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茶深

12、斩首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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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权登记比想象中还要繁琐。

　　容星瀚在里面的办公窗口签了字留了生物特征，以便机器人犯了事，警方能迅速把他这个责任人缉拿归案。

　　走出来的时候洞庭还在隔壁的巨大玻璃匣子里，红色的射线扫过他的脸，折成曲线，网一样收缩包裹住。

　　他在被人创造之初，大抵也是这副模样吧。被精心设计过的高挺鼻梁，眼尾垂下的艳丽弧度。

　　隔离区是隔音的，机器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面无表情地微微扭头，和容星瀚的视线交汇在空中一个虚无的点上。

　　简直就和橱窗里的新型陪伴机器人一模一样。

　　只是不会笑。

　　“这是干嘛？”容星瀚凑过去，问隔离仓外一个正拿着小型笔记本做记录的工作人员。

　　“啊，十年以前的老机器人没有安装统一序列号，又是特殊型号，得重新登录大数据库。这机器人是你的？要不要打个识别码？”

　　“识别码？”

　　“嗯嗯，这几年挺多厂家出厂前就打的，直接印在仿生皮上，很方便，也好找回，现在挺多人用的。”他翻转手腕，在腕骨那里划了一道，“就这儿，也不影响功能和美观。”

　　“平时看得见？”

　　“那自然是看得见，不然也不叫识别码……不过听说国外也有那种打隐形码的，要用特殊的射灯照，咱这儿可没有……”

　　容星瀚看了看他，警惕地问：“多少钱？”

　　“不要钱。”

　　有人跑进隔离室，对正在为洞庭做登记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又扭头对洞庭说话。

　　机器人安静地侧耳听着，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温驯地一件一件脱身上的衣服。

　　先是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皮鞋，他弯下腰，慢条斯理剥下袜子，塞进鞋子里，光着脚站在地面上，脚趾头像一颗颗圆润贝壳。

　　所有人都在等他。

　　登记大厅的人走来走去，又谁也不会多分给他一个眼神。

　　就好像是橱窗里不被新衣服需要，被店员遗忘搁置的人台。

　　“怎么还要脱衣服？”

　　“烙印要喷试剂，对衣服不好。”

　　容星瀚的套头旧运动服最后被丢在前面的不锈钢桌面上，袖子耷拉下来。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谁在乎它好不好。

　　“算了。“

　　“啊？”

　　“不打了，眼睛都坏了，谁会偷啊。”

　　容星瀚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你们这儿多久能好啊，我赶时间。”

　　“喏，拿着吧。”到了家，容星瀚从口袋里掏出密钥，丢还给洞庭。

　　洞庭没反应过来，被砸了一下，才捞住了。“什么意思？”

　　“你又没感应灯，随便去哪都行，别把人类社会想得太复杂，黑在一个城市很简单的。别违法犯罪给我惹麻烦就行。什么传销啊仙人跳啊千万别去。”容星瀚想象了下洞庭吃喝嫖赌的样子，觉得很滑稽，就笑了。

　　洞庭静静地站着，“我就不能做你的机器人吗？”

　　“你的容先生算无遗策，故意撇下你不管，不是为了让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把密钥交了的。”

　　“我没有随随便便。”

　　容星瀚微笑着看着他，“是吗。”

　　“我不是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挑一个陌生人都行的。”他走了十多公里的路，下了雨，后来雨住了，汽车轮胎飞溅积水而过，鞋底摩擦路面的声音那样令人难耐，不是为了这句话的。

　　“好好，那就是你找了我，容奕的独生子，可这有什么用呢。”容星瀚歪头看他，苦笑，“回不去了的，洞庭。人死不能复生，你我都要接受。为什么他替你打算，你还不领情？”

　　“领什么情？”

　　容星瀚抬头看斑驳的天花板，一条明显的漏水的污渍，像是莫奈的一道波澜。“给你自由？”

　　“什么是自由。”

　　“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洞庭走近他，“这就是我的自由。”

　　他伸出手，捧住容星瀚的脸，吻他的下巴。

　　像是什么撒娇的小猫一样，湿漉漉的嘴唇和鼻息在他脸上试探着挨挨蹭蹭。

　　容星瀚站着没有动。

　　“都是这样吗？”

　　“什么？”洞庭仰头，光线落入他的虹膜中，如穿透玻璃珠子。人类总是会对非自然的，不寻常的东西着迷。

　　玻璃，塑料，制造出来取悦人的机器人。

　　他探出脖子，找到他的嘴唇，如同玫瑰等待被斩首。