传来一道低促的，哑哑的笑声。

　　“我是陆妄。”

　　他说。

　　陆妄这个人，跟他的名字一样，肆意妄为。

　　譬如，在凌晨三点给她打微信电话。

　　“我知道。”苏梨浅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旎侬的困意。

　　“我明天来上课。”

　　说完，“啪嗒”一声，伴随着最后一声打火机的声音，电话被挂断了。

　　苏梨浅愣了愣。

　　陆妄明天来上课？

　　告诉她干什么？

　　苏梨浅确定真的被挂断了之后，起身打开床头灯，重新拍了一张照片给陆妄发过去，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回去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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