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辞旧迎新 ...
-
李秀哉坐在自家院里的廊上，身上披着厚厚的外衣，手里把弄着某个小鬼塞给自己的暖炉，淡笑着看着膝上刚刚送来的棋谱——李诚熏同学和一个小娃的新初段。越往后看，秀哉姣好的眉宇越是收紧，唇边的笑意却渐渐漾开——还是那么华丽霸道啊，那家伙！不过为什么如此杀气腾腾呢？这么狠辣，不知对面的孩子有没有吓哭呢……
秀哉微微苦笑着抬起头……不过凭他的任性，才不会管对手的心情吧。据那个如梦似幻的夜晚……已经几个月了。这件事，谁也在没有提起，但与其说是逃避……也许叫默契更为合适，拥有共同秘密的人之间的默契。几个月来，那个大男孩的脾气自己倒是领教个充足，他会耍赖让自己陪他逛街买衣服美其名曰你要还我衬衫以“清白”，也会在自己思路陷入瓶颈时悄悄递上一杯香茶……点到为止的关怀和那萦绕周身挥散不去的被注视的感觉，让自己产生了“仿佛不是一个人了”的幻觉。
长长的呼出一阵白雾，落在手间只有淡淡的温暖，有点酒就好了！秀哉不禁想。小院里时间就像是凝固了，漫长的冬季不知要到几时。院中央自己最喜欢的大树在这早已落净了叶子，苍劲有力的枝干直指天际，不感苍凉反而让人觉得振奋。没想到……那件事后，自己是平静的，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宁静了。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主人已换了心境，而院子里的熟客，竟也换了，比如现在——
“前辈你在吧？”矮矮的篱笆门外伸出一颗写满“奸笑”的脑袋，“我带好酒来了呦~”晃晃手中的酒壶。
秀哉一阵白眼，为什么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这位韩国第一人也不等主人招呼，熟门熟路的破门而入登堂入室。
“印堂发黑、郁结于心、命不久矣~”秀哉抛下几句话径直往屋里走，吓坏了正在换鞋的李成熏同学：“什么！？”
“杀气太重！”啪！一张棋谱贴在俊脸上！
李诚熏莫名其妙的摘下，一目便了然，随之理直气壮的说：“谁让那孩子长得像妖怪猪！”
我们优雅俊美的李秀哉九段一个没站稳，身后黑线万丈，忠犬赶紧上前搀扶，换来一记眼刀——那你就残害祖国幼苗！？
李诚熏九段不以为然的扬眉望天——前辈才没资格那么说！
酒桌摆好，美酒倒满，香气四溢。纯净的白瓷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入喉间暖了四肢百骸。
“嗯！什么酒？”秀哉回味的舔舔唇。
“中国酒，托朋友带的，说现在那流行喝这个。”看女王殿下喜欢，忠犬尾巴摇啊摇~
“什么名字？”
“舍得！”李诚熏突然换上严肃的面孔，“我喜欢这名字！”
“呦~我们的李大国手什么时候研习上中国文化了”戏谑戏谑~
“研习谈不上，关于这个词目前只搞懂一个意思。”得意得意~
“什么？”抬眼挑眉~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悲壮悲壮！
“噗~~|||||||”
还我清白！！！《——毛背心的惨叫！
手忙脚乱的擦干对方身上的酒渍，秀哉轻轻的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千万不能让那些媒体知道他们口中的国宝竟然是个活宝！可对面的同学依然不顾这方前辈的纠结，继续发扬风格。
“前辈我说的是认真的！我想了好几天才搞懂的。”
“那你孩子呢？！“还搞？我用眼睛杀死你！
没想到对方反而温柔的笑了，指了指自己胸口——在这里。那道熟悉的不带杂质的声音娓娓道来——
“前辈，我家家境不好，于是我从小就知道这世上真的很多无能为力，自己能控制的东西真是太少了，真的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太少了。对我来说，只有两样吧，一个是这手棋，一个是这颗心，就像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我把一切奉献给他们，等着有一天可以找到陪伴他们共同成长的另一手棋、另一颗心。”
不容拒绝的眼神中写满了温柔和诚意，一如那个月色下的男人。
“可诚熏……你有家人，还有很长的未来……”这是盘旋于心中数月的话。
“我别无选择！人生叵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暴会来卷走我的一切。”严肃的面孔说到这突然狉狉的一笑，猛然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指指自己心口，“我不过是别无选择的……想用这个孩子套那只黑白高塔上孤傲的狼王……”
焦灼在一起的视线……心跳声渐渐同频……室温仿佛陡然滑升……空气中闻道暧昧的潮湿……然而在下一刻
“有空看那么多韩剧不如好好看几本棋谱！”
——坐垫扑面而来！、
笑嘻嘻的揭掉贴在脸上的棉垫，李诚熏笑嘻嘻的看着对面背对自己喘气的前辈，耳朵有点红呢~~
“前辈啊~”讨好讨好
“什么？！”怒视怒视
“啊……”前辈好娇艳>o<“我们去中国国春节吧！”兴奋兴奋
“啊！？”
“上次说好一起过元旦结果被乱七八糟的应酬冲了，前辈不能说话不算啊！”乞求乞求
“可以是可以……不过棋院……”犹豫犹豫
一张白纸拍在桌上——“请好假了！连您的份一起。”
看着眼前满脸兴奋满心欢喜的大男孩，秀哉再一次扶额，无力的想……真是败给你……
除夕之夜的北京让两个大男人迷花了眼，到处是喜洋洋的红色，整个城市火树银花，仿佛夜空都被人们的喜悦与热情燃烧起来，古老的城市流光溢彩，如同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熠熠生辉！丝丝寒意的空气中甚至都能闻到名为幸福的馨香。虽然于公于私来过许多次北京，但这是秀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座历史名城的庄重、华丽与生机勃勃……当然，如果不是在这么囧的情境下，他也许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现在的感受……
此时此刻韩国著名的两大国宝，正徜徉在首都北京著名的长安街上——骑着自行车，还是骑车带人！秀哉坐在车后座上，深吸了一口三级污染的空气，用寒冷冻结自己的羞愤，免得把前面那个韩国第一人推下车去！
刚刚一顿年夜饭，勉强还算圆满……勉强。两人点了许多没吃过口味的饺子，于是对于韩国人来说接受不了的那些馅料的饺子，秀哉就通通夹到了对面“晚辈”的碟子里，美其名曰年轻人么自然要多锻炼！看着一向勤俭惯了的大男孩苦着脸把饺子一个一个塞进去，心情好的不得了。而剩下诸多美味，就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争夺战，就差猜拳定胜负。秀哉只能再次冷汗，觉得是不是近墨者黑还是自己返老还童呢？当然这一切的欢乐在李诚熏同学推着一辆白色单车出现在餐馆门口时——戛然而止！
这是报复！！！不就是让你吃了几个野菜馅饺子么~~~！！！我瞪我瞪！
结果对方可怜兮兮的说：“这是好不容易租到的，大钟寺那边现在堵车很严重~”
于是，就变了现在的样子，一人得意洋洋的卖苦力，一人表情纠结的享清福。秀哉手里抓着李诚熏的羽绒服，心里仰天长叹。眼前一团团流火飞过，路上有小孩子吃着糖葫芦拉着爸爸妈妈蹦啊蹦，一户户住家都亮着温暖的灯，里面人影闪烁一定是在吃团圆饭吧……那个人，一定也和妻子……想到这里，手不自觉的收紧……
“前辈冷么？”那人微微偏头，逆光看不清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秀哉知道那人一定是笑着的，“冷就把手放我兜里吧！”
秀哉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那人宽厚的后背，扑面而来的冷风被他挡住，身体离的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蹬车时肌肉的收缩，而自己就与他一起颠簸在这条陌生的路上……原本该是最冷的季节，但……心中却有一壶徐徐加热的温水，渐渐冒起了沸腾的泡泡……有些情不自禁的，用头轻轻抵住那背，好像听见了他低低的笑着……
还没到大觉寺的门口，就已经车水马龙水泄不通了。李成熏只好把车存好和秀哉一起步行进去。
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入眼的全是喜洋洋的笑，放眼望去，这座几百年的古寺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虽然之于自己都是异国人，但此时秀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心底渐渐被欢乐的气氛感染，祈盼着未来，祈盼着美好的明天，这是全人类共同的心愿，而自己就是这大集体中的小分子！不再是黑白高塔上的王者，不需要冷静也不需要理智，今天他只是个叫李秀哉的普通人，用最单纯的心祈祷着幸福的未来……笑意浅浅胖上脸庞，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眼中如琉璃般光华璀璨……
“还说不冷！都冰透了！”略带责怪的话语传来。
抬头看见大男孩眼中的浅浅的不满和深深的痴迷，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只带着对方体温的手套就套在了左手上。白他一眼，对方也毫不示弱的瞪回来，眼里全是孩子气的霸道。
“那这只呢？”晃晃还真冻得有些发麻的右手。
对方戏谑的笑笑：“这只是国宝，当然特殊对待！”说着拉开自己的大衣兜，挑衅的眼神。
谁怕谁！
不以为然的揣进对方口袋：“其实也没多——”话还没有说完，感觉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刚塞进去的“国宝”，很热！
“这下暖了吧？”大男孩笑的眉眼弯弯，就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咪，带着小聪明得逞的赖皮感。
秀哉就这么定在那，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们默默地牵手了。
时间渐渐逼近零点，此时一阵寒风吹来，竟落雪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腾！李诚熏小的就像是个没断奶的娃娃，拉着秀哉在人群中大声的欢呼，不停地跳跃，雪渐渐大了。
“前辈知道雪从天空落下的速度么？”
秀哉囧，这孩子的无厘头又来了：“那该问你初中的物理老师而不是一个棋士！”撇他一眼，表示你白痴啊。
可这次大男孩并没有接招，只是抬头注目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家人曾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速度，这速度决定了他的相遇和死亡……人也是。可是雪的速度是一样的，他们一起落下一起融化，但人不同，每个人都不同。那……我们到底要用怎样的速度生活下去，才能和自己期盼的人相遇才能……一直一起……一直…一起到死……”
手渐渐收紧，十指交缠，秀哉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微微的颤抖，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震动……
“诚……”想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雷鸣般的倒计时开始了！
十——九——！！！
“秀哉！”那个人执起自己的双手全部包裹在手心。
八——七——！！！
“我会赢！”他声嘶力竭的喊！
六——五——！！！
“无论是棋！”
四——三——！！！
“还是未来！”
二——1——！！！
“我都会赢！！！”
零——————————金碧辉煌的大钟敲响！
礼花在两个人的头顶绽放，炸裂开、钟声、欢腾声淹没了一切。
李诚熏看着身边的人眼中倒映着无比华丽的光芒，然后他对自己笑了，那是比任何烟火都更绚烂的笑容，他听不到声音，但他看到那人对自己说——
你一定能赢！因为有我在。
一百零八声的钟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悠远浑厚的传向天的另一边，昭告着过去的走远和新的一年的来临，昭告着那无尽的未知中蕴藏着无限的可能……
他拼命地说：“诚熏，新年快乐！”
而另一个人却只能颤抖着双唇，哆哆索索的吐出：“秀哉……新年快乐！！！”
沸腾的人群中，两个年轻人紧紧的拥抱！那钟声好似祝福，经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