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庶王》于欢

12、克定厥家

　　从隆德开国公府到楚王府，一个坊间到另一个坊间，跟随的红妆队伍，整整绵延几条街道。

　　女史们搬出漆红车梯，又在上面铺了青席，长度一直沿到了王府内。

　　身穿衮冕的楚王从车上孤身走下，她本想就此进去，但想了想后，还是转身朝自己的王妃伸出了手。

　　隔着晃荡的九条青玉珠，眸中充满了淡漠。

　　旁侧有内侍省的宦官在看着，新婚夫妇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札记，“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于是便在笏板上记下了一笔。

　　尚未至昏时，新郎便将新妇接到新房中歇息，等候吉时。

　　礼直官看着水漏的标尺上移一个刻度后，入内通报，“六王，时辰到了，该去请王妃出来行对拜礼了。”

　　女史递上由两家各出的两块彩缎，将其绾成一个同心结，谓之——巾。一头挂在楚王手中的笏板上，另一头则搭在萧幼清手上，此礼称为牵巾。

　　“牵巾…六王您要与王妃面对面倒着走。”女史提醒着楚王。

　　“…”

　　王妃为作为亲王正妻，对拜之礼为互拜，但无论皇室还是普通人家，都是由女子先拜。

　　于中堂行互拜礼之后，礼部官员手持皇帝册诏上前。

　　宣制道：“今有隆德开国公之孙萧氏蕙质兰心…册为楚王妃。”

　　从官奉册，“授！”

　　授册之后，萧幼清才算正式成为楚王妃，但昏礼的仪式还将持续到天黑。

　　回到新房后，二人被带到了床边，按女史的指引，新妇面向右，新郎面向左缓缓坐下。

　　两个女史走上前，拿起金剪小心翼翼的剪下她们各自的一缕头发，将其与二人曾经用过的钗子、木梳扎系在一起。

　　另外两个女史则将彩带所串连的酒杯端至她们跟前。

　　交杯前，卫桓端着酒杯不动，烈酒的味道有些刺鼻，“你…”她看着楚王妃，“会饮酒吗？”

　　萧幼清被她心口不一，突然来的关怀弄得不知所措，再一番思索后，她摇了摇头。

　　卫桓便将手中本该只要喝一半的酒一饮而尽，旋即又接过萧幼清手中的另外半杯如数喝下。“这是御酒，比其他酒都要烈。”

　　“…”萧幼清看着她愣了一会儿。

　　喝完交杯酒后，女史道：“六大王请掷杯。”

　　卫桓便将萧幼清手中的杯子一并拿过，随手往床下一扔。

　　女史报喜道：“一仰一扣，恭喜六大王恭喜王妃，是大吉。”

　　小六子敲门入内，“启禀六王，开宴了。”

　　楚王皱着眉头起身，婚礼的酒宴不可少，何况还是天子赐的九盏宴，他这个新郎官自然少不了要陪酒。

　　楚王走后，女史们开始收拾房间，“王妃今后有福了，咱们六王可是最会体贴人的主子了。”

　　“哦，是吗？”萧幼清起身走至桌案前，举起盛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女史们忙着收拾屋子便不敢抬头看她，“是，小人是从六王出阁时就跟着来到这王府的，这么多年还没见六王惩罚过下人，就是连责骂都极少，那赵王府可是还打死过女使的。”

　　萧幼清瞧着，女史这冒犯胆大的话，也只有楚王府的人敢说了。

　　“王妃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你们退下吧。”萧幼清道。

　　“是，小人们都今夜都会等候在屋外。”

　　“…”

　　至酒宴开，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暗淡了不少，西边晚霞的余晖衬着房梁上的朱漆独为一道风景。

　　宴上有皇室宗亲及众臣工，而作为手足之一的赵王却没有来赴宴。

　　“皇太子殿下，皇太子妃殿下到。”

　　宴上的喧哗一下安静了下来，诸客从席上起身站出面朝南门口。

　　皇太子卫曙带着太子妃来赴宴而未见赵王身影，这便越发引众人觉得太子是有意要拉拢楚王。

　　“臣，恭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安。”面对储君亲自登门，楚王府的主人自然要上前迎接。

　　皇太子十分客气的托起弟弟，“哎，今日是六哥大喜之日，无须多礼，我也是奉了爹爹的命令。”卫曙轻轻一笑，向身后的侍从挥手。

　　侍从献上贺礼，卫桓瞧了一眼，低头拱手谢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

　　卫曙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朝前走去，“今日是六王大喜之日，诸位臣工勿拘礼节，开怀畅饮即是。”

　　“是。”

　　卫桓又朝女子作揖，“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从入门见到她的时候便一直端详，欣慰道：“一别三年，六郎都长这么高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仍是从前的宠溺语气，她已三年未有听见，“殿下却是没有变的，还是臣记忆中的…”楚王抬起头滚动着喉咙，“嫂嫂。”

　　“你呀，从小就不爱说话，”太子妃泛着红润的眸子，扫视这挂满火红的楚王府，“可这一眨眼，你都成家了。”

　　太子妃与皇太子同岁，长楚王十二岁，卫桓幼时无人问津，唯有太子妃处处关照她。

　　“便是成了家六郎也还是当年那个言儿，太子他…待您还好吗？”卫桓忍不住问道。

　　太子妃突然楞了一下，旋即强笑了笑，“殿下他很好。”

　　“臣听闻东宫又纳了良娣。”卫桓又道。

　　太子妃眸色微变，“你这个孩子，都已是成家之人了，该把心思放在前朝而不是这小小的内宅，若要花心思今后也应当花在楚王府的内宅才是，萧家固然权重，但王妃左右不过都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所以很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六郎是个懂事的孩子，待人也好，这点我倒是不用替王妃担忧，但我还是要提一句，莫做凉薄之人，女子寒心，悔之晚矣。”

　　“殿下的教诲，臣记下了。”卫桓低头回道，

　　“教诲不教诲什么的，我只是，”太子妃侧头看着这四方小院，“不想看这世间又多一个可怜人。”

　　太子妃与楚王妃一样，皆是被天子指婚，被一道诏书推到了一个陌生且冰冷的环境中，里面夹杂着数不尽的利益与争斗。

　　至入夜，三巡酒过，客走楼空，小六子便搀扶着醉酒的楚王回到了新房。

　　吱！——

　　待门关上时，卫桓脸上的醉意与憨笑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连踉踉跄跄的步子都恢复了沉稳。

　　卫桓踏入内房，见楚王妃还穿着礼服端坐在床边等候。

　　哒！—哒！—哒！——脚步声逼近，直到烛光照耀下，那高大的身影覆盖到了萧幼清的身上。

　　相视无言，只有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六王既然不情愿，为何还要忍着？”

　　盯了许久楚王才开口回她，“女子一生一嫁，即使本王心里不愿意，也不敢让萧家的贵女在众人眼前难堪！”

　　“六王倒真是会体贴人。”

　　先前酒宴上有难听之语，大概是言她与赵王，她将满肚子火压在了心里，冷漠的眸子里已经渐渐泛起了红丝，“人前，你我是夫妻，人后…我也不与你卖关子。”

　　“六王明白是夫妻就好。”

　　萧幼清的话让卫桓攒紧了背后的拳头，“我一心向着山水，只图个潇洒自在，对那张椅子毫无兴趣，为什么要将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拉扯进来，你们萧家图什么？”

　　“六王是天家血脉，而萧家图的自然是，安稳。”

　　卫桓并不相信这冠冕堂皇的话，站立的人冷眼俯视着坐于榻上的女子，“那么你，又图什么？”

　　萧幼清抬头，看着卫桓冷肃的脸，眸中印着少有的干净，烛火照映着精致的轮廓，“妾图的自然是，六王的风华绝代。”

　　“胡说，你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敷衍将人激怒。

　　“六王是没见过妾，可妾见过六王，那日冠礼…”

　　“够了！”卫桓甩袖转过身背对，“你们萧家图什么，本王清楚的很，但今日本王告诉你们，你们选错了人。”

　　“你们争也好，抢也罢，总之本王是不会参与的。”说罢，提步欲离。

　　“事到如今，六王以为还有退路吗？”萧幼清一句话将卫桓喊住。

　　同时也戳痛了卫桓，几乎所有怒气都在她回头时爆发。

　　“你既然这么想嫁给我，我今夜便遂了你的心意。”卫桓怒红着双眼逼近床榻，一把将萧幼清按下，死死的禁锢着她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为什么偏偏是我！”紧接着开始伸手撕扯，青红相间的翟衣被用力扯下，露出内衬的素纱中单，直至最后看到肩颈下雪白的肌肤才使她猛然一惊。

　　方才的举动，身下的女子似乎没有任何反抗，仅是侧头闭眼，丹凤眼的眼角处隐约有泪。

　　卫桓僵住，“你…你为何…你为何不反抗？”

　　“妾既然受册入府，便是六王的妻子，六王想要，妾，无话可说。”萧幼清将头撇过，泪珠便顺着眼角流下。

　　卫桓旋即从她身上离开，咽了口唾沫起身连连连后退，这已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隐忍，即便是她自己，“抱歉，是我一时冲动。”

　　抓狂过头身上的力气渐渐流散，卫桓突然感到疲倦不堪，于是想要转身逃离这新房。

　　萧幼清看出了她想要逃离跑开的眼神，“妾一家的性命，都托付在六王身上了。”

　　迈出了一步的脚并齐后只听得楚王传来一声苦笑，“何苦呢？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既无心，也无力。”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停下的步子又迈出。

　　“房外皆是大内派来的人，新婚之夜六王就想这么出去吗？”萧幼清再次将人喊住，“六王若是出去了，妾今后…”

　　并齐的步子终不再前进，“你想我怎么样？”

　　“陛下已年过半百，太子娶亲已近十载，国朝却至今未有皇孙，前朝皇帝之中，亦有靠儿孙继位的庶王，楚王府若能最先诞下…皇长孙，妾…妾便不再逼迫王爷。”

　　“哈哈哈哈！”苦闷的笑伴随着卫桓鄙夷的目光，觉得这些争权夺势的人简直不可理喻，“这才是你们萧家的目的吧？”

　　她再次转身走近，怒睁着双眼语速极快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说无心也无力吗？知道本王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这一次的逼近，让萧幼清感受到了压迫，以及下一刻，被激怒之人很可能要做的事都让她产生了一丝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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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的情感呢，慢慢往下看。
由于有些原因，这半个月是隔日更，之后会日更。
啊另外，如果有武汉的小可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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