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游戏[无限]》向曦行

30、孤僻的高二女学生（一）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无比熟悉但因为时间久远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裘一揉着眼睛醒过来，手刚一放下，便触碰到了整整齐齐垒在课桌上的各科教材与教辅，她顺手摸了摸，再定睛一看，移动黑板、黑板顶上八个红灿灿的大牌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黑板旁边是投影仪，拿着笔记本电脑的老师刚走下讲台。她急忙低头看自己，蓝加白，经典的校服配色。耳边闹哄哄的，视线范围内是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走出座位的，前后桌聚一起说话的，没走几步突然打闹起来的，是无比鲜活与真实的课间实景。

　　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我，直接一觉醒来，梦回高中？裘一撸起校服袖子看自己的手臂，‘花蚀’留下的红斑完全消失，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或蓝或紫或青的血管清晰可见，可这并不是最显眼的。胳膊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掐痕，烟头烫上的疤，利器造成的伤口结成凸起难看的瘢痕，还有手腕上稍浅一些的割痕。

　　这个女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裘一正迷糊着，她随便翻开一本教材，看见扉页写的名字是——裘一，我告非，名字一模一样！她又去摸校服口袋，手机，总该有手机这个东西了吧？

　　没等裘一的手摸到校服口袋，一股大力拽着她的头发就逼迫着她不得不随之站起，拽她头发的女生一脸轻蔑，仿佛手里拽的不是个与她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子，而是个装垃圾用的破蛇皮袋，口气也很大，“你给我出来。”

　　教室里目睹这一幕的其他同学，不但没有上前劝阻，反而嘻嘻哈哈地看着，有的人还在赌，你猜今天裘一会被搞成什么样？她们不是在群里说要拍裘一的裸、露视频拿去卖么……

　　裘一被拽得整个人拧着身子站起来，她摸索着找到了拽她头发女生的手，揪住她一根手指大力地往后掰。

　　拽裘一头发的女生感觉到了痛，她立马松开，等裘一直起身子，她抬手就要甩裘一一巴掌，口里还在骂，“你这个贱人臭婊子，居然敢掰我的手。”

　　我不仅敢掰你的手，我还敢打你。裘一抓住这个女生的手，后者根本挣不开，没等她招呼，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女生已经动手的动手，又想拽裘一的头发，还有人从背后踹裘一。

　　裘一动作极快地转身，避开这些女生的攻击，顺带拧着拽头发女生的胳膊把她压到地上，自己坐了上去，“你嘴巴这么脏，是装满了粪？”收拾完这一个，裘一冷脸看那些要围上来打她的女生，“想挨打也不急，该讨的债我都会讨回来。”

　　身下的女生还在骂，边骂边挣扎，就像刚离开水的活鱼奋力扑腾。“裘一，你是不是想死，你等着，我不找人轮了你就跟你姓。你这个人人可上的公交车，你敢反抗了是不是？我要把你扒得干干净净，让狗来日你，艹早你妈的小婊、子……”

　　裘一一直认为扇人巴掌这种行为非常的侮辱人，但身下这个满嘴脏话的女孩子，肆意用恶毒语言攻击另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却让裘一产生了扇她耳光，打烂她的嘴的冲动。女生昂着头，生怕化了淡妆的脸挨到教室的地面，裘一松开她的胳膊，抓起她披散在肩头的头发，另一只手拧住她的嘴巴朝旁边扯，使她说不出话来。

　　教室里其他围观的学生没有想到一向任人欺凌的裘一会突然反抗，还反抗得如此激烈。他们开心地鼓起了掌，为这出女生撕逼热闹的大戏，有好事的男生吹起了口哨，在边上激动地鼓掌，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掏出了手机，抓紧机会录像，把这段录像上传到网络，起个惹眼的标题，肯定能火起来。

　　被裘一稳稳压在身下无法反抗的女生开始急了，她爱拍别人的出糗视频上传到网络吸引流量，但轮到自己被拍，她简直要疯掉。尖声地喊她那些同伙，“你们快把她拉开啊！站在那等死呢。”一边扑腾得更加厉害，她没办法抓到裘一的脸，便去拽旁边的课桌与凳子。

　　而她的同伙被裘一吓到了，一时之间竟没有谁敢轻易上前。但是裘一主动地从女生背上起开，飞速地拿了张椅子卡住女生的上半身，让女生一时动弹不得。然后走向那些围观的人，不由分说抢走了在录像的三个同学的手机。

　　其中有两个人是男生，班上的刺头之一，见手机被抢，看热闹的脸色立马变了，下意识伸长手臂就想上来打人抢手机。裘一握住手机的两个角，举起来悬空在他们面前，“你们要是来抢，我就把它砸得粉碎，不信就试试，看我敢不敢这样做？”

　　刚见过逆来顺受的裘一，暴起打人，这两个男生不敢不信，有些讪讪地退了回去，“你别太过分了。”

　　这个裘一简直被鬼上了身，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怯弱卑微，巴不得所有任何人都看不见她的裘一。很不好惹的样子，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反倒是碰一下就会爆炸的地雷。

　　裘一已经删掉了一个手机里的录像，又点进最近删除的项目中，把刚才的录像彻底删除，随后将手机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手机的主人骂骂咧咧地去捡手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在嘴上骂骂，一时不敢做别的。她重复着这些删除录像，手机扔进垃圾桶的动作，经过两个游戏历练出来的气场全开，不仅镇住了这两个男生，也镇住了最开始拽她头发要把她拖出教室的那伙女生。教室里突然静了下来，慑于一个他们认为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永远不敢反抗的女生。

　　叮铃铃……叮铃铃……这回响起的是上课铃声。裘一将那个女生拽得歪歪扭扭的桌椅摆齐，她这才注意到，原本‘裘一’坐的是最后一排单独留出来的位置，是班上唯一没有同桌的学生，而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老师无意的安排还是被故意的孤立，答案也很明显。

　　热闹散去，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下一堂是体育课。最开始拽裘一头发的那个女生，恶狠狠地剜了裘一一眼，带着她那个同伙走出教室，还回过头对裘一比了个中指，无声地从唇齿间吐出，你给我等着。

　　经过这一番折腾，裘一的身体后知后觉地起了反应。她不受控制地呕吐，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凝成垃圾桶里一团恶心的糊糊。吐完过后，胃里一阵绞痛，痛得她想在地上打滚。裘一强忍着，撑到位置上坐下，等疼痛过去。

　　听了小报告的体育老师气势汹汹地到教室来抓人，刚要骂裘一怎么敢大言不惭地逃课，见了裘一转过来的脸，惨白到毫无血色，反而被唬了一跳。“你生病了？怎么不赶紧去医务室看一下，或者请假去医院。”

　　捂着肚子的裘一摸到了校服口袋里类似于手机形状的物体，她声音很虚，回体育老师的话，“老师，我一会就去医务室，这节课我不能上了。”

　　疼成这样了，也不像作假。体育老师有女朋友，多多少少理解些女生身体上的小毛病。他摆摆手，“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去医务室，别自己忍着。”

　　等体育老师走了，裘一掏出手机查看，想要找到一些信息，她没有关于这具身体主人的任何记忆，可这个‘裘一’的处境好像很糟糕啊。

　　手机界面是指纹解锁，裘一试了两个手指的指纹，便解开了手机。她正要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又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先打开了手机里自带的镜子。果真，镜子里的人长相和她自己一模一样，有区别的是发型，厚重的刘海盖过眉毛，几乎要遮住眼睛，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难受。裘一取下别在鬓边的黑色一字发夹，将刘海全部撩了上去，夹住，顿时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点开备忘录，是一长溜的文字，标题是日期，依次排列，原来的‘裘一’有把日记写在备忘录里的习惯。裘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将备忘录滑到了最后，看到加粗显示的标题时，她呼吸一窒。

　　遗书……

　　妈妈，我希望看到我遗书的第一个人是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最恨的人，也是我最放不下的人。你给了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但你没有保护我。在我一次一次被重男轻女的爸爸毒打的时候，在我被同学们欺负侮辱，像对一只流浪犬那样肆意践踏我的时候。

　　爸爸打我的时候，打你的时候，我哭着求你离婚，求你带我走，你说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他是我的爸爸，打我几下没关系。哪怕他用啤酒瓶砸我的头，让我脱掉衣服用皮带抽我，打得我头破血流，浑身都疼。

　　我向你哭诉，学校里的那些女生，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我，划破我的书，在我的书上写下污秽的字句，留下恶心的脏东西，往我的水杯里倒粉笔灰吐口水。想让你帮我转学，你的回答是叫我忍一忍，避开她们，不要招惹她们。

　　妈妈，我痛苦得快要死掉了，忍不下去了。你知道吗，她们说，要脱掉我的衣服把我关到男厕所里，拍下我赤、身裸、体的视频，拍下我被轮、奸的视频，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欣赏我的淫、荡。妈妈，我好害怕，我想不通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忍受了她们拿刀子在我的身上划，一个个笑着在我身上烫烟疤。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不想成为一个人，不想成为一个女生。所以我决定我的死亡，有下辈子的话，让我成为飘在天上的云，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没有人能抓住我，想去地上玩时就化成雨落下来，想回到天上时就变成水汽蒸发。

　　妈妈，我希望你不要再忍下去了，希望你能通过我的死亡看到，一味的忍让其实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你跟爸爸离婚，把弟弟带走，好好教育弟弟，逼他学习，不要让他成为爸爸那样的烂人，去害无辜的女孩子。

　　我选择死在教室里，因为我只能懦弱地用我的死亡来报复，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报、警，警、察会不会看到我的遗书，会不会有媒、体报道我的死亡，让校园暴力的人受到惩罚，让校园暴力的观众不再成为沉默的帮凶。

　　裘一的手在发抖，险些握不住手机，她不敢再看第二遍。另一个‘裘一’，你就这么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